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我大步跑到門外彎身乾嘔起來,此時哪管什麼山門戒律,更不會顧忌師尊顏面,我只知道我現在很難受,從內到外,而爲什麼這樣我也不知道,乾嘔卻嘔不出半點東西,反而漸漸的,我的身體內沒由來的冒出一絲絲透骨的陰冷氣息,這是發自內心的陰冷,不像是看見某個髒東西時的膽怯,而是毫無抗拒之力的恐懼,讓我身心都爲之顫抖的恐懼。。。
“小徒讓老先生見笑了。。。”師父楊遠山的聲音在屋內響起,隨之便聽到他的腳步聲臨近我身後,伴之,略顯斥責的聲音:“初七,早就告訴你做事要謹慎,爲師也讓你想清楚再看,你看你這樣。。。唉!以後難免要經常和這些東西打交道,雖說陰陽殊途,但對於我們修道者來說都是一樣,其實爲師讓你看也是讓你多長些見識。。。”
師父的聲音漸漸溫和下來,想必是看我乾嘔的厲害,這不,話未說完便上前爲我拍了拍背,我慢慢平復一下內心,然後強忍着體內的翻騰,趕忙起身解釋道:“師父,其實我剛纔看到。。。其實我不是。。。”
“好了!”師父微微瞪了我一眼,道:“趁天亮還早,我們就在這裡將就一晚,明天天亮上路,沒事就回屋裡休息吧。”
其實我想說的並非是屍體的樣貌恐怖,而是我看到了。。。唉!師父不聽我解釋,我的話還未出口,他已經轉身伸着懶腰走進屋內了,老者爲我們在內屋門口搭了兩個破舊的門板,然後拿來兩雙被褥爲我們使用,就這麼,師父寬衣解帶後就躺下睡了,而老者也多少寒暄了兩句便回到內屋休息,我面對着左右一排排的黑漆大棺材一陣陣心寒,忙快步走到師父身旁的另一個鋪位上坐下。
看了看師父,他或許太累了,剛一躺下就已發出細微的鼾音,我知道他的身體因爲前幾天破陣時受了傷還未恢復,這些天雖然表現得跟沒事兒人似的,但從他的憔悴的臉色上看他並不好受,我雖然害怕,但也不好意思再打擾他,只好三下五除二脫掉衣服躺在門板上。
老者的內屋我先前就掃過一眼,裡面很是狹窄,只容納一張牀鋪便如貨及滿倉之狀,所以我們兩個只好在大廳內將就一下,也就是說,我們的另一邊便是一排排的黑漆大棺材,而我剛纔所見的那口大棺材,就在距離我不遠的位置,現在想想剛纔所看到的。。。心裡還在一陣發寒!
因爲,我剛纔分明看到那個女屍的眼睛是在睜着的,瞪得很大、很兇、很怒!難道老者沒有看到她的眼神嗎?還有師父,師父也沒有看到嗎?或許他看到也並不以爲意吧,因爲他可是名滿天下的密宗宗師啊!
我無法忘卻那個眼神,雖然她和我在樹林裡所見的那個鬼影不一樣,但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彷彿她們都在想方設法地表達着什麼,什麼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甚至,我壓根就不敢想。。。
義莊的大門和正屋的門都沒關,或許連個門閂都未曾裝過吧,屋子裡很靜,靜到我能清晰地聽到蟲蟻的叫聲,油燈早已被老者熄滅,窗外冷薄的月華折射在正屋的房門上,是那麼的慘白,讓我不由得往被褥裡縮了縮,我又看了看師父,他此時已經睡熟,而我,卻越加的精神了,彷彿先前的疲累和腳板上的痛楚都在這一會兒消失無蹤了,準確的說,沒有什麼能夠替代我此時複雜且恐懼的心理!
“月光光心慌慌,鳥兒散人不見。。。”這是老一輩人時常用來打趣兒的話語,意思在說一個非常纏人的地方,只有明亮的月色,而任何具備生氣的東西都看不到了,那剩下的呢?剩下的可想而知。。。
纏人,就是有髒東西存在的地方,或是非常邪性的地方--
“嗚嗚~~~哈哈哈~~~”
突然!那個聲音!那個在樹林裡所發出的奇怪的哭笑之聲,居然陰差陽錯地在大門外響起--
“嘎吱~~~”由於我一時心裡慌張,身子不由得向後又縮了縮,恰逢此時身下的破門扳居然響起了磨牙之音,我渾身一寒,脊背上不斷地上涌着冷汗。。。
我情急之下只好看向楊遠山,但他睡在一旁連動一動的意思都沒有,只恐叫醒了他反而沒有什麼,那我一定又會捱罵了!
矇住頭,我不再看任何東西,但被褥內的黴臭之氣在說明着一件事,這件被褥不知有多少年沒有拆過洗過了,實在把我薰的難受,這時,我由於太緊張,額頭上反而不停地冒着虛汗,身體上也驟然便熱,可是我不敢去擦汗,生怕身下的門板再響,外面的東西只當我睡着了就好,我睡着了。。。我睡着了。。。
“呿啦。。。呿啦。。。”
這一聲聲緩慢而且又有節奏的摩擦音彷彿有人在緩步走近義莊屋子,也或許是在門外散步,極像腿腳不好的老人家,走起路來蹣跚拖拉,所以才發出這般細微緩慢的聲音。
那個聲音一直未停,反而越來越清晰了,過了不知許久,我實在忍不住慢慢露出腦殼,再加上被褥裡的黴臭之氣確實太大,讓人根本沒法呼吸,我順勢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大汗珠子,一點一點地向外看去。。。
大廳內昏暗幽靜,但門外卻依舊是月光傾瀉,將那扇房門照得慘白一片——
“呼!”果然什麼也沒有,我深深呼出一口悶氣,好像這些黑漆大棺材還沒有外面的詭異聲音恐懼,見門口什麼也沒有,我心裡一陣安慰,趕忙將額頭上的汗珠擦拭掉,正欲躺好睡下,我還是不忘回頭再看一眼,這一看倒是把我嚇得魂魄離體,只見一個和我年齡大小相近的女孩在門外探出頭,瞪着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看着我——
“咯咯。。。咯咯。。。”
她的臉色異常的慘白,在月光的照射下,竟更加白的透亮,而她的嘴角卻是緩緩溢着一絲絲血跡,說是血跡,是因爲那黑乎乎的東西我看不清楚,而她咧開嘴對我分明是在笑,笑。。。
“啊!”我驚叫一聲躲進被褥裡,全身不停地發抖,可是又一想,我現在好歹也是茅山正宗傳人,不管幹什麼都不能給師父丟人不是?何況。。。那只是個對我笑的女孩而已,就算她是個鬼,或許也對我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再加上師父就在一旁躺着呢,量她也不敢過來,不然也不會趴在門口探出個頭了。
左右一想,往常練出的膽子漸漸發揮了作用,我再次緩緩伸出腦殼,雙手抓住被褥的邊沿,猛地掀開向外看去——
沒有。。。居然什麼也沒有了。。。
我微微張開嘴吐出一口大氣,但還未等我收回目光,卻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身影,雙手抱着一個長髮頭顱,一閃在門口掠過,我看得清楚,這。。。這不是在樹林見到的那個奇怪鬼影嗎?怎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再也忍不住,悄悄向楊遠山低聲喊道:“師父。。。師父。。。你醒醒!”
“噓!”
讓我驚喜的是,楊遠山居然立刻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原來他在醒着,原來他一直都沒睡熟,但他爲什麼不讓我說話,難道他對外面的那些東西都一清二楚?
此時,楊遠山也有了動作,他的左手緩緩自被褥中拿出,手掌內卻是握着一疊黃色符紙,看來他這是早就準備好的啊,我沒由來的心裡一暖,連忙緊閉着嘴巴,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音!
“蓮兒啊。。。你的頭。。。你的頭。。。嗚嗚~~~哈哈~~~”
這次我只敢仔細聽着,而外面漸漸傳來的奇怪聲音也越加清晰了,只聽那嗚嗚咽咽的聲音裡還夾雜着這些話語,這也太怪了,哪有一個鬼魂沒事抱着另一個鬼魂的頭顱四處跑的,難道。。。
“噔噔噔。。。噔噔噔。。。”
突然!大廳內所有的壽棺應聲齊齊發出一陣顫動,彷彿裡面各自的鬼魂都想鑽出棺材卻不能如願似的,這下我慌了神,少說也有幾十口黑漆大棺材同時顫動,這樣的情景試想不害怕那是假的!
楊遠山終於有所動作了,只見他彈身而起,左右手各自拍出一道道黃色符紙,每一道符紙皆準確地印在每一口棺材的頭頂上方,而打過符印的棺材則瞬間消停下來,但前面的棺材就更加劇烈顫動了,楊遠山臉色一怒,大聲喝道:“孽障!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