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陰險了,你居然想趁機將我罷官去爵,貶爲庶民?”
“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你何必當真呢?”
李元吉不以爲意的說了一句,請李孝恭在靜室內的一側坐下。
李孝恭坐定以後,惡狠狠的道:“我看你就是這麼想的……”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道:“那你現在有事沒有?”
李孝恭神情一僵,怏怏的閉上了嘴。
李元吉繼續道:“怎麼樣,那些人上鉤了沒有?”
李孝恭點着頭道:“肯定上鉤了啊,我們演戲演的那麼辛苦,那麼逼真,還付出了一個司徒,兩百封戶的代價,那些人不上鉤就怪了。”
李元吉好奇的道:“都有誰?”
李孝恭在懷裡掏了掏,掏出了一個名單。
李元吉拿過名單一看,微微一愣,然後嗞嗞嗞的道:“河北道的幾家都在其中,連王圭所在的王氏也想跟着分一杯羹。
還真是我大唐的世家豪門啊。”
李孝恭撇着嘴,鄙夷的道:“那可不,朝廷有什麼需要他們的時候,一個人影也沒有,有什麼好處的時候,全冒出來了。”
說到此處,李孝恭更鄙夷的道:“我給你的只是其中一部分,還有一些人在暗中聯絡我,我還沒給他們準話,這裡面就包括你岳丈所在的楊氏。”
李元吉收起了名單,感慨道:“楊氏的胃口夠大的啊,趙州李氏的一切他們還沒消化完,又想在邊市上摻和一腳。”
李孝恭詢問道:“那要不要給他們這個機會呢?”
李元吉毫不猶豫道:“要,爲什麼不要!”
李孝恭哼哼着道:“照你這麼個養法,你岳父家遲早被你養成龐然大物。”
李元吉笑道:“這就跟養豬一樣,不養肥了,怎麼殺?”
李孝恭愣了一下道:“就怕到時候尾大不掉。”
李元吉瞥着李孝恭道:“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你只需要將邊市搞好即可。切記,所有對外的貨物必須經過邊市才能交易,所有不許對外出售的貨物,一丁點也不能往外流。”
李孝恭點了一下頭道:“這個我知道,我會讓神符王叔他們加強戒備,不給任何人空子的。”
李元吉點點頭繼續道:“隨後一直到所有邊市全部開設完的這段日子裡,我們都必須保持着互相看不順眼的敵對關係。
這一點你可千萬要記住,別露出什麼破綻。”
李孝恭一臉鬱悶的點點頭,沒好氣的道:“這個我知道,只求你這位大人物能多多高擡貴手,別將我欺負的太慘。”
李元吉笑着道:“我們是一起的,我怎麼可能欺負你?”
李孝恭撇着嘴道:“這可說不準,我有預感,你很有可能會坑我。”
李元吉拍起了李孝恭的肩頭道:“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坑你的。”
李孝恭一臉警惕的道:“你越這麼說,我越不放心。我突然有點後悔上你的賊船了。”
李元吉呵呵一笑道:“那你走?”
李孝恭頓時耷拉下了臉,哀嚎道:“我敢嗎?”
李元吉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在跟李孝恭又交代了一些細節以後,這才離開了靜室。
出了靜室,在靜室一側的廬舍內找到了正在給李承煜把脈的孫思邈。
孫思邈正一臉生無可戀的摸着李承煜的小短手。
李承煜懵懵懂懂的,似乎覺得孫思邈的長鬍子是什麼好玩的東西,在努力的抓着。
李元吉走過去,抓住了兒子那隻快要揪住孫思邈鬍子的手,笑着對孫思邈道:“孫先生,小兒的病情如何?”
孫思邈收回了手,沒好氣的來了一句,“不如何……”
兒科非他所長,李元吉放着杏廬裡的兒科高手不着,非找他爲兒子診病,擺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不喜歡被人利用,更不喜歡被人當成藉口的一部分。
李元吉‘大驚失色’,“小兒的病情有異?”
孫思邈實在懶得廢話,翻了個白眼,收起手枕就走了。
李元吉抱起了一個勁的伸着小手想抓孫思邈鬍子的兒子,寵溺的道:“這人的脾氣也太大了,也太不知好歹了對不對?”
李承煜也不知道聽懂了還是聽不懂,反正‘哇’了一聲。
李元吉又寵溺的笑道:“你信不信我一句話能讓他重新回來?”
這下李承煜沒有回話,而是好奇的盯着父親的下巴,似乎在父親的下巴底下尋找鬍子。
李元吉高高的舉起了兒子,仰着脖子對已經快要消失的孫思邈背影道:“孫先生,我準備重新整頓各州道的醫署,你覺得如何?”
孫思邈一下子就停住了,一臉無奈的重新返回了原地。
李元吉顛着兒子,讓兒子看着孫思邈笑道:“看,是不是又回來了?”
孫思邈實在是懶得客套,也懶得理會李元吉拿他開玩笑,開門見山的道:“殿下準備如何整頓各州道的醫署?”
李元吉找了個地方坐下,將兒子放在腿上,又請孫思邈坐下以後,才笑道:“孫先生覺得呢?”
孫思邈遲疑了一下,認真的道:“臣以爲,可以將各州道的醫署改爲杏廬,然後再張榜天下,廣聘名醫,讓他們在各州道坐鎮。”
簡而言之,就是將天下間所有官有的醫署改爲長安杏廬模式。
讓以前只需要給達官貴人,以及各地世家豪門診病的大夫們,開始給所有的百姓們看病。
這無疑會加大各地醫署中大夫們的工作,大夫們肯定不願意。
不過,這件事要是辦成了,肯定能惠及萬民,降低大唐百姓的死亡率,增高大唐新生兒的存活率,對大唐人口增長大有裨益。
而且,醫署的大夫們看的病人多了,所需要的藥材也就多了,也能養活很多采藥人,甚至能讓很多沒有生計的盲流獲得一份生計。
可以說,這件事辦成了,好處多多,唯一的壞處就是會加大醫署中大夫們的工作。
大夫們要是集體抵制,或者集體鬧幺蛾子的話,這件事也不一定推行的下去。
“將各州道的醫署改爲杏廬倒是容易,張榜聘請名醫坐鎮也容易,只是如何調節各地大夫們的情緒呢?”
李元吉盯着孫思邈疑問。
孫思邈認真的道:“這一點臣已經想過了,臣會親自去各地的醫署說項的。”
李元吉緩緩的搖頭道:“不不不,這不是你應該去做的事,也不是你能辦成的事。”
孫思邈雖然在杏林裡有威望,而且威望很高,但僅憑着他的威望,還壓不住各地醫署裡的大夫。
各地醫署裡的大夫,已經不算是純粹的大夫了,而是半個官。
他們或許還存在着一部分醫德,但這一部分醫德還不足以讓他們放下現在這種悠閒的生活,去爲百姓操勞。
所以孫思邈親自出面去說項的話,或許能起到一時的效果,但起不到決定性的效果。
甚至,孫思邈將人家逼急了,人家還會合起火來將孫思邈拉下神壇,讓孫思邈的名聲毀於一旦,成爲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很多時候,很多庸人,自己能力不突出,在成人之美的事情上也不積極,但是在毀人名聲,或者毀掉一個好人的事情上,卻格外的積極,格外的厲害。
所以像是孫思邈這種神仙中人物,就不該去做這種事,也不適合做這種事。
“我可以的。”
孫思邈堅定的道。
李元吉感慨道:“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毅力。但這件事不是你有能力和毅力就能辦成的。你不喜歡跟官場上的人打交道,而各州道醫署裡的大夫們偏偏又是半個官,光是跟他們虛與委蛇就足以折騰掉你半條命。
所以這件事還是交給其他人去辦爲好。”
孫思邈皺着眉頭,陷入了沉默。
他確實不喜歡跟官場上的人打交道,也不喜歡官場上的爾虞我詐,讓他去跟各州道醫署裡的官員們去打交道,確實能要了他半條命,還能亂了他的心。
可他不去的話,還有誰能去?
還有誰鎮得住各州道的那些醫官?!
“那你覺得誰去合適?”
孫思邈沉默了許久以後,突然開口。
李元吉發自肺腑的笑道:“一事不勞二主……”
孫思邈有點不明所以。
李元吉笑着解釋道:“自然是許敬宗,上一次的事情他就辦的不錯。”
讓這個政鬥技能點滿的傢伙去對付一羣遊離在官場和非官場中間的萌新,絕對能擼起袖子吊打。
孫思邈聽到這個人選是許敬宗,一臉古怪的道:“他可不是什麼好人……”
孫思邈可是親眼見證過許敬宗是如何將一羣杏林高手耍的團團轉的,所以對許敬宗在治人方面的手段,相當認可。
李元吉呵呵笑道:“惡人自然要讓惡人去磨。”
如果不是李義府現在還是個半大的小子的話,他還準備加上李義府呢。
讓這兩個奸人一起去懲治那些不聽話的大夫們,絕對能讓那些大夫們爽到極點。
畢竟,這兩位可是在李治朝的時候,鼎鼎有名的大奸人,朝堂上政鬥技能相當純熟的百官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一羣萌新只會被他們按在地上摩擦。
孫思邈雖然不太喜歡這種以惡治惡的手段,但爲了天底下的百姓,還是默認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