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早已是日上三竿,寒假中的中國學生是不可能打破這個傳統的。杜殊揉了揉揉眼睛,他感到身體上傳來的疲憊感,並非平日裡想賴會牀的那種疲憊,而是腦子非常清醒,身體卻無法再翻個身的那種,上一次讓杜殊有這種感覺的,是放假前學校組織的樂跑賽,一萬米,杜殊跑完以後吐了一地,然後躺了一天。
“媽的,這是怎麼了?”杜殊伸展着四肢,喃喃自語着:“火球?奇怪的夢,莫非我真的被火燒了?那不對啊,那只是個夢而已。”杜殊挪動着身體站了起來,“這不是好好的嘛。”他跟平時一樣,開始開窗,疊被,穿上暖和的睡衣,臥室不大但井井有條,展示着杜殊並不是那種邋里邋遢的男生,相反臥室裡的綠植,書架上豐富的藏書,都和杜殊那靦腆裡帶幾分清秀的臉龐一樣,給人以鄰家翩翩弱冠少年郎的感覺,唯一和周遭氣質不太相符的,是牆上貼着的勒布朗詹姆斯的油布海報。
洗漱完畢後,杜殊一步一崴地來到客廳吃他的早飯,媽媽做完飯就去上班了,他家住在一個新建的小區,家裡一百平的新房是剛剛拆遷獲得,家境還算優渥。杜殊也是個性格很樂天的人,不喜歡喧囂,也不好結交酒肉,人也沒什麼理想,就和他最愛吃的油條湯飯一樣平平淡淡。
杜殊正想着一會怎麼安排這個靜謐的早晨,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我這是死了嗎?”杜殊嚇得全身一緊:“媽勒,誰在說話?”他觸電一樣從沙發上跳下來,小心翼翼地對主臥裡喊:“媽,你還沒走嗎?”無人回答,他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爸?你回來了?”依舊沒人回答以後,杜殊抄起身邊的掃把,開始探視幾個房間裡的動向,178的他體重只有120,舉着掃把的他看上去十分滑稽。正當他打算往牀底下看的時候,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我,這是哪?Gigi呢?其他人呢?這是場夢嗎?”
可憐的杜殊一下子坐在地上,見鬼了這是。不等他有所動作,那個聲音好像開啓了碎碎念模式。
“不可能啊,我記得飛機撞上山了,這裡......天堂是這樣的嗎?”
“我爲什麼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了?額,我站不起來啊。”
“該死,Gigi去哪了?Gigi~~”
這時的杜殊才勉強恢復過心智來,他意識到幾個問題是他剛剛嚇到沒有去思考的。
這個聲音好像是從自己這裡來的,但是他並沒有開口。
這個聲音說的應該是英語,可是英語向來頭痛的自己居然都能聽的懂。
這個聲音好像就是早上那個夢裡的,杜殊還記得夢裡的那句話,再結合剛剛聽到的......
“你好”他小心地問:“你,難道是科比布萊恩特?”
本在大聲呼喊的聲音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愣了一下以後,杜殊又聽到了連珠炮似的發問:“你是什麼人?我是科比,我究竟在哪?我女兒呢?還有,爲什麼我坐在地上起不來?等等,你說的是中文嗎?我怎麼會聽得懂中文了?我現在還活着嗎?我.......?”杜殊知道再不說話他都要瘋了,趕緊接下話茬:“你先等等聽我說,科比?我叫杜殊是中國天津人,你的聲音怎麼會傳到這裡來?你不是住在洛杉磯嗎?這是我家,還有你說你坐着站不起來?”杜殊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此時的他正好坐在地上。
“不會吧?”杜殊都傻了:“科比先生,你現在是不是能看到一面上白下綠的牆,牆上是掛鐘,時間是八點半?”回答並沒有馬上到來,而是過了一會才顫顫巍巍地飄來:“真的,到底是怎麼了?這他媽究竟是怎麼了?”聲如奔雷的吼叫讓杜殊腦仁疼,但是他已經梳理了一些信息出來。
“請你冷靜下,我想我明白一些事了。”杜殊用很大的聲音讓科比暫時閉上了嘴,“科比先生,咱們兩好像現在正在同一具身體裡,因爲我可以決定做什麼動作而你似乎不行,所以我猜測應該還是我的身體。因爲共用身體了,所以你能聽得懂我的話,我也能聽得懂你的。”杜殊說得條理清晰,顯然科比認同了這些話,安靜了下來。
可是還有最重要的事,“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麼?纔會導致你附身到我身上的?”杜殊說完又覺得瘮得慌,“額,和我共用身體的?這種事我還以爲只有科幻小說裡纔出現。”科比的聲音變得異常失落:“我和我的女兒還有朋友乘坐直升機,但是突然就失靈了,我記得好像撞向了一座山......”科比的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杜殊這纔想起來自己的夢裡,火球和爆炸,難道?
“我的夢裡也有火球和爆炸,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的話,沒準就是因爲這個,才讓你進入了我的體內,關鍵是怎麼證明呢?”
對了,早上起來這麼久還沒有打開手機,如果是真的,新聞裡一定有才對!杜殊打開手機,嘟嘟嘟,十幾條消息推送把他嚇了一跳,果不其然,科比墜機的消息已經刷爆了杜殊的朋友圈,一片哀悼和傷感,無人生還的字眼徹底讓杜殊體內的科比崩潰了。“不!!!吉安娜,夥計們,不!”科比抱有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他不是在做夢,飛機的確出了事,機上的人無一倖免,自己,也只是殘存的意識而已,再也無可能回到瓦妮莎身邊。科比哭的撕心裂肺,這個曾經的天選之子,似乎被賦予了太過於殘酷的命運。
杜殊的心似乎碎成了一汪水。自己雖然是詹姆斯的球迷,但是也在和科比球迷的對噴中走過了十餘年的青春歲月,雖然嘴上不曾承認過,但是心裡對科比的崇敬自己心裡能沒數嗎?而現在,遠在天邊的科比就在自己體內哭的像個孩子。
那個斷了跟腱撐着罰球的科比,那個手指骨折強行掰回去繼續打球的科比,那個將近四十歲還能60分的科比,此時卻只是個失去了家人,對現實無能爲力的普通人。杜殊想安慰卻又無從下口,科比從現實上來說已經是個死人了,只是發生了一些他無法解釋的東西才進入了自己的身體裡,或者說意識裡吧,說得難聽些,現在他不人不鬼,連死去了都不能和家人在一起,卻被扔到另一個國家活在一個大學生的體內,這事落誰身上受得了?
杜殊不知不覺間也落了淚,這是個太過苦澀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