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人類世界去,究竟是學了些什麼!連最基本的禮儀都忘記了嗎?”
“信人類的宗教也就算了,你居然連人類的惡習都沾染了。還記得自己是個血族嗎?”
“讓巫妖收了當養子也就算了,畢竟你的養父確實有不小的威望,我也就忍了。現在你居然猥褻自己的表妹!她已經是你的未婚妻了,你連一百多年都忍不了嗎?”
“不!父親!不是那樣的!”瓊斯辯解道:“是那個壞女人冤枉我!我什麼都沒做!我也沒有沾染什麼人類的惡習!”
“你居然還學會對自己的父母撒謊了?”德拉庫拉伯爵瞪圓了眼睛。
瓊斯一下懵了。
伯爵夫人在旁邊一臉憂傷地說道:“親愛的。他一進門,我就聞到一股豬臭味了。”
說完,還背過臉去。
得,“對自己父母撒謊”實錘,瓊斯都驚呆了!
德拉庫拉伯爵怒吼道:“明天的訂婚儀式取消!禮拜也取消!我現在就去給親戚們寄信讓他們別來了!你給老實呆在房間裡好好想想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想清楚之前不許吃飯!”
說着,德拉庫拉伯爵還拽着衣領一把把瓊斯從地上揪了起來。兩張臉都快碰到一起了。德拉庫拉伯爵瞪圓了眼睛,亮出獠牙,惡狠狠地說道:“還有,別讓我再聽到你說什麼‘征服世界’之類的傻話,我們家都快成親戚們的笑柄了。你不知道我跟你媽媽有多擔心你娶不到老婆,好不容易說服姐姐把你表妹嫁給你,你居然猥褻她……對你實在太失望了。身爲父親,我一直都十分遷就你,但,到此爲止了!”
說完,德拉庫拉伯爵一把將瓊斯丟在地上,甩開披風,邁着大步離開了。
伯爵夫人冷冷地看了瓊斯一眼,起身,也走了。
瓊斯呆呆地癱坐着,旁邊站着剛剛趕來,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朵拉。
瓊斯目光呆滯的,失了魂一樣地望着前方滋滋燃燒的壁爐裡的火,眼眶中漫起了淚光。
朵拉小心翼翼地問道:“瓊斯大人,您沒事吧?”
瓊斯一點反應都沒有。
朵拉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搓了搓他。
“瓊斯大人……你沒事吧?”
“我……是不是不應該回來?”瓊斯哽咽着問道。
看瓊斯還能說話,朵拉算是鬆了口氣:“怎麼會呢?老爺和夫人一直都很期待您回家的。”
“可我纔回家不到四個小時,已經開始捱罵了……還被禁足。我一定不是他們親生的……”說着,瓊斯奄奄地哭了起來,那眼淚嘩嘩地往下掉。
朵拉都嚇壞了:“怎麼會呢?老爺和夫人都是因爲愛您才這樣的!朵拉可羨慕了!”
“真的嗎?”瓊斯朝着朵拉望了過去。
朵拉愣了一下,只能小聲說道:“雖然有時候……也挺想笑的。”
白光映在瓊斯的臉上,一個驚雷炸響。
“你還笑我……哇——!”一下子,瓊斯哭得更厲害了:“我要回鹹魚港!我要回鹹魚港!鹹魚港纔是我家,這裡不是!哇——!”
“瓊斯大人!您別哭呀!朵拉錯了!”
“滾開!別碰我!”
“瓊斯大人抱抱,瓊斯大人乖……”
“都說了別碰我了,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朵拉很快被推出了門外。
“咣噹”一聲,房門關上了。
瓊斯對着門,死命地憋住眼淚,可是完全憋不住,越哭越厲害。
瓊斯回家的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太陽升起,又是新的一天到來。
不過,這跟德拉庫拉家的城堡沒什麼關係。畢竟,他們處在一個終年難見陽光的“糟糕”位置。
窗外的風依舊呼嘯,甚至還下起了小雪,一如瓊斯的心情,涼到了谷底。
在“深思熟慮”了一整晚之後,瓊斯果斷拿起筆,寫一封信向格雷求援。畢竟銀月騎士團怎麼能容忍自己的成員被人冤枉到如此程度呢?這可是關乎騎士的名譽呀!特別是現在的銀月騎士團已經有“第四分隊”,可謂是無比強大。就算所有血族加起來也打不過。
然而,當他義憤填膺地寫完了信之後,腦海中卻又緩緩浮現了騎士團千里迢迢趕來嘲笑他的場景,特別是那幫矮人……
“瓊斯,請放心,我們是一起戰鬥的兄弟,無論你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隨時找我們。包括換尿片。”
哦,這可真太感謝了。原本熬完這段時間就可以回鹹魚港繼續浪了,這麼一折騰,怕是回鹹魚港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瓊斯默默把寫好的信揉成一團丟到紙簍裡。
“啊——!我究竟應該怎麼辦!”瓊斯忽然發現自己的處境比還沒揭開面具的格雷還糟糕。
是的,還糟糕。
如果他召喚銀月騎士團來處理這些家長裡短,一定會被笑掉大牙。而天天家長裡短的血族,肯定也不會認可他的宏偉大計。
這就是身爲異類的悲哀了。怎麼做都不對,除非你足夠強,就好像現在的格雷那樣。然而,瓊斯明顯還不是。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像格雷一樣在逆境中爆發出強大精神力量,劇烈反抗的。例如外強中乾的瓊斯,他就會選擇了妥協,嚥下這口苦果。
……
“父親,我已經深刻反省過自己的錯誤了。”
“真的嗎?”正在寫信的德拉庫拉伯爵擡頭看了瓊斯一眼。
“是的,非常深刻。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後再也不會犯了。”
“例如?”
“額……”
“你不是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嗎?爲什麼連具體的錯誤都說不出來?”
“我……我不會再猥褻表妹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瓊斯的臉紅得簡直想找個洞鑽下去。
“還有呢?”
“不會再喝豬血。”
“應該還不只吧?”德拉庫拉伯爵放下筆,挺直了腰靠着椅背,面無表情地瞧着瓊斯。
“還有……不祈禱,不做禮拜,不征服世界。”已經破罐子破摔的瓊斯索性全認了。反正跟自己父親道個歉又不會少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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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禱和做禮拜我不反對,畢竟你的養父是一隻聖光巫妖。”從旁邊的紙堆裡翻出一張紙條,德拉庫拉伯爵輕聲說道:“我剛剛接到消息,你的養父已經當上巫妖王了。”
“那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了。”
“哦,是嗎?看來我的消息來得有點晚。他還在鹹魚港擊敗了天使軍團?”
“那是四個月前的消息了,我也在場。”
“巫妖評議會完全站在他那邊了?”
“是的。”
“他怎麼做到的?”
瓊斯垂頭喪氣地說道:“這個……我很難跟您解釋。總之發生了很多事,我也感到非常意外並且難以理解。但總之,他確實做到了。”
“所以你現在是巫妖王的養子?”
“是的。還有,父親之前託我讓我跟他說的,關於人類對於血族的態度的問題,已經完全解決了。現在人類對巫妖都沒有偏見,更何況對血族呢?至少在南方如此。”
德拉庫拉伯爵愣神地看着瓊斯,瓊斯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好了,沒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父親。”
“不,你等一下。”
“嗯,父親,還有什麼事嗎?”
“明天是你麗培卡表姐生日,蘇珊表妹也會去。我希望你利用這個機會好好修補彼此的關係,最好能讓你姑媽回心轉意。懂我的意思嗎?”
瓊斯默默地跟自己的父親對視着。
“你不同意?”德拉庫拉伯爵問。
“不,我非常同意。父親說的都是對的。”瓊斯面無表情,恭敬地行了個禮,然後退出門外。
書房的門剛一關上,他就緩緩地鬆了口氣。
“瓊斯大人,您準備怎麼辦?”朵拉急切地問道。
“照辦。”瓊斯隨口答道。
“照辦?瓊斯大人不是非常討厭蘇珊表妹嗎?而且她還這樣冤枉你……還有,你說她也不想訂婚……”
“是的,正因爲這樣,我纔要照辦。”原本一臉平靜的瓊斯忽然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忽然想通了,結不結婚的,有什麼關係?反正都是一百多年之後的事情。關鍵,我不能讓她得意!這個傢伙!我要讓她自食其果!我要報復她!實在太過分了!”
朵拉小聲提醒道:“可是您以前也報復過她,沒有一次成功的……”
“這次不一樣,這次,我有周詳的計劃!”
“什麼計劃?”
“還沒想好,等我先想想!”瓊斯瞪圓了眼睛說道。
“……”
嗯,目標定下了,計劃還沒有,這跟他當初“征服世界”的想法真是異曲同工了。
……
此時此刻,瓊斯並不知道,他已經進入了一些大人物的視野。
科林半島東北部。
綿延的,高聳入雲的山脈,從高空中望下去,就如同雲海之中的島嶼一樣。
也許是因爲海拔實在太高的關係,所有的一切都被白雪覆蓋了,就好像一條巨大的,白色蜿蜒巨龍一樣。
在這些山的山頂上,佇立着一座座形態各異的古堡。每一座古堡都歷經滄桑,看上去足有萬年的歷史了。
要在這樣的地方建造一座城堡並不容易,建造規模如此巨大的古堡羣,更是匪夷所思。事實上,由於海拔實在太高的關係,足跡幾乎遍佈大陸每一個角落的人類從未出現在這裡。
陰暗,狹長的古堡通道中,一個年輕的身影拄着一根法杖靜靜地走着。
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英俊而消瘦的臉龐,褐色的短髮,穿着一件標準的藍色法師袍。從耳朵上看,他並不是精靈,應該是人類纔對。當然,也可能是血族。畢竟人類不可能有這麼年輕的魔法師,但血族又不需要法杖。
奇異的是,在他的胸前,有一個法杖與劍交織的勳章,勳章上還刻着一行小字:“克里瑪莎法師聯盟”。
陽光透過通道頂上的缺口透入,形成了一個個光斑。
在走過了好幾個缺口之後,他終於來到了一個大門前。
只是輕輕停下腳步,那門就緩緩地打開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你來啦?”漆黑一片的殿堂深處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是的,我來了。”邁開腳步,褐發年輕人走入了殿堂,直到大殿的正中央。那裡有一道從天而降的光柱,剛好照在他身上。
“我想跟你要一個身份。”
“什麼身份?”
“你的子孫。”
“爲什麼?”
“我需要用它來接近巫妖王格雷。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的一個孫子,成了巫妖王的養子。當然,也可能是曾孫,或者曾曾孫。他使用的是德拉庫拉這個姓氏。”
沉默了好一會,蒼老的聲音才說道:“這個消息聽上去有些意外。我當然可以給你一個這樣的身份,這並不難。不過,你要用來做什麼呢?”
“接近巫妖王格雷。”
“這個你剛剛已經說了。我好奇的是,你接近他做什麼?”
“他現在是亡靈族的王,甚至,可以說他是亡靈與人類的共主。天堂和地獄的停戰協議已經撕毀了,接下來,大陸將重歸第三紀的動盪。壞消息是我們還沒準備妥當,好消息是我們也許有一個不錯的盟友了。當然,只是也許,我必須先了解他。我不可能憑空出現在他面前不是嗎?得有一個身份,否則我將無法向他解釋自己的存在。”
“你覺得巫妖王會無法辨別你的身份嗎?”
“這件事可能跟你知道的有些不同。所謂的巫妖王格雷,只是一隻一百多歲的巫妖,而他的養子,也只是一個一百歲不到的血族。直接接觸巫妖王可能會有風險,畢竟他身邊有很多老傢伙,但接觸你的那位後裔,是完全沒問題的。”
“這又是一件令人詫異的事情,一百多歲的巫妖王,真不可思議。他是怎麼被選出來的?抽籤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也許我可以問問你的那位成爲他養子的後裔。怎麼樣?幫我這個忙嗎?我不會讓你白忙的。”
“呵呵呵呵……”那蒼老的聲音笑了起來:“爲什麼你會覺得我一定要有酬勞纔會肯幫忙呢?”
“因爲你的‘貪婪’。”
“貪婪是會隨着年歲的增長而消退的。當壽命足夠長,貪婪,似乎也就變得沒什麼意義了。”
“哦,是嗎?這令我挺意外的。”
“行,這個忙我幫你。阿道夫·卡帕多西亞,這是你的新名字。”
“感謝。”法師微微躬身,向着黑暗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