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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垠當初被調遣回京城,離開樂辰城時,回頭仔細掃過送行的人羣,他希望看到那個人的身影,不過,正如心中所想的,是不可能看到的。
先別說他對樂辰的欺騙利用一定傷透了樂辰的心,就是他親手將樂辰推到虞嘉翔身邊,樂辰便失去了來送他的自由。
心裡其實是失落的,但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對於無可奈何的事情,只能從心裡將它拋開,或是就盡力改變。
而他的選擇,當時是拋開了。
得知樂辰從樂辰城裡逃跑掉的事情,已經是很晚之後了。
那時候,先皇病重垂危,朝中風雲變幻,看到朝中人臉上的虛假,看着被送到他身邊的女子的媚態和討好的笑容,他都會想到樂辰乾淨的臉,明亮的如西北的太陽,但只能回想,無法觸摸,夜深人靜時顧自惆悵。
是現任皇上虞嘉翔登基之後,他才從回京的軍中好友處得知樂辰逃走的消息,一併得知的是皇上派了很多人在尋找,而且一直在尋找。
虞嘉翔並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對於男寵更不用花那麼大的心思,派了那麼多人搜尋,戚垠當時聽說時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以致他好友以爲他已經對樂辰放下了心思,畢竟在京城裡什麼樣的美人沒有,有女人的軟香滿懷,應該就忘了西北風沙裡以男代女的艱苦和不得已,但戚垠當時心緒是很怪異的,他明白虞嘉翔花大力氣尋找樂辰,一定是因爲樂辰特別討虞嘉翔喜歡,讓現在即使登上了皇位擁有天下坐擁各色美人的虞嘉翔依然念念不忘,以致派了那麼多人找尋,不找到不罷休。
戚垠那時心裡的感覺很奇怪,樂辰會逃跑,一定是他不喜歡虞嘉翔,所以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他心底隱隱快意和興奮,並不是男人在這方面的虛榮心作祟,但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也許,他就是希望樂辰不要愛上任何別人的吧,很自私,但卻是一種陰暗的快意;虞嘉翔派了那麼多人去尋找樂辰,他爲樂辰擔心,盼望着虞嘉翔不要將樂辰找到了。
他希望見到樂辰,但又希望樂辰自由自在地生活,出於擔心樂辰逃開庇護會受傷害,他也秘密派了人去尋找,因爲要躲過皇帝的耳目,還因爲樂辰畢竟已經逃走很久了,線路不好把握,所以一直沒有結果。
戚垠在今年初的時候隱隱覺得虞嘉翔已經將樂辰找到了,因爲出秘密任務的秦長庚回來了,寧王府裡外的戒備加強了,用的是皇宮禁衛軍的人馬。
之後,他聽到皇上有頻繁私自出宮的風聲,但是,他是負責京畿防衛,有這種風聲,便要更加註意加強防衛,不然皇帝真出事,他們的罪責可就重大了,當然,還會想到皇帝故意這般放出風聲,引蛇出洞,皇帝登上皇位半年來,朝中並沒有大動向,但是大家都知道,會出大動靜是遲早的問題,只看皇帝選在什麼時間,會是因什麼事情引起。
是二月的時候,他知道皇帝每次私自出宮是到寧王府裡,並且有傳言說皇帝在寧王府裡養了私寵,而且,保護嚴密,不讓人窺探。
他當時猜想裡面可能養的是樂辰,但是,一直沒有證據。
獲得確切消息,是皇帝直接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皇帝決定今年的春獵照常進行,雖然時間有些晚,但欒山獵場此時正值好時節,春獵更讓人期待。
皇帝傳戚垠入宮,向他說起春獵的事,主要講了其防衛的事。戚垠負責京畿防衛,皇帝也交由他不少秘密事務,他當然知道,這次春獵皇上是以身犯險去引蛇出洞,皇上的決定,他無從反駁,只求將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這些談完了之後,皇帝並沒有馬上讓他離開,而是突然問起一句話,“戚垠,你在尋找樂辰是麼?”
當時戚垠被嚇了一跳,有些忐忑,但還是老實回答,“是!”
“樂辰是朕的人,無論你有什麼心思,你以後都不能再想了。”
戚垠悶聲不答,皇帝冷冷看他,“是你當初將他推給了朕,現在又來後悔麼?你也不想想時間過了這般久,樂辰現在對你是怎麼想的,對朕又是什麼感情。朕去年便將樂辰找回來了,他和朕在一起每日很開心,他的心都在朕身上了,你卻對他念念不忘,是想破壞他和朕的關係麼,且不說朕不會允許,你的做法只會讓樂辰又受一次傷害而已。”
虞嘉翔的話直戳戚垠心臟最弱處。
他被虞嘉翔的話說得震動,但不得不承認虞嘉翔說的非常正確。
樂辰被皇帝找回來這般久了,去年就找回來了,到現在,都過了一個季節,這麼長的時間,兩個人的關係會有什麼變化,誰說得清。
戚垠當初並不是故意將樂辰推到虞嘉翔懷裡去,他只是沒有辦法。
以樂辰的性子和長相,在軍中不可能默默的生活,他當時已經確定要離開了,並且不可能帶着樂辰離開,他離開後,樂辰會怎麼樣,他說不清,並且沒有辦法保證。
正巧虞嘉翔需要一個和他行苦肉計的法子,他心裡想着樂辰,便將這個法子獻上了。
樂辰跟着大將軍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他以後便可以放心了。但他不知道虞嘉翔會真的對樂辰上了心有了感情,事情總會有出人意料的時候,他無法阻止,只能漸漸冷了心。
此時,樂辰已經和皇帝關係好了,他再做尋找接近的事情,便有和皇帝搶人的嫌疑,而且,也許會讓樂辰再受傷吧!
他只能回答,“臣知道以後應當如何了!”
虞嘉翔很滿意他的回答,接着說道,“這次春獵,朕會帶樂辰一起去,所以,防衛的事情纔要特別注意,朕不希望樂辰出了事情,他現在的身體不比以往。”
戚垠不知道皇帝所指樂辰‘身體不比以往’是何意,但大概是樂辰現在身體虛弱的意思。樂辰以前一心求死將身體弄得很差的事情閃入戚垠腦子裡,他有些擔心,樂辰是否和皇帝是真的感情很好了,還是樂辰因爲反抗,或是自殘或是被皇帝懲罰,將身體弄得很差。
皇帝沒有料到刺客會在春獵第二天便行動,他以爲叛黨至少會再多幾天的觀察時間,然後再精心部署,對他行刺,沒想到一切來得這般突然。
多虧護衛工作最開始就安排得很好,戚垠又執行得毫無紕漏,這纔沒有出大問題,只是,樂辰卻在計劃之外受傷了。
虞嘉翔自責,悲痛,覺得天昏地暗,樂辰所中之毒,他一聞便知道是什麼,不消兩刻鐘,樂辰便會毒發身亡,他當時只感覺寒冬到來世界都變暗變冷了,樂辰也在他懷裡冷下去,他無法忍受地覺得茫然無助,心從沒有這般涼這般恨,又對樂辰這般愛這般憐惜。
他只想好好地將樂辰抱在懷裡,讓他在自己懷裡再暖一暖,不要給他拔箭頭了,那會讓樂辰在世間的最後一刻都是痛苦的,不要將他抱上馬去顛簸,讓他平靜一會兒,讓自己也平靜一會兒。
沉浸在和樂辰以往的日子裡,想着那些諾言,一個都還沒有實現過,他想和樂辰好好地過下去的。
虞嘉翔的心一直在走向兩個極端,一邊他是叛逆且霸道的,另一邊他卻希望得到最平常的寧靜。
作爲一個男人,他愛樂辰,便是心靈相吸,月老牽出的那條紅線,讓人無法自拔,只能莫名的去愛了;作爲站在權利最高處的帝王,他喜歡樂辰,喜歡他的心性的明朗,性格的純真,喜歡他的如陽光般乾淨的笑臉,對他不欺騙,對他不獻媚,不追逐他的權利,帶給他寧靜和平和,讓他得到一般人的小幸福……
要是樂辰死了,他的另外一部分便會隨着死去了,他只能做一個皇帝,而不能再是一個普通人。
他便失去了原來的平衡,失去了人生的本源的快樂。
所以,他感謝戚垠,感謝他沒有放棄樂辰,帶着他來醫治。
柳一山閉門專心研究樂辰身上毒藥的毒性,研製解藥。
樂辰不能被搬動,便只能將皇宮裡各種柳一山可能要用的藥材都用快馬運了過來,供柳一山製藥。
虞嘉翔坐在牀邊看牀上毫無動靜仿若人偶的樂辰,觸摸他冰涼的臉頰,感受他微弱的呼吸,心如刀絞。
要是樂辰不能醒過來,虞嘉翔想,應該用千年玄冰將他凍起來,不然,自己怎麼能夠忍受不能再看到他的痛苦。
已經到第五天了,樂辰前幾天臉上中毒的黑沉下去不少,變得白皙剔透,這一天毒又反覆,加重起來,渾身蒙着層灰色,身體還有輕微的浮腫。
虞嘉翔從午時開始,就一直坐在牀邊一動不動,好像心已經隨樂辰走了。
柳一山說,要是再找不到解藥,樂辰恐怕是救不活了。
最開始那種痛不欲生的痛苦過後,之後心只是覺得空,覺得涼,覺得毫無生趣,心沉下來,沒有了最開始的癲狂。
他不會因爲柳一山不能治好樂辰就砍他的頭,他只能在這裡將樂辰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