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菊還是那句話:“那是你們的事!”
鄉親們有人看不下去了,紛紛開口替大房這一家抱不平,更有的扭頭去找裡尹了。
這個時候,方張氏拄着柺杖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屋外的情況,她聽得一清二楚。陳菊是要報復方瑤拆穿她偷了銀鐲子的事,可惜是個蠢貨,空有膽量沒有腦子。
要拿沙子也不知道去遠一點,還偏偏偷了陳楚生家的,那一家子因爲方瑤的事情沒少上門罵街,這會兒讓他抓着個把柄,肯定沒完沒了。她若再不出來想辦法息事寧人,這個村她以後都沒臉再呆下去了。
“陳桂,你先別生氣,老二媳婦這事確實做得不對,不過我相信她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們這方家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長慶死得早,長遠又不在家,有個重活也幹不了。想就近偷個懶也是人之常情,你多擔待。這樣,你那沙子少了多少我賠你!”
方瑤聽到這話心裡連連冷哼。
明明是偷盜被她說成是偷懶,還美名其曰人之常情。以前覺得顛倒是非數陳菊厲害,現在才知道她這個祖母也是個角色。
“賠?怎麼賠?方大娘,不是我陳桂多事,你剛纔自己也說老的老,小的小,沒人幹得了重活,那這沙子你要怎麼賠?別告訴我你要親自去淘沙?”
這話聽起來有點沒規沒矩不是味兒。
怎麼說陳桂是小,方張氏是長,他這樣叫囂大大的過了。方張氏心裡自是不痛快的,但她知道陳家的人是這樣,無論是方瑤的事,還是眼前這沙子的事,她都理虧,所以也沒什麼好介懷的。
“呵呵,看你說的,我這把年紀,這種情況還能淘得了沙嗎?你放心,我們即便淘不了沙,也會花銀子僱人淘,總之明天天黑之前一定把沙子給你還上,好吧?”
話說到這份兒上,陳桂也不好再計較。訕訕道:“那行,希望大娘說話算話。”
“說話算話。”
事情解決了,也就沒有呆下去的必要。陳桂訕訕轉身離開,走了兩步見兒子沒跟上來,回頭一看,竟是盯着人家方瑤眼睛眨也不眨。
陳桂心裡頓時來氣,這個沒出息的,看上誰家姑娘不好,非要是方家。
那麼窮,那麼破,還有個煞星大姐……
他一把扯過陳楚生:“走了,再不走我打斷你的腿!”
“爹。”
陳楚生拗不住陳桂,半拉半拽的離開院子,那目光一直走了很遠才收回去。
而方瑤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
即是門不戶不對,她也不願高攀。而且她對這個陳楚生一點興趣都沒有,也不想有興趣。
陳家父子一走,裡尹剛好來了。
方張氏迎上去:“老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長慶媳婦跟長遠媳婦又鬧矛盾,就過來看看!”話一出,方張氏就涼涼的掃了李月蘭這一家子一眼,那意思就是責怪她們有事沒事去跟裡尹告狀了。
“沒什麼要緊的,都是些小事,你看你還勞你親自跑一趟。也是老大媳婦不懂事,總是動不動就去麻煩你,害你跑一趟!”
她明明知道前因後果,也清楚裡尹的到來根本不是她們的意思,偏要指責她們,方瑤覺得她這個祖母真是好笑,怎麼總卯着勁兒給她們一家扣屎盤子,好像她不這麼做對不起天地對不起自己良心似的。
“裡尹爺爺,其實真是小事,就是我家嬸子不小心往我家苞米摻了沙子。”
對面方張氏聽到這話眼底迅帶染上不悅,她既說是不小心,又說沙子是摻進去的而不是跌進去,這前後看似矛盾,實際上把陳菊那點噁心思不着痕跡的全揭發出來,方瑤這丫頭心思真是越來越深了。
見方張氏一臉菜色,方瑤心裡直髮笑,方張氏越是抹黑她們大房一家,她越是不讓她得逞。
都長了一張嘴巴,不是隻有她能開口說話。
方瑤一邊說還一邊在地上抓了把苞米遞到裡尹面前:“您看,都是些沙子,這讓我們以後怎麼吃?”
她皺着眉頭,一張小臉純真無害,再配上此刻委屈擔憂的表情,活脫脫一隻讓人陡然升起保護欲的小白蓮!
鄉親們不禁暗罵陳菊沒公德心無恥,看大房一家沒個男人撐腰,總欺負她們,跟她們過不去。
只有陳菊和方張氏知道她是裝的,因爲經過這幾天的觀察接觸,方瑤徹底轉了性子,她不是以前那個乖巧聽話的二丫頭了,而是刁鑽潑辣、古靈精怪的禍害精。
婆媳兩個對她恨恨的,方瑤卻是扯出一抹謎一般的微笑,儘管那笑容一閃即逝,但還是被方張氏捕中到了。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直覺方瑤這丫頭有點不對。
裡尹翻了兩下她手中的苞米:“確實很多沙子,這根本沒辦法入口……咦,這麼這苞米有股黴味?”
終於發現了!
這苞米本就曬在地上,摻了這麼多沙子,只是不是瞎子都看得到。她刻意捧到裡尹面前,就是要讓他發現這是發了黴的苞米。
只有他自己發現,才顯得她們大房一家過得多委屈求全。
當然她也可以自己主動說出來,可那樣,就相當於告狀了,即便裡尹會爲她們申張正義,主持公道,但同時也落下不尊老的惡名。
想到這裡,方瑤也不禁爲自己的聰明才智暗暗叫絕。
在這鬼地方,無論是生存技能,還是爲人處世,她都要從頭開始一樣一樣慢慢去學,每個人每件事都要小心翼翼應對!
還好,她學習能力強,目前對身邊的人或事都能應付的遊刃有餘。
隨着裡尹這話落下,方張氏和陳菊兩人的臉色同時僵了一僵,怪不得她覺得方瑤那笑容爲何那般詭異,原來在這兒等着她。當初陳菊用陳年舊米換地裡長的新米,她是知道的也默認她這麼做。
如今卻是當着衆鄉親的面要被拆穿了,她要如何圓場!
偏偏方瑤這死丫頭生怕事情鬧不大似的,道:“爺爺,這苞米是二嬸分給我們的。她說地裡新長的苞米沒熟,讓這個代替,往後新苞米長出來就歸她們。我跟娘覺得這主意也不賴,雖然發了黴,但起碼有得吃。”
“都黴成這樣了,還怎麼吃?”
“還好吧。“方瑤聞了聞苞米,一幅無比天真單純的樣子,“我娘把這苞米曬了兩三天,已經去了不少黴味了,本來再曬個幾天差不多就能下鍋,可誰想今天出這事,這是我們好幾個月的口糧,可怎麼吃?發了黴倒不要緊,摻了沙子實在沒辦法入口啊!”
說到後面,她眼裡已然含了兩泡淚,要掉不掉的看起來實在可憐。
裡尹嘆了嘆,心疼大房這一家子過得都什麼日子。對方張氏說話的語氣也就硬了幾分:“長慶娘,長慶已經走了,留下這孤兒寡母,你得多擔着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