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對方突然這麼一問，李峰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淺野長官說的有道理，我當時也在懷疑確實是有人陷害胡一彪，因爲胡一彪此人雖然貪財，但光憑他一個人可想不出綁架澳門商貿團老闆妻子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後支持，他沒這麼大的膽子。”
“那你認爲是什麼人在背後支持他？這人恐怕得有權有勢吧。”淺野博文循循善誘。
因爲肖途在這件事上完全沒有插手，胡一彪也沒有一口咬定他是地下黨，所以李峰得到的情報很有限，並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對象，這讓他很苦惱困擾。
“李科長，不要光看到表面的情報，分析問題要深入，探究根源才能得到真相。”
“還請淺野長官賜教。”
“一個陰謀的起點，往往源於它最終的得利者。在這個過程中也許會有人沾了光，但只要陰謀沒有偏離計劃，策劃人始終是最大的利益者。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淺野長官的意思是這件事是澳門商貿團自導自演的一齣戲？”李峰眼前一亮，隨即又疑惑道，“可是澳門商貿團應該不知道這背後的計劃纔對，除非情報泄露了，可這個情報只有日本人才知道。”
“不，還有一箇中國人。武藤志雄身邊的助手，亞輝通訊社的記者，肖途。”
“肖途？”
“是的，就是他。”淺野博文點點頭，“你想想看，所有情報泄露的刺殺案，總會和一個關鍵人物扯上關係，那人就是肖途。”
“肖途是地下黨或者軍統？”李峰有些恍然大悟，“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肖途的身份就需要李科長你辛苦去查一查了，有消息記得通知我。我會去查帝國內的叛徒，我們通力合作，爲情報泄露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淺野博文拍了拍李峰的肩膀。
目送淺野博文離開，李峰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車上，閉目養神的淺野博文，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
肖途是不是內奸身份，他纔不在乎，是最好，不是也罷，只要李峰去查，他就能有機會威逼利誘肖途，讓他成爲自己陷害武藤志雄的棋子！
沒錯，是陷害。
武藤志雄這隻狡猾的老狐狸，做事從來滴水不漏，他一直沒能找到足夠能扳倒對方的把柄和證據。如果不用電特殊手段，那還真對不起自己好不容易爬上的特高科的課長位置，更沒法面對恥辱剖腹而死的父親！
“武藤志雄，你死定了！在你死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那漂亮的女兒。純子醬，我這裡有很多好玩的道具，一起來玩吧……哈哈哈哈！”
淺野博文內心響起變態的狂笑。
……
距離贓款被劫事件已經過去了四個月，日子進入1943年。
雖然有了那一批糧食的救濟，讓不少災民能活了下來，但更多的人倒在了逃難的路上。從河南往四周六省逃亡的難民們，將一路上所能見到的動植物都吃光了，餓得不行的時候甚至吃起了觀音土。
一路荒蕪，一路屍骨。
這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雖然沒辦法救太多的人，但我們的盡到了最大的努力。莊小姐，你借我們的五萬多大洋，我們會盡快還給你的。”領事館門口，以借火點菸的藉口，肖途說道。
莊曉曼丟掉手裡的火柴棍，語氣中不以爲意道：“你們還五萬整的大洋就行，剩下的就當是爲抗日做貢獻了，反正都是些不義之財。”
“那就多謝莊小姐的慷慨了。”肖途笑了笑，深吸了一口煙，隨着煙氣被吐出，灰白色的煙氣盪開，不知道爲什麼，讓他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你最近要小心點，李峰似乎在暗中調查你。”莊曉曼說完轉身就走。
李峰？那個特務科的科長嗎？
肖途眉頭微皺，他爲什麼要調查自己？是在懷疑自己嗎？
晚上，大上海夜總會。
李晉和莊曉曼在舞池裡一邊跳舞一邊談論關於軍統調查贓款被劫案的動態。
因爲莊曉曼只是一箇中間人，表面上沒有參與後續的事情，所以儘管被懷疑但也沒有別太過針對。
關鍵是董旺成的身份，爲了取信潘岳樓，他是真身出場，大成化肥廠很快就被軍統調查組盯死了，然而並沒有什麼收穫，因爲董旺成早就將所有線索清理乾淨，此時的大成化肥廠只是一間普普通通的工廠，連負責人都交給了上海灘有名的漢奸，就算軍統將負責人抓走也差不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那個漢奸負責人已經被軍統槍決了，特務科最近在跟這件案子，不過李峰看上去似乎並不太上心。”莊曉曼說道。
隨着跳舞次數的增多，李晉的交誼舞水平也得到了提升，總算不再踩着舞伴的腳，也開是有些喜歡這種慢三拍的舞蹈了。
“你說李峰爲什麼突然開始調查肖途？他的注意力不是一直放在汪僞ZF部門嗎？”
“我也不清楚，只是一個月前，他就突然開始調查起肖途了，而且還是秘密調查。”
“會不會是什麼人跟他說了什麼？”李晉猜測道。
“那這就只能去問他本人了。”莊曉曼微微搖頭，“不過我最近聽到一個消息，南京那邊日本人對特務科動手了，幕後主使是一個叫淺野博文的新任特高科課長。”
“淺野博文？”李晉有些驚訝。
“你認識？”莊曉曼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認識，是一個很變態的傢伙。這麼看來，我倒是能猜到李峰爲什麼突然調查起肖途了，一定是淺野博文慫恿的。”
“淺野博文爲什麼要慫恿李峰調查肖途？”
李晉的臉上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因爲他根本不是爲了調查肖途，而是設了個局，他的目的不在肖途，他是來對付武藤志雄的。”
“日本特高科對付日本領事？”莊曉曼覺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夠用了。
“因爲淺野博文是來報仇的，他的父親因武藤志雄而死。”李晉簡述了一下雙方的仇怨。
“看來日本人不僅軍方，連情報部門也不是鐵板一塊。”莊曉曼冷笑道。
特高科和武藤志雄領事館的情報部門並不一樣，領事館的隸屬於梅蘭竹菊四大機關中的梅機關，其實互相之間是有競爭和對立的。
說起來，日本人內鬥起來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