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趙成雍振奮的應允一聲,下去傳令。
大唐從昔日的誰見誰欺負,變成了今日的見誰欺負誰,是每一個唐人都喜聞樂見的。
爲了達成這個目標,大唐忍辱負重了十年,也苦了十年。
如今終於可以一雪前恥,重振中原的榮耀了。
雖說前隋的時候中原也格外的強大,但前隋自始至終都沒有給周遭的所有鄰國下發過招降文書。
也就是說,前隋的時候固然強大,但還沒強大到可以挑釁周遭所有鄰國的地步。
但如今大唐卻做到了,這就說明大唐註定會比前隋更強大,更榮耀。
至於說在各個方面超過前隋,那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就在趙成雍着急忙慌的派人四處去傳令的時候,遠在陰山腳下百里處的李靖也在派人四處傳令。
誰都沒想到,此刻本該在突厥突騎施火拔部大草場指揮着大唐兵馬作戰的李靖,居然悄無聲息的摸到了陰山的邊緣。
與他一同摸到陰山邊緣的,還有三千重新被整合在一起的玄甲軍,以及從十二衛中挑選出的精騎。
他們此行的目的是陰山腳下突厥哥舒部的大草場,也就是哥舒部的領地。
而頡利的金狼帳此刻就在哥舒部的大草場內。
“你去,給蘇定方傳令,讓蘇定方即刻派遣尉遲恭繞石州北上,堵住謝叔方沒有堵住的缺口。”
“你去,給襄邑王麾下的殷將軍傳令,讓他配合尉遲恭行事,務必將蘇尼失部牢牢的鎖死在突東。”
“你去,給李世𪟝傳令,讓他傳令給李君羨、侯君集等人,告訴他們可以繼續前進了,務必吸引住突厥兵馬的主力。”
“你,去給龐老將軍和李大亮傳話,讓他們挾裹着突地稽和踏實力部葉護,死死的纏住大賀氏。”
“你,快馬去告訴謝叔方,我再給他一次機會,由他領兵去對付楊政道。他要是連楊政道也拿不下,那他就可以回靈州去陪屈突壽了,我會另外派人接替他。”
“……”
一處漢代遺留下的殘城內,李靖背靠着已經剩下一半的黃土牆上,一邊擦拭着甲冑,一邊有條不紊的下達着命令。
一個個傳令兵在他的驅使下,快速的離開了殘城,消失在了茫茫的曠野上。
他的弟弟李客師就坐在他的邊上,同樣在擦拭甲冑,在他傳達完了命令以後,李客師遲疑着道:“大帥,突厥內部已經生亂,我們是不是等等再看?”
李靖瞥了弟弟一眼,不輕不重的道:“等什麼等?等頡利緩過勁嗎?”
李客師還要說什麼,卻聽李靖又道:“殿下給了我十數萬兵馬讓我征討突厥,又令代州、易州、幽州、薊州,乃至突地稽部和踏實力部全力配合我。
你當是讓我來玩的嗎?
如今突厥內亂,頡利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我們要是不趁機痛打落水狗,等到頡利緩過勁了,我們未必再有機會。
所以我們必須趁機一舉蕩平頡利,給殿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李客師忍不住道:“你也說了,殿下給了你十數萬兵馬,還讓代州等多地數萬兵馬配合着你,你完全可以堂堂正正的從正面擊潰頡利,根本不需要如此兵行險招。”
李靖放下了手裡正在擦拭的甲冑,認真的看向弟弟,皮笑肉不笑的呵呵道:“從明面上看,我大唐是佔據着優勢,可是從背地裡看呢?
蘇尼失至今也沒有表態,他會不會與我大唐爲敵,誰也不知道。
大賀氏在迴歸祖地以後,對上了突地稽部和踏實力部,一直佔據着壓倒性的優勢。
若非我大唐出手幫忙,突地稽部和踏實力部很有可能都被大賀氏覆滅了。
西突厥和吐谷渾在觀望。
雖說他們沒有插手我大唐和突厥的戰事的意思,可他們內部依然有人蠢蠢欲動,想趁機渾水摸魚,佔盡便宜。
還有樑師都。
雖說我大唐已經兵圍樑國,以蘇定方的能耐,也能將樑國一鼓而下。
可萬一吃了敗仗呢?
一旦我大唐在樑國戰場上敗了,樑師都就能騰出手來做更多的事,甚至盤活突厥這場危局。
營州那邊也是一樣,一旦大賀氏戰勝了突地稽部和踏實力部,大賀咄羅也能騰出手來做更多的事,甚至能逼迫蘇尼失倒向頡利。
一旦蘇尼失倒向了頡利,那麼很有可能會聯合我上述的所有勢力,一起來抵禦我大唐。
到時候,我大唐三面皆敵,你覺得我大唐還有必勝的把握?”
李客師被李靖這番話懟的沒話講了,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咕噥道:“在兵事上,我不如你。你既然是這麼想的,那肯定有你的道理。
只是,你要偷襲頡利的金狼帳,完全沒必要自己捨身犯險。
你完全可以派一員猛將過來。”
李靖就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自己的弟弟,“你是說讓我將這重新聚集起來的三千玄甲交給其他人,將斬敵賊首的大功讓給外人?”
李客師看出了兄長看他像是看傻子,也意識到了自己有可能說了傻話,但還是不服氣的道:“你是大軍的統帥,無論誰斬敵賊首,都有你一份功勞。
你又何必爭這個呢?”
李靖被自己的這個傻弟弟給氣笑了,“好一個無論誰斬敵賊首都有我一份功勞。我要是率軍堂堂正正的擊潰了頡利,攻破了突厥的都城定襄,我一定不會爭這個功勞。
可如今突厥一分爲二,且內亂四起。
我們進入突厥到現在,都沒有打一場像模像樣的仗。
如果突厥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沒了,你讓我拿什麼向殿下交代?”
不等李客師再次開口,李靖又接着道:“殿下信任我,對我委以重任,給了我十數萬大軍,又讓數萬兵馬配合我。
我就給殿下打了一場似是而非的仗。
那殿下以後還怎麼信任我,對我委以重任?
我丹陽房一脈以後還有什麼顏面掛帥出征?”
“可是……”
李客師還要強辯。
李靖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還有,三千玄甲乃是原秦王殿下的親軍,而原秦王殿下又極擅拉攏人心,尤其是擅長拉攏軍中將士的人心。
明面上,屈突通、秦瓊、尉遲恭、程咬金、李君羨、侯君集等人是他的人。
暗地裡呢,還有多少人是他的人,誰知道?
我要是將玄甲軍交到他的人手裡。
他的人趁機叛亂,你我如何自處?
我大唐此次征討突厥的戰事又該何去何從?
若是他們傷害到了雍王殿下,又或者導致此次征討突厥的戰事功敗垂成。
我丹陽房上下都得爲此事負責。”
簡而言之就是滿門抄斬。
至於說是夷三族,誅九族之類的,那不可能。
丹陽李氏再怎麼說也跟隴西李氏同宗同源,李淵也好,李元吉也罷,不可能連自己都誅。
李客師聽出了有可能會被滿門抄斬,這才意識到自己想的有點太簡單了,當即吞嚥了一口唾沫,語氣艱難的道:“是卑職疏忽了,還請大帥勿怪。”
李靖搖了搖頭,沒有再跟李客師說什麼,也沒有怪罪李客師的意思,繼續拿起了甲冑,細細的擦拭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斥候傳回來了一封私信。
李靖放下了甲冑,好奇的拿過私信翻閱起來。
按理來說,大軍出征在外,除極個別原因外,是不允許傳遞私信的。
尤其是他現在還帶着秘密部隊要去偷襲頡利的金狼帳,就更不會允許私信傳遞進來了。
所以他很好奇,是誰敢在這個時候向他傳遞私信,捋他這個大帥的虎鬚。
至於說信是不是李元吉傳過來的,他想都沒想。
李元吉什麼身份什麼地位,還用得着跟他傳私信?
有事都是直接吩咐,或者直接下令!
“誰會在這個時候給你傳私信?”
李客師對這封私信也很好奇。
以他對他兄長的瞭解,這個人要是在他兄長麾下,那八成要倒黴了。
李靖在這個時候剛好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然後面色變得古怪了起來。
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客師這下對信裡的內容更好奇了,但是他兄長不給他看,他不能偷瞄,也不能討要。
萬一是軍中某個人給他兄長的急件,他偷瞄了,那就是窺探軍機,討要了,那就是沒擺正自己的位置。
以他兄長的脾氣,肯定會訓斥他一番,然後將他趕回丹陽老家去。
做人也好,做官也罷,最重要的是擺正自己的位置。
如果說擺不正自己的位置,老是仗着親屬關係,看一些不該看的,那麼遲早會闖大禍。
劉文靜的姬妾就是沒擺正自己的位置,看了不該看的,聽了不該聽的,還說出去了,然後劉氏一族就徹底的退出大唐的勳貴行列了。
劉文靜也成了武德朝第一個被處死的開國功臣,也是唯一一個被處死的元謀功臣。
李淵賜給他的恕一死的特權,愣是沒救得了他的命。
由此可見,不擺正自己的位置,下場有多慘。
“到底是誰的信,跟你說了些什麼?”
不能偷瞄,不能討要,但不代表不能問。
問一問,能說,人家肯定會說,不能說,人家肯定會說‘不該你知道的別瞎打聽’。
所以李客師沒忍住心中的好奇,還是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