馬匹打著響鼻噴著熱氣停下腳步,馬伕坐在車轅上默視前方。對面的人也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馬車留下的轍印漸漸的被雪覆蓋,那人肩頭的積雪也越來越多,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受不住冷的馬伕先開了口。
“這位爺,您擋住我的路了。”
對面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唉,陸小爺陸大將軍,大冷天的您不在家待著,跑出來做啥呀?”故意大聲地嘆息,馬伕摘下斗篷的帽子挑起眉毛痞痞地問道。
“爺,該不會是您心疼那一萬兩銀子吧?咳,我發誓,剛纔的銀兩絕對沒有算你多!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良心價!還是……”摸摸下巴,眯起眼睛瞄啊瞄,“…您對小的還有興趣?想叫我回去繼續服侍您?沒問題,老顧客了,要是您現在就忍不住,就在這馬車裡也湊合!兩錢銀子一次,童叟無欺。爺,您看,我給您擺個什麼姿勢好?”?輕揮手中馬鞭,男人的嘴角泄出一個自嘲的微笑。
黑衣人的目光落到地上,那神色看來竟也有三分難過。
馬伕嘴角的笑意更深,“陸爺,何必做出這種表情?早上離開時一下沒想到,一路行來這才明白,那天你其實根本就知道我在茶房偷聽吧!我就想,你早上怎麼不是很驚訝,像是早知道我會做出些什麼的樣子呢。怎麼樣,看了我這個兔二爺十五天笑話,是不是很愉快?陸將軍,您知不知道您很會作踐人?”
黑衣人緊緊地抿住削薄的嘴脣,一言不發。
“你奇怪我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哈,你忘了,我怎麼說也跟你生活了六年哪!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的功力是我傳的,你他孃的童貞也還是老子幫你破的,你那些花花腸子什麼時候瞞得過我?我這幾個月是瞎了眼睛、聾了耳朵,纔會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哼,你那天雖有醉意,可眼神卻是清醒的。回去的時候,你的腳步聲可是一點都不紊亂。而且憑你的功力,你會聽不出來隔壁有人?我和你生活這麼長時間,你會聽不出我的腳步聲?”
馬伕咽口唾沫,臉上的笑容已經保持不住。
“陸奉天,你故意說出你本不想說給劉嬸聽的實情,無非是想讓我死心,自動離開你吧?我知道,你開不了口!你無法真地對我做到絕情,否則,我早就死了不止一次!你這次趕上來是來做什麼的?你後悔了?害怕了?害怕我報復你?害怕我把秘籍上的功夫真的傳給你的對頭?……你是來殺我的吧。”
久久,黑色披風黑色緊身裘襖的黑衣人終於張開口:“是。”
緊接著,“但有一點你猜錯了,那天我雖然知道廊外和茶房裡有人,但我以爲茶房裡的是備茶的丫環,直到我轉回去找那個丫環準備封口,卻發現你從茶房裡出來。”
“然後你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走回我的院子等我回來對嗎!哈!陸爺,您那晚是以什麼心情來抱我的呀!你怎麼能把那些話說得出口!你怎麼能睡得著覺!哈哈哈……?我他孃的是個蠢蛋!你那時候聽我求你讓你說好聽的話、聽一個大男人在你懷裡哭,是不是覺得很好笑?!是不是?!……哈哈!我也覺得很好笑,我他孃的也覺得好笑的要命!哈哈哈……”馬車上的人瘋狂大笑,笑得東倒西歪。
唰的直起馬鞭,馬伕指著陸奉天悽聲厲問:“小四子,我只想問你一句:你的心是不是肉做的?你怎麼忍心那樣對我?你對陸家人還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我呢?你把我當什麼了?拉完磨就宰的蠢驢?利用完了,一腳踢開還不夠,還要追上來補我一刀?你!你!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對我──!”
“你他孃的狼心狗肺!你、你…他孃的…!……可爲什麼這樣的你……我還喜歡?爲什麼……爲什麼我要這麼作踐自己……,爲什麼呀……嗚……”男人捂著胸口,痛哭失聲。
年輕、英挺、俊偉的陸奉天略微狹長卻深邃的雙眼中閃過極爲複雜的光芒,可那也只是一閃而過。
陸奉天踏前一步,肩上的積雪撲簌簌的落下。
“馬大哥,你從小對我的恩情,我從未忘過。如果你答應我,從此海角天涯再不來京城,忘掉我們的過往,忘記我這個人,我再付你一萬兩銀子,你去好好過日子吧。從此,你我後會無期。”
擡起臉,隨手抹一把臉上的眼淚和雪花,馬伕邊哭邊笑著說道:“如果我不呢?如果我說我要糾纏你一輩子、要讓你永遠記住我呢?你是不是就要……呵呵……”做了個斬頭的手勢,馬伕笑得眼睛都不看見了,倒是眼角的淚滴怎麼擦都擦不完。
陸奉天似乎有點急了,表情也不再漠然,像是在怨年紀明明比他大很多的男人怎麼這麼看不清現實,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他也並不是真的忘恩負義,但是他有他的計劃、他有他的目標,他的似錦前程,他人人稱羨的如花美眷,都是面前這人無法帶給他的。他從小一直期望、追求的未來裡就從沒有把這個人放進去過。該散的時候就散,他付他銀子償還他的恩情,清清楚楚一乾二淨。可爲什麼眼前的人要這麼糾纏不清?難道只是上過牀就讓他真得這麼放不開嗎?那些牀第之語有誰當真過?這三年和他上過牀的人多著呢,哪一個女人也沒有面前這個男人這麼死心眼!
“你糾纏我有什麼用,我即將娶京城第一美女爲妻,你以爲我還會再碰你?馬伕,我並不喜歡男人,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的話嗎,我說那都是年少輕狂,過去的我並不想在繼續。我承認,你的rou體讓我歡愉、甚至讓我沈迷過,但就因爲如此,我更不能把你留下!我要的是美麗的妻子,可以爲我臉上添光、可以給我帶來權勢、可以爲我生兒育女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像你這樣的馬伕。”
直標標的看著離自己五步開外,面帶淚痕一臉怔然的男子,陸奉天繼續張開那張削薄的脣:
“是,你感情濃厚對我真情實意,這確實讓當初的我得到不少撫慰。可如今,同樣的感情,我的未婚妻子青儀也能給我,而她的小女兒態更讓我喜歡。你問過我,問你和卞青儀我會選擇哪一個。我現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卞青儀!只要我看不到你,你的事、你這個人我很快就會忘記。三年中,我頻繁想起你的日子也只有剛開始的一段時間。感情不能當飯吃,如果選擇你,我將會失去眼前的一切。我窮過、苦過、受過罪,就因爲如此,我更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我能教訓陸家人,我能讓人尊敬,我能讓人羨慕,也只因爲我擁有了現在的一切。”
“說簡單一點,當初的我只有你喜歡,就連劉嬸也日夜期望我能飛黃騰達給她帶來好日子。現在的我有很多人喜歡、尊敬、羨慕、害怕、妒嫉,我確實對你有感情,但是這份情還不值得我用現在的一切去換。你明白了嗎?馬伕!”
“明白……明白,當然明白……”像是從一場夢中突然清醒過來一樣,馬伕狠狠地擤一把鼻涕,破顏而笑。
“來吧!別多說廢話了,直接給老子一刀,老子下去找那死閻王算賬去!問他是不是腦子糊塗了,竟把老子生得這麼醜還窮!來吧來吧,早動手早了,等我下輩子投胎,變個有錢有勢的狐狸精迷死你!玩夠你了,在一腳把你踹開!**!你等著吧!十八年後老子就回來玩死你!”
“我不想殺你,只要你答應我……”
“如果你不動手就給我滾開!你沒聽過好狗不擋路嗎!”馬伕粗著嗓子罵。
“你不會去見李誠興對不對。”
“爲什麼不去?他小子又不像你小子一般沒良心!嗤!陸小爺,你不要我、不允許我記你,咋連我交個朋友你都要阻止?你是我什麼人吶你!”嗤笑著,抓起車轅上的積雪隨便往臉上抹抹,用勁的搓揉幾下,搓的臉紅通通的。
“我不能讓你去見他,我已經做到這一步,不能也不允許再留下任何威脅。”
陸奉天再次逼近一步,馬伕嗤笑著挺起胸膛……
低頭看著斜靠在車門上一邊吐血一邊嘿嘿笑的男人,昂藏八尺的男子喃喃道:
“我想過很多種方法,比如廢了你,把你關到我臥室後的密室,一輩子養著你。我也想過把你弄成白癡,養在府裡。我真的不想殺你……,可我沒想到你會偷聽,我本來真的準備把你送到邊疆小鎮,以後也會時常去找你,我以爲這會是最好的方法。可是你爲什麼要偷聽呢……,我特意說給別人聽的話,結果讓你都聽見了……”
男子直起身,“我沒想到你真的不會秘籍上的功夫,當初你過渡功力給我,所用的手法和秘籍上極爲相似,我以爲……”
“別了……,馬大哥。”
黑色的身影宛若一抹幽靈,越去越遠,直到淡淡的再也看不見。
受傷的男人不停的笑,嘴角邊的血連擦都不擦。笑到後來整個身子都彎成了一團。
看似無情卻有情的飛雪像在安慰男人一般,輕輕的落到他的身上,一點一點把他覆蓋,溫柔的雪花爲了止住他的淚水,前僕後繼的飄到他的臉上、眼角,一開始的被融化了,後面的繼續飄來,直到那人臉上的淚滴都變成了冰粒。
馬伕沒能走多遠,內傷、心鬱、體虛、風寒、發熱,幾症併發,病來如山倒,硬是讓馬伕昏倒在一家離京城不遠的農戶門口。好心的農家主人把他扶進屋給他請來了大夫。還好馬伕懷中的銀票夠足,農家主人也不用愁心付不出醫藥費,憨厚的主人盡心盡力的服侍病人,直到他能起身。馬伕心懷感激,要付他銀兩,農家主人憨笑著只取了一兩銀子的食宿費,多了說什麼都不肯要。馬伕見他心好,便問他可不可以讓他住到身體全好爲止,農家主人笑著說大兄弟你儘管住。
這一住就是兩個月。身上有錢,大夫也來得勤,好藥補藥不心疼的用,馬伕的傷勢亦逐漸好轉。吃過飯,馬伕跟主人打了個招呼,說去後面小河邊走走。
“大兄弟,你身體還沒好清,可不要累著了。等下我讓狗蛋去扶你回來。”農家主人一邊收拾飯桌一邊說。
“不好意思,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一家子了。”馬伕溫和的笑。
“你客氣啥呢!你來了,我們一家子也沾了你不少光,你看那幾個小崽子吃得油光嘴滑的!你平時讓買菜買藥的錢都剩好多,你又不肯要……”農家主人嘮嘮叨叨的,一個勁兒的念。
馬伕不好意思的笑笑,走出門了。
小河很清澈,看得見底,春天到了,一片嫩綠,紅紅黃黃的春花也在河邊開的歡暢,周圍的景色顯得頗爲怡人。臉上早已斂去笑容的馬伕走到河旁農家洗衣洗菜用來落腳的岸石上坐下。
小河的水緩緩流著,河裡青色的小魚優哉遊哉的遊著,清澈的河水映出一張悽苦扭曲的面容。
摸摸臉,馬伕苦笑。
我明明都知道事實真相了,可爲什麼我還在幻想還在祈願?是不是人都這樣傻,還是隻有我才放不下?明知他狠心,明知他自私,明知他薄情,可我竟然還是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他只讓人送封信來說聲對不起,我大概都會毫不猶豫的重新接受這個人!
忽然想到師傅跟他說的個笑話。說從前有個窮人從一本舊書中得到一張藏寶圖,這藏寶圖後面寫了一句話:這也許是一張假圖。所有的人都告訴他這藏寶圖不可信,不要爲了尋找縹緲無蹤的寶物而忽略現實的生活進而糟蹋自己的生命。可這個窮人也許是窮瘋了、也許是想做富翁想做瘋了,他不聽任何人的勸阻,執意變賣所有的家產,開始尋寶。他在賭,賭那萬分之一的機會。明知這也許是一張假的藏寶圖,但他仍舊做著成爲富翁的美夢,一天又一天的尋找。每當他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就會幻想如果這是一張真的藏寶圖的話。找啊找,找了整整三十年,直到他餓死的一瞬間,他仍舊緊緊抓著他的藏寶圖不放,心想這也許是一張真的藏寶圖,只是我沒有找到而已。
一邊告訴自己不要癡心妄想早點把那人忘記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一邊卻在心的深處等待那人實行昔日的諾言。
我也明白做人不能做的太無自尊,我也明白應該甩甩衣袖一切當過往煙雲,我也明白做男人做到我這份上連我自個兒都想唾棄我自己!可是,天知道那天我是多想跪下來乞求他,乞求他哪怕是真的把我當小老婆、哪怕只是給我在心中留一小塊地也行……
人怎麼可以這麼喜歡一個人?怎麼可以!
小四子,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你爲什麼要把我帶回府中,爲什麼要讓我感到你三分情意,那時候如果你說不想見到我,我真的可以笑笑轉身離去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既然對我無情,又何必要騙我呢?我值得你騙嗎?
也許你會覺得人都跟你一樣,對感情說忘就能忘,任何東西都沒有權力金錢來的重要。可是你可知道,世上的人並不是都像你這樣的──有才有貌有野心想要多少真心都可以掬手捧來。這世上也有像我這樣的人,長得不好看、沒有多少學識、沒有什麼權力和金錢,不敢奢望太多,只要有人肯付出一點情,哪怕是拼盡所有獻出一切也只不過是爲了求得那人的一份情而已!
陸奉天,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不介意你拿我當墊腳石,可是你不應該玩弄我的感情,不應該明知我對你掏心掏肺卻還拿假的承諾來騙我。你何其忍心!
小四子,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就有多不甘心!
感情可以讓一個人做糊塗事,但不甘心卻可以讓人做狠事,小四子,你玩了我就想這麼甩開我嗎?我馬伕的感情就可以拿來那麼作踐?我喜歡你,想跟你開開心心的生活一輩子,所以我不會毀掉你。但是,你以爲我會就這麼乖乖的離開成全你?呵呵,那你就錯了。老子不是什麼善良的人,當年也是看你可憐才伸手拉你一把,你把我拖下水,弄得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成了晚上沒男人抱就睡不著的兔二爺,你以爲我會就這樣學那些大情聖捧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哈哈,不要讓我笑了,我是個粗人,不會吟詩作唱嘆我心傷,我既然認定你就不會放棄!
小四子,我知道你很快就會後悔,後悔爲什麼那天不給我個乾脆!不過,你也會很慶幸,慶幸那天沒有真的要了我的命。否則,你就等著在地府和我作同命鴛鴦吧!哈哈!
又過了半個月,馬伕知道再不走,那個人就要找上門了。在枕頭底下塞了五百兩銀票,趁天未明,馬伕收拾了行李駕著那輛馬車悄悄離開了這家好心的農戶。
一路有計劃的亂跑,這個鎮停留幾天,那個鄉養傷幾日,帶著遊山玩水的心情,馬伕三個月內跑遍了黃河兩岸。三個月後,他來到長江邊上。
算算時間,知道那個人大概已經急瘋了,這一路上刻意打聽,知道京城裡皇子們似乎已經開始行動,聽說六皇子在宰相卞騰雲和護國將軍陸奉天的大力支持下被當今皇上立爲了太子,心想再不讓那人找到他可能會出大麻煩,於是,馬伕在江邊的一個碼頭小鎮買了屋子落了腳。安下身後,立刻給李誠興修書一封。
信中簡單說了一下自己離開了京城,交待了自己現在的住處,但沒有說明他爲什麼會匆忙離開護國將軍府、離開京城的原因。他知道這封信除了李誠興,肯定還會被另外一個時刻監視李府的人看到。
那個人大概很快就會追來吧。
二十多天後,馬伕收到了來自李誠興的回信。信中除了說他要來找他喝酒外,還順便提到了陸奉天陪同太子出巡江南的消息。
呵,這還真巧!等暗探把消息傳給他知道,要趕過來大概也就這幾日的事吧。
兩日後,馬伕拎著魚簍帶著釣竿,晃到江邊上。
江水滾滾的向前奔流,奔到這個小灣時變得緩和安靜,從上游漂來的浮木被整齊的用麻繩捆在一起順江而下,這時候浮木下面會有不少貪嘴調皮的魚兒粘著浮木一起漂流。馬伕要釣的就是這些又肥又嫩的貪嘴魚。
看看天色不早,瞧瞧魚簍裡也有了兩三條活蹦亂跳的魚兒,晚飯已有著落。馬伕從石上起身拎起魚簍要回家了。
一溜浮木從他眼前淌過。馬伕瞟了一眼,從眼角余光中他好像看到一根浮木末尾的顏色有點不一樣。
那是一個人!是一個面朝下上半身趴在浮木上下半身泡在江水裡的男人。馬伕放下魚簍。
那一瞬間,馬伕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惡緣”。他和這個人顯然就是切也切不斷的惡緣!
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你的命是老子救回來的!你身上穿的是老子的衣服,下面躺的是老子的牀,吃飯喂藥治傷花的也是老子的錢!所以,你就是老子我的!
找根繩子把你拴起來,讓你醒來也跑不掉!哼哼,可惜我內功不夠,否則就廢了你的功夫,看你能往哪兒跑!
你那婆娘就別指望你回去了!你最好醒來就給我失去記憶,反正你腦門上也有傷,又掉進江裡泡了那麼久,失失憶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你放心,你醒來後就算變成白癡,我也養你一輩子!
馬伕捧著一碗魚粥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那人醒來正睜大了兩眼望著他。
“喲,你醒啦。能起來嗎?不能起來就躺著,我餵你喝粥。你不用擔心,我不是壞人,我是你男人。你叫馬小四,我叫馬伕,我們認識十來年了。前兩天你出門捕魚掉進江裡,撞著了頭,還讓刀魚給你在胸前劃了一刀,你看你笨的!”馬伕在牀頭邊坐下,把那人頭下的枕頭墊高,“不過你不用擔心,就算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我說了要養你一輩子,就一定會養你一輩子。呵呵,來,喝粥。”
“這是哪裡?”躺在牀上的俊偉男子問。
“你和我的家啊。來,小四子,我給你熬了魚粥,你已經昏睡兩天了,肚裡不吃點東西可不行。”馬伕笑眯眯地說。
“我的家在京城。我的名字叫陸奉天。我的未婚妻子叫卞青儀,我沒有男人。馬伕,告訴我,這是哪裡?”男人緩慢但清晰地說道。
“呵呵,”馬伕乾笑著放下魚粥,“原來你沒失憶啊。腦門上那麼大一個傷口,換了別人早問下句了:這是哪裡?你是誰?真是不可愛的孩子,就連裝一下都不肯。”
男人看著他,不說話。
“咳,這是長江下游,九江郡轄下的小城鎮,叫流泗鎮。這裡的魚熬成粥很好吃,你要不要吃一點?”馬伕討好的笑。
“你說我躺了兩天?”
“嗯。”
男子低頭看看自己胸前,“你幫我請了大夫?大夫說我要幾天可以下牀走路?”
“一輩子。”
“你說什麼?麻煩你說清楚點,我頭暈,聽不明白。”
“……傷口不算太深,頂多半個月就能收口,一個月後就不會有什麼大礙。”
“要半個月?那麼久……”男子閉上眼,像是在算時間,過了一會兒睜開眼問道:“你能不能幫我僱輛馬車把我送回京城?欠你的銀兩我會讓人加倍送還給你。”
“你要不要喝魚粥?你說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馬伕端起碗。
男子再次閉上眼睛,睜開。調羹已經送到嘴邊。
兩個人互相瞪了半天,失血不少昏睡已久的那位先敗下陣來。無奈下,張嘴。
馬伕很開心地把親手熬的魚粥灌進那人的嘴巴。
“怎麼樣?好吃吧。你以前也喜歡溜到我屋裡搶我的粥喝。小四子……,我的小四子……”
男子不做任何回答,只是閉眼吞食送到口中的魚粥。
一滴滾蕩的液體滴落在男子的額頭上,男子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白天,馬伕侍候那人吃飯、喝藥、換藥、擦身、方便。晚上,馬伕端一張小板凳坐在牀前,看著那人哪裡都不去。那人在馬伕的灼灼目光中仍舊睡得四平八穩。
三天後,那人醒來,發現自己的四肢都被很粗很粗的麻繩給捆上了。
“你這是做什麼?”
“我現在內力不足,無法點你穴道,只好這樣做。而且點穴久了對身體也不好,我想這樣最好。你要方便,我用夜壺幫你接。你要洗澡,我幫你擦身。你要吃飯,我餵你。我三天沒睡了,我想睡一會兒,有事你叫我。”馬伕說完,掀起被子鑽了進來,沒一會兒就睡得昏天暗地。
第四天的晚上,馬伕把彼此餵飽,自己先洗了,洗完後又燒了一桶熱水搬進屋子裡來。
調好熱水,馬伕伸手給那人脫衣。脫完了,用布巾沾溼熱水擰乾,給他擦身。
一盞茶後,男子發出異樣的喘息聲。
“馬伕……,把你的手……拿開!”
“你不喜歡我用手?你呀,真沒辦法,明知道我不喜歡用嘴……”馬伕果然挪開手,把臉伏了下去。
“唔……!”男子的小腹肌肉繃緊,手握成拳。
像是嘴裡含著什麼東西,馬伕含糊不清地說道:“你那婆娘也會這麼給你做嗎?”
“哈……呼……馬…夫…”男子好像受不了了,頭一下子從枕頭上昂起來,嘴巴張開拼命喘息。
“我有大半年沒做了,你先忍忍,讓我習慣習慣,你這玩意兒太大了。”馬伕一邊吞吐一邊斷斷續續地說。
“唔!嗷──!該死的!…不要含著它說話!”男子脖子上繃起赤紅的血筋,嘶啞的吼道。
馬伕聽話的不再吱聲,頭臉埋在那人的胯間吱!有聲的吸吮舔噬。
男子的喘氣聲越來越大,喉嚨中也溢出低沈的申吟,拳頭越握越緊,捆綁四肢的麻繩深深勒進肌膚中。忽然,在極爲有限的空間中,男子開始動起腰來,沈下、挺出、沈下、挺出,速度越來越快,弄得馬伕快要跟不上他的節奏,有好幾次都從口中滑了出來。
“把我的繩子解開!”
“……不……”
“呼!呼!解開我的手!……一隻也可以!操!”男子勾起頭,衝胯間的人大吼。
馬伕擡起頭,猶豫了半天。
“我不走!……至少我現在不會走──!”
“吼那麼大聲做啥?我聽得見。”嘟囔著,伸手去解男子的左手。
“右手!”
“……要求還真多……”馬伕依言把那人的右手解開。
剛一解開,男子立刻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馬伕的髮結朝自己胯間按去。
“喂!小子你……!”
“張嘴!”男子喝,控回主動權。
這下,馬伕不愁跟不上那人的節奏了,他的頭顱根本就被那人完全控制住,這個罪可遭大了!
待男子舒爽夠,大吼一聲在馬伕嘴裡噴出積淤的**,按住馬伕頭顱的大手一點點移向他的肩頸處。
馬伕因爲被嘴中、喉嚨中的東西嗆得痛苦難當,一時疏於防範,等他察覺時,對方已經拿下他肩頸處三處要穴,上半身一麻,雙手無法再動絲毫。
眼睜睜的看著那人用放開的右手解開自己左手上的麻繩,接著解開雙腳上的束縛,坐起身恢復了自由。
“你要走?”馬伕露出一個比苦瓜還要苦的笑臉。嘴邊還留著一點沒有擦乾淨的痕跡。
那人恨恨的看著他。。
“哪怕我求你留下,你也要走?”
“……我必須回去。”
“我給自己發過誓,如果我在五年內見不到你一次,五年之後我就出家做和尚。如果我在五年內能見到你,我就是死也要得到你。而如今,才一年都不到你我就又見面了。而且我又救了你一次,你說,這到底是誰欠誰的呢?”馬伕露出迷茫的神色。
“你的救命之恩我會報答,等我回京後,我會讓人送一萬兩白銀給你。”
“我不要你報答,如果你要報答,就把你的命送給我。”
“……我做不到。”
“既然你不願留下,那你就把我留在你身邊。”馬伕的眼神不再迷茫。
“不……”男人明顯看出是在掙扎。
“我知道你對我並非完全絕情,你是怕帶我回去後,會離不開我嗎?”馬伕笑。
男人轉頭欲走。
“我不會影響你的前程,我不會傳授李誠興任何武功,我發誓!留我在你身邊吧,我求你。”
男子緩緩搖頭。
“我不會和你未來的夫人爭風吃醋,我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真的!”笑著,淚卻從癟嘴男人的眼角滑落。
“我好想你……,這一年來我每天晚上做夢都想夢見你,路上看到有人稍微長的和你像一點,我都會發瘋的追過去,以爲是你來接我了……”
“小四子,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過沒有你的日子,我喜歡你……喜歡的不知如何是好!”
“求你了,帶我在你身邊吧,你不碰我、不看我、不跟我說話也行,我做你府裡的馬伕好不好?我給你養馬好不好?只要讓我看到你,只要能讓我偶爾看到你就行!小四子,陸爺,陸大將軍,我求您了還不行嗎!”
一聲大吼,馬伕直挺挺的跪了下來。
陸奉天看著他,站起身開始著衣,彎腰套上鹿皮靴,從他面前走過。拉開門,寒冷的空氣一泄而入,門很快就被帶上。
馬伕跪在地上,鹹鹹熱熱的眼淚落進嘴中,越落越多,嘴越癟越厲害。癟著癟著,馬伕笑了,嚎啕大笑!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笑得嗓音支離破碎!
“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孃的是個白癡!我他孃的是個白癡!是頭豬!哈哈哈!哈哈哈!”
笑著,不停的笑著,一直到他笑昏過去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