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燕在屋裡來回踱着步子,眼光不時掃過這個鄧氏的使者,此人神色自若,看得出來,對方並沒有說謊,拓拔燕受過這方面的專業培訓,以他的經驗,此人的確說得都是實話。
“請坐,還沒有請教先生大名。”他的態度終於客氣了起來,這也符合他作爲一名齊軍將領,在聽到有利於齊國的事情的時候,對於來者的態度。
親自拖過一把椅子,推到了來客的面前。
“賤名有辱清聽,拓拔將軍不妨就稱呼我爲鄧一吧。”來人的神色也輕鬆了下來,眼前這位齊國將領很明顯已經是動心了。
“鄧一,嗬嗬!”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假名,不過拓拔燕倒也絲毫不在乎:“那麼鄧一先生,請恕我直言,我看不明白這一件事。在我看來,你們這樣的做法,完全是損人不利己啊!你們掌握了虎牢關,卻開關揖盜,哦嗬嗬,我這可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但意思就是這個意思。我想知道,你們這麼做,最後想得到的是什麼?”
鄧一看着拓拔燕,拓拔燕攤了攤手,“很抱歉,我必須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判斷你們的誠意,我不可能把一個事情稀裡糊塗的交給郭帥,要知道,現在我們郭帥的事情多得很,地位並不穩固,這件事情若成,郭帥地位穩如泰山,如果此事有問題,那郭帥會栽一個大跟頭,只怕帥位便岌岌可危了。作爲他的心腹將領,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我與郭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想,鄧氏對於這一件事情,也應當有一些瞭解的。”
鄧一點了點頭,郭顯成就任齊國軍事統帥,的確是一件出乎了所有人預料之外的事情。
“太好了,看來你們也是瞭解這件事情的,那麼,就能理解我在這件事上的立場,鄧一先生,請告訴我,你們希望得到的是什麼?”
“復仇!”鄧一簡單地道。
“復仇?”拓拔燕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對方。“你們的復仇,是指顛覆秦國馬王朝麼?自己實力不足,所以要藉助我們的力量。”
“推翻馬氏,那隻不過是順帶而爲之。”鄧一臉色變冷:“我們要對付的是明人。”
拓拔燕心頭微微一震:“我不太明白你們的意思。”
鄧一道:“拓拔將軍,鄧氏之敗,最大的仇人是誰,是明人。我們鄧氏的頂樑柱鄧方,鄧樸,鄧素三人,無一不是亡於明人之手,如果鄧氏三兄弟尚在,鄧氏豈會淪落至此?所以,我們復仇的目標是明人。”
拓拔燕悚然而驚,身上微微冒出一層冷汗。看着鄧一平靜的面容,他知道,這是真的,這些傢伙們就是這樣想的。
“我明白了。”他身子微微向後一靠。“你們的確已經有了殺肖鏘的把握,一旦成功,你們也有把握掌控虎牢關的至少大半將士,鄧氏一系,嗯,應當還包括青州的盧一定吧!你們準備集合所有的力量嚮明人發起進攻。”
他想了想:“但馬氏王朝肯定不會容許鄧氏再次崛起,整合出如此強大的力量,因爲那樣的話,秦國便正式分裂了,他們肯定會集合所有的力量向你們發起瘋狂的進攻,爲了避免腹背受敵,你們獻出虎牢關,讓我們秦人去替你們擋住馬氏朝廷甚至於卞無雙的軍隊,而你們,則可以毫無顧忌的嚮明人發起進攻,是這樣吧?”
鄧一有些訝然地看着眼前的這個蠻人將領,他沒有想到,己方的盤算,這個這夥一眼便將其全部看穿了。
“將軍所說,與事實相差不遠矣!”他點頭道。
拓拔燕不可思議的搖搖頭:“還真是損人不利己,鄧一先生,我想問的是,這一切全按你們預想的發生的話,最終你們會得到什麼呢?馬氏朝廷肯定不是我們的對手,楚國現在搖搖欲墜,明人又被你們拖住的話,馬氏朝廷必將亡於我大齊之手,但你們,真有把握擊敗明人,報仇雪恨麼?我可是真知道,青州盧一定部,已經被明人打成了驚弓之鳥了。鄧樸鄧素都不是明人的對手,盧一定,比這兩人,還是差了不少吧?”
鄧一點了點頭:“將軍所言不錯,輸贏的結果,我們絲毫也沒有放在心上,重要的是,我們能將明人拖下水。如果天可憐見,讓我們在軍事之上獲得勝利的話,那是我們的福氣,就算是真輸了,但我們數十萬大軍,也足以給明人造成重大的損失,使他們的統治處於危險的邊緣,我想,以大齊皇帝的英明,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吧?”
他停頓了一下,接着道:“只要最後明國能亡國,那麼,是直接亡於我手,還是亡於你們大齊,又有什麼關係呢,總之,我們是報了仇了。”
“這可真是瘋子的想法!”拓拔燕驚歎道:“這樣一來,秦國可就沒有了。”
“就算沒有這一出,秦國又還能支撐多久?遲早都是亡國的命。”鄧一毫不動容地道:“只不過我們將他亡國的時間提前了一下而已。”
“我想知道,這個天才的想法,是誰制定出來的?提出這個計劃的人,肯定是一個能將鄧氏一系殘餘勢力整合在一起的傢伙,這會是誰呢?在我的映象之中,好像沒有這個人了啊?”拓拔燕有些苦惱地敲着自己的腦殼。
鄧一微笑不語。眼前這個蠻子將領的聰明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不過現在能看到他的苦惱,他覺得很是歡喜。
盯着鄧一微笑的面龐,拓拔燕敲着腦殼的手驟然停止,“我明白了,我明白是誰了。是那個馬上要嫁到肖家的鄧氏小丫頭是不是?”
看到鄧一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嘴巴漸漸張開,一副錯愕之極的模樣,拓拔燕立時便知道,自己猜中了,竟然真是鄧姝這個女人。
當真是虎父無犬女啊,鄧方在世之時,便以陰謀詭計出衆,便連李摯也忌憚不已,在自己要死之前也要拉上鄧方作一年墊背,就是怕自己死後,無人制衡鄧方,讓他算計馬氏王朝取而代之,不想鄧方是死了,他的女兒卻是更勝一籌,直接準備將馬氏秦國徹底葬進歷史的塵埃當中。
“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拓拔燕苦笑搖頭:“這樣瘋狂的,不計己身,拼死也要拉仇人下馬的計劃,也只有瘋了的女人才能想得出來,我服了。”
鄧一沒有接拓拔燕的話,而是問道:“拓拔將軍,現在你應當相信我們的計劃是切實可行的了吧,您能據實上報郭大帥了嗎?”
“我信了!”拓拔燕點頭道:“我將派人護送你去長安,我想這樣一個龐大的計劃,光是郭大帥恐怕也不能決策,最終要如何做,需要皇帝拍板。鄧一先生,我們大齊現在國內不靖,問題很多,能不能大規模出兵,還要另說呢!”
“只要我能見到郭大帥,甚至於見到貴國的皇帝陛下,那我就一定能說服他們。”鄧一信心滿滿的道。
“那我就祝你一路順風吧!”拓拔燕嗬嗬一笑,“張勁,你進來。”
張勁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將軍有何吩咐?”
“安排這位鄧先生去歇息,你親自派一隊人馬爲鄧先生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接近鄧先生。”拓拔燕站了起來,道。
“遵命。”張勁瞟了一眼鄧一,點頭道。
“鄧先生,還請見諒,滋事體大,只能先委屈先生一下了,明天,我會派一隊騎兵護送你到長安直接面見郭大帥。”
“多謝拓拔將軍!”鄧一拱手爲禮。
安頓好了鄧一,張勁又返回到了城門樓子裡,拓拔燕仍然獨自一人呆在哪裡。
“將軍,都安排好了,沒有人能夠接近他,他也無法接觸到任何人。”張勁道:“這傢伙是幹什麼的?”
“張勁,好像我們有麻煩了呢?”拓拔燕挑了挑眉頭,看着對方,道。
“麻煩?”張勁不解地看着拓拔燕。
一柱香過後,張勁大致瞭解到了所有事情的原委,一張臉上已是毫不掩飾的充滿了殺意。“將軍,這有什麼好說的,幹掉他,完事大吉。不好在跑馬坪下手,在護送他去長安的路上,輕而易舉的結果了他。”
“那有這麼容易的事情!”拓拔燕搖了搖頭:“這麼大的事情,你以爲鄧氏便只有這一條線路嗎?他們必定還有其它的路子,只不過走我們這裡,是最快的一條捷徑而已,只要得到了我的同意,他們便能直接見到郭顯成大帥而已。而且,張柏和黃安已經見過了這個人,只怕他們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點什麼,殺了他,徒惹人生疑。”
“那該怎麼辦?”
“這件事情之大,已不是我們能拿注意的了,派人將這個情報傳出去。”拓拔燕道。
“是!”
“鬼影在橫斷山中人不少,你派人出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嗯,我這邊也會有一些安排,對你哪的人手作出掩護的。”拓拔燕道。
“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