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商議治下,心中稍稍安穩。
此番幸好有顧小玉在,幾人都有種找到主心骨的感覺。又商議了一會子,說來說去無非那幾句話。眼見天色已晚,只好各自回屋歇息。
只是,顧小玉、李桂花和吳秀娘三人各懷心思,一晚上翻來覆去,根本無法入睡,只盼着天亮,各自行事。
黑夜總是給人一種不安全感!
只雲小荷置身事外,偏偏並不輕鬆,依然沒能入睡。
既感到慶幸,自己容貌不出衆,沒有這些無妄之災;又隱隱有些失落,吳秀娘倒也罷了,年輕貌美,秀色可餐。可連李桂花都有男人喜歡,還是個師爺,自己卻無人問津,到底是在宮中誤了花期……
至於家人,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一心一意地要出宮。
只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思來想去,更加堅定了要努力做玩偶賺錢傍身的想法。一番掙扎,兩個時辰過去了。反正睡不着,乾脆翻身起牀繼續做玩偶。
四人早就商議好了,無論是女紅、刺繡還是玩偶,售賣所得一律交公中七成用以維持生計,三成留下,是爲自己的私房錢。
只要自己努力賺錢,就不愁過不下去。
第二日,四人皆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倒是顧小玉主動安慰其他三人,給她們加油打氣,可這番舉動沒能得到正面反饋,反而引發了吳秀娘私下裡悄悄抱怨。
“明明比桂花姐還年輕,模樣也好,卻偏偏刻意往老了裝扮。原先我不知何意,現在才明白這裡頭竟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當真是我年輕無知。”
“不愧是宮裡出來的,還伺候過皇后娘娘。其他的且不論,單單是心機便是旁人比不得的。還說什麼一生的好姐妹,爲何只顧自己不管別人?可見全是假的。”
她這番想法也就敢在心裡嘀咕,若是讓李桂花知道了,鐵定饒不了,畢竟,她可不止一次提醒過吳秀娘,不要打扮得那麼光鮮亮麗,白白引來是非。
就是顧小玉,當初在仙境時便教訓過她。
可她當時怎麼頂李桂花的:仙子說了,人要爲自己而活,女人不一定爲悅己者容,也爲自己而美麗。可她也不想想,仙子處的是什麼環境,自己處的又是什麼環境!
-------------------------------------------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日傍晚,匆匆用過晚食,將事事料理清楚,藉着夜色,李桂花和雲小荷這才合力將那兩個古色古香的樟木箱子親自擡上馬車,讓趙大腳趕車去往棲霞山。
理由也早就想好了,就說是兩人曾經遇難過不下去,曾在棲霞山有一番奇遇,得了菩薩指點方渡過一劫。
此番過去,是爲到廟裡還願,順便求菩薩保佑,慈幼堂一切順利,平安順遂。
這理由半真半假,一般人根本難以分辨。且趙大腳向來無理由相信主家,什麼都沒問,讓做什麼便是什麼,倒是省了李桂花和雲小荷解釋的功夫。
再說了,兩人皆是寡婦,還擡了那麼大兩個箱子,一看便是有事,選擇夜裡出行也情有可原,爲的是不想惹事:齊師爺的事,當真是把他嚇着了。
這樣良善的主家,只是將自己和婆娘買爲奴僕,狗子卻依舊是自由身,上哪裡找去!
“二妹,三妹,你們放心去吧,早去早回,不要擔心慈幼堂。一切有我,你們便放心好了。”
心知顧小玉是個穩妥的,李桂花快速鑽進馬車。
大約四更天,夜色沉沉,靜謐得有些詭異,馬車終於駛到棲霞山下。想到先前那個神秘的山洞,兩人決定賭一賭,於是並沒有選擇爬山。
先將兩個大箱子搬下車,放在附近半人高的草叢裡藏好,這才藉故支走趙大腳,言明天亮時依舊在這裡等。若是沒人便多一日,然後便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口中唸唸有詞。
見兩人煞有介事,誠信拜佛,趙大腳趕忙離開。
也合該是緣分,兩人不過跪了一刻鐘,神秘的大霧突起,籠罩四周,一如當初她們四人離開時的樣子,很快,那個神秘的山洞便再次出現在二人眼前。
見狀,兩人十分歡喜,趕忙合力將藏在草叢裡的箱子搬進山洞,來到直梯旁耐心候着。剛好遇上慕容蓮晨運,今日她選擇了在後山跑步,自然遇上了等了一會子的李桂花和雲小荷。
再次見面,少了許多侷促,多了幾分隨意。
只是,慕容蓮剛說了兩句問候的話,還沒來得及問慈幼堂的事,李桂花便有些耐不住了。
“仙子,民婦等此番只怕是遇上大事了!”
“是啊,仙子,求你救救大姐和四妹。”
見兩人都眼淚汪汪的,慕容蓮嚇了一跳,趕忙讓二人將箱子搬進直梯,丟在一樓,這才帶着她們去了四零一。
一進入屋子,看見熟悉的擺設,恍如隔世。
“說吧,到底惹上什麼麻煩了?”
都要勞煩她出手了,想必不是小事。
聞言,李桂花啐了一口,感覺沒臉說。見狀,雲小荷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委婉地說了,聽得慕容蓮直皺眉頭。
嚴格說來,這件事她也有責任。
她只想當然地認爲四人憑藉出色的手藝不但能養活自己,還能幫到那些可憐的棄嬰,進而一點點地提高婦女地位,從而改變整個社會重男輕女的風氣。
可是,卻忽略了那個時空對婦人的苛刻。
尤其是對四人進行儀態方面的培訓,是在客觀上改變了四人的面貌,增強了自信心,可也給這回的事埋下了禍端,確實是自己沒有考慮清楚。
“不止如此,現在還有人開始仿製我們的玩偶。”
“玩偶的事一會再說吧……那個,桂花啊,我問你……那那那,我先聲明,我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更沒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想法,我就是真誠地問你一句,你想不想嫁人?”
“不一定要嫁那個什麼鬼師爺,就是單純的想不想嫁。若是有了合適的,你想不想嫁?”
若是想嫁,那便簡單,只說自己有心上人便是。再認真找一個,快速把兩人的事定下,那個齊師爺應該就不會再糾纏了。
若是不想嫁,那她真的要好好想一想該怎麼辦!
“不嫁不嫁,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嫁了!”
“仙子,我也不會嫁人,我還要找我的兩個孩子。”
面對李桂花的激動,雲小荷的堅定,慕容蓮早有所料,不過是白問一句,畢竟上回她同四人開玩笑,要她們爲慈幼堂守上五年,到期之後再嫁,李桂花二人就明確表示自己終身不再嫁人。
“好了,你們也別急,我不過同你們確認一下,免得耽誤了你們……那個什麼齊師爺,不過是一個落魄秀才,只因跟着陳知縣做事纔有了一丁點權力。若是讓他懼怕你們,自然不敢再肖想圖謀。對,就是這個道理。”
“可是仙子,人家是師爺,我們只是一介草民,他又怎麼會怕我們呢?聽趙大腳說,這人最是小氣,心胸狹窄。小玉姐給了他那麼大的氣受,此刻肯定在預謀如何折磨我們……總之,他又怎麼會怕我們呢!”
聞言,慕容蓮從容地站了起來,微微一笑,心道這既是當局者迷,亦是時代的侷限性。
“那我問你,他既有權力,那他的權力是從哪裡來的?是陳知縣給的,或者說是工作賦予的,對不對?而陳知縣的權力又是哪裡來的?沒錯,是朝廷給的。”
“可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只要朝廷認可你們,給你們一定的權力,甚至比他的權力還大。屆時,什麼狗屁師爺又算得上哪根蔥?”
是了,先前是她疏忽,忘了懷璧其罪的道理。
此番引來小人覬覦,乾脆一併解決了,還慈幼堂一個清淨,給孩子們創造一個良好的生活空間,也算是積德行善。
見慕容蓮臉上全是得意,簡直在閃閃發光,李桂花和雲小荷皆十分激動,可一刻不親耳聽到整個計劃,就一刻放不下那顆懸着的心。
結果,還沒問呢,慕容蓮又道。
“這件事倒也不難辦,只是,你們是不想嫁人,那顧小玉呢?還有那個吳秀娘……你們也不用瞞着我,她那個人啊,遲早要嫁出去的。”
“這……也許秀娘也是沒有法子才這樣吧?”
“倒是沒必要替她遮掩什麼。哪怕她明日就嫁人,我也不會怪她。當初,五年之約不過是一個玩笑罷了,或者說爲了那些棄嬰好,我不得不故意那樣說。今日,你倆來了,那我便再重申一次……”
“婚嫁是一個人最基本的自由,嫁或不嫁,嫁給誰,都是你們四個的自由,任何人都干涉不了,包括我在內。你們若是嫁人,我便送上我的祝福。若是不嫁,那我便感謝你們爲棄嬰們的付出。”
“仙子,我們真的不嫁人,真的……”
“好了,我這般說倒不是懷疑你們,不過是怕你們被那個五年之約白白耽誤了。一會兒回去,記得同小玉和秀娘轉達一下我的意思。至於齊師爺那邊麼,你們瞧,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