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萬分想見諸葛亮,可是事與願違,我和比干從冬天流浪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諸葛亮那廝也沒有一絲蹤影。錢花得差不多了,前幾天還可以偶爾去館子裡面打打牙祭,現在連饅頭都吃不上了,整天縮着脖子去垃圾箱裡扒拉,看看有沒有可以下肚的東西。回想起以前的風光,我把諸葛亮家的十八輩祖宗全提溜了個遍,恨不能這就去掘了他家的祖墳。就在我猶豫着去不去偷輛摩托車讓比干駕駛,我倆去當劫匪的時候,機會忽然來了。這都得益於當今社會的和諧。看官,憋住嘴別笑,聽我慢慢與你道來。
自從深圳特區首開新婚破處開光活動以來,一向門庭冷落的色空寺頓時變成了喧鬧的海洋。各地新婚夫婦紛紛涌向地處大山深處的色空寺,致使原本武功絕頂的寺院住持破處過頻,武功近廢。新婚破處開光,是色空寺衆僧通過先進性教育活動,按照榮恥道德要求,針對目前社會離婚率居高不下,夫妻忠誠度日益降低,爲加強特區婚姻道德建設而推出的一項光明舉措。具體做法是:凡新婚夫妻,只要女方爲處女,含已安裝人造處女膜的,皆可憑結婚證免費入寺,由色空寺得道高僧破處開光。從此,佛祖將庇佑該女子一生貞潔;男方則如入佛門,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裸女懷中坐,堅守無妄想。可保夫妻一生廝守、婚姻如鋼。生出來的孩子,則仙風佛骨,聰明過人。
比干看報紙得到這個消息以後,一張馬臉漲得如同雞冠,急匆匆將消息告訴了我。
這可太好了,既不但可以藉機糊弄幾個銀子,更好的是,我們可以趁機滋潤一下自己的小兄弟。
憋悶了許久,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大喊一聲:“還等什麼?大顯身手的時刻到啦!”
當下,我和比干罄盡所有,趕製了兩套袈裟,徑奔火車站,踏上了去色空寺的路程。
我倆一路顛簸,下了火車,再徒步跋涉一整天,終於來到了色空寺。換上袈裟,我倆念聲佛號,邁步踱了進去。大雄寶殿跪滿了人,衆僧引領大家佛經告誦、鍾罄齊鳴。我倆沒敢造次,裝做遊方僧人,混進了佛堂。來之前我們就打好主意,儘量不讓本寺的和尚覺,等他們麻痹下來,我們再趁機行事。行什麼事?我不說大家也都知道……您還別笑,其實比干這廝比我還那什麼……您明白了?當夜,只聽得禪房內牀響與呻吟,如哀號似獅吼,不絕於耳。間或還能聽到“嘔,耶,偶賣糕的”的外語聲,聲聲刺耳,聽得我心裡直撲騰。
這樣的夜晚,你讓我怎能睡得安穩?
第二天起牀,我跟比干互相打量了一下對方的眼睛,笑都笑不出聲音來了,倆兔子。
我站在門口,招呼一對小夫妻過來,讓他們談談本寺的服務水平,順便談談自己的感想。
小夫妻搶着說:“太好了!這樣,夫妻就有了一種神聖感,不離不棄就成了各自內心的一種責任。”
一位長相如腳後跟的女子湊過來,悄聲說道:“師父,俺從十六歲就幹這個職業,錢沒少賺。但是俺今年從良了,談了幾個男朋友,試了沒幾天,都覺得俺經驗老道,不是處女,他們說,玩玩可以,結婚沒門兒。這不,俺先去裝了個人造的,請高僧破處再結婚。男朋友知道俺這處是高僧破的,還能再跟俺打水漂?”說完,嫵媚地一笑,一溜煙追她的相公去了。
比干沉吟半晌,感慨道:“此事甚好啊!我觀當今之中國,婚姻道德缺失的根本在於民衆的信仰危機。啥都不信,就信自私自利了,夫妻關係哪能好?現在色空寺以樹立信仰爲中心,以婚姻道德爲基本點,以奉獻爲先招,搞準了,拿對了。”
我早已經按捺不住,紅着眼睛道:“比干兄,咱們是不是應該動手了?”
比干好歹將腰桿子直利索了,矜持道:“兄長總是如此心急……慢慢來嘛,凡事要追求一個滴水不漏。”
我咽一口乾唾沫,嗓子眼“咕唧”一聲,這聲“咕唧”讓我的眼睛更紅了:“這還嫌快?再慢要出人命啦。”
比干道:“想要舒坦,就必須忍耐,穩打穩紮方能取勝。”
沒有辦法,我只好跟着他進了住持的佛堂。住持剛剛做完“佛事”,在佛榻之上癱軟如泥,見我們進門,翻身起來,念聲佛號,張眼問道:“二位師兄是從哪裡來的?”比干道:“小僧從緬甸遠道而來。聽說貴寺造福於民,小僧特意趕來取經。”住持一聽,頓生國際主義精神,顧不得歇息,氣喘吁吁介紹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破女一處,也勝造五級浮屠啊。貧僧連日開光,一日破處十數女,就是門口那四大天王,也吃不消哇。貧僧雖則武功近廢,但愛國愛教愛人,爲社會和諧,就是精盡而亡,也值啊。”見住持放鬆了警惕,比干道:“大師如此一說,小僧頓開茅塞,大師真乃高僧是也。”住持聽了此話,頗爲受用,摸着屁股瓣兒一般的下巴道:“哪裡哪裡,爲構建和諧社會盡一點綿薄之力罷了。”比干道:“大師,您的高尚操着實讓小僧欽佩,小僧定當盡力效仿,將佛門榮光揚光大。”
住持瞥一眼比干,心下明白,拂手道:“好說,好說,二位師兄遠道而來,小寺理當奉獻奉獻。”
說罷,衝門口拍了兩下巴掌,一個面黃肌瘦的和尚進來,住持道:“安排二位師兄前去獻身。”
比干的兔子眼登時藍了,變成了貓眼,輕拽我一把,衝住持施禮道:“阿彌陀佛,師兄真夠哥們兒。”
走到門口,住持一拉我的手,悄聲道:“下次再來,能帶點兒美國藍藥片兒來嗎?”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一種什麼物件,胡亂應道:“沒問題,都是咱爺們兒的。”
走出佛堂,滿眼全是步履蹣跚,歪斜着身子走路的女子,蒼白的臉上一律掛着滿足與自豪。
滿寺院全是人,穿紅戴綠的女人們尤其扎眼。前方搶購貨物似的擁擠着一大羣女子,一個臉色焦黃的和尚站在旁邊厲聲呵斥:“擠什麼擠?還有沒有點謙讓精神了?都給我排隊去!彆着急,人人都有份!”說完,兩腿一軟,“呱唧”一聲癱軟在地。那羣女子聲喊,唧唧喳喳在一個佛堂門口排好了隊,旁邊圍着的小女婿們一臉肅穆,頭頂上一眨一眨地閃着綠光。跟着那個尖嘴猴腮的和尚走了幾步,和尚站住,一指旁邊的一個便門,道:“二位師兄,你們自己進去吧,裡面正排號呢,要遵守佛門戒律,不得厚此薄彼。”比干道:“哪能呢?很均勻,一人半個鐘頭。”和尚搖頭道:“不可不可,那樣你就累死了。三分鐘解決一位,不分好賴,一律如此。快快去吧,不然她們就該投訴了。”
比干轉身找我,我已經竄進了便門。
裡面的秩序很好,一長溜的娘子軍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整個屋子鴉雀無聲。
有幾個性子急的女子似是等不及了,脫得溜光站在隊伍裡,臉色憋得通紅。
我沒等比干進來,拖着排在最前面的那個女子就進了側房。
可嘆的是,我家兄弟臨陣之際怯場,如同喝了農藥似的倒在那裡。這在圈內是最爲失禮、最爲忌諱的嚴重行爲,它相當於扇了上門求愛的女人一記耳光。以至於使人恍惚覺得,這和尚應付公事,在道德上是不是存在問題?也許有看官認爲,本和尚在美人面前不積極,不主動,甚至在對方火燒火燎的況下也裝聾作啞無動於衷,其行爲已經構成了創建和諧社會的一個不穩定因素。這種說法有點過了,在下委實不敢苟同。試想,誰能在忍飢挨餓好幾天的時刻大吃一頓紅燒肉?不竄稀拉死你纔怪!何況我是在乾渴了數月之後。至於說我的行爲構成了創建和諧社會的一個不穩定因素,那更是讓我不能接受的,少上綱上線,這纔到哪兒?不過,我的行爲確實有些不妥,禮貌不禮貌暫且不提,見了美女,我的小弟哪能如此羞澀?我這裡一“崴泥”,那女子可就不意了,張開眼睛怒道:“師父,拜託你有點兒敬業精神好不好?”
我一時間羞愧難當,大力來搓胯下那物兒,誰知越急它越不爭氣,乾脆放賴了,睡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頓時傻了眼,披上袈裟,站在當地囁嚅道:“娘子,我……我實在是太累了,今天接了三十多個客人了。”
那女子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跳下佛榻,尖叫道:“我要投訴!”一跺腳,赤條條奔了出去。
我一時沒了主張。我知道自己這是犯了大錯,如果那女子真的去投訴我,沒準兒我得去坐上兩年牢,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色空寺順應潮流,勇於開拓,施行了這樣一個壯舉,我怎麼可以給人家砸了招牌?我這樣做,居心何在?說得狠一點,我這是在破壞大好形勢,破壞佛門的光輝形象……當然,也毀了我在圈內維持多年的聲望。不好,我不能呆在這裡了!我必須在那女子投訴之前離開這裡。
想到此處,我脫下袈裟,換上自己的衣服,匆匆整理一下,一頭撞了出去。
外面排隊的人羣轟地圍了上來,她們說的是什麼我一概沒有聽清楚,只聽見一片“師父,該我了”之聲。
竄到寺院外面,我纔想起比干還在裡面來,撒腿就往回跑。
剛跑了沒幾步,我就定住了身子——諸葛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