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名刺客被宮衛軍格殺在離馬車還有十數步的距離之上,馳道中,竹林裡,到處躺滿了屍體,鮮血匯成一條一條,蜿蜒着在馳道之上爬行,所過之處,勾勒出一副悽慘畫面,溫方達心有餘悸地看着滿地的屍體,大部分都是刺客的,也有不少宮衛軍士兵永遠地留在了這裡。刺客的悍不畏死讓溫方達此時仍然感到震顫,在明知已事不可爲的情況下,仍然一波接着一波地撲上來,直至死盡死絕。
“溫將軍!”先前那個從馬車中撲出來人走到了溫廣達面前,聲音透出尖利,倒似是一支公雞般捏着嗓子說話一樣,“你不感到奇怪麼?”
溫方達點點頭,“這些刺客都是些血勇之士,但卻沒有什麼高手,的確有些奇怪!”蹲下身子,翻撿着刺客丟下的武器。
“五發連弩,精鋼開槽匕首,這是定州統計調查司特勤的制式裝備,還有那船上的四發八牛弩,也是定州獨有,黃公公,這些人難道是定州統計調查司的人?”溫發達道。
黃公公蹲了下來,搖搖頭,“不見得。”譁拉一聲撕開死屍的外衣,道:“溫將軍請看,這些人的內衣。”一連撕開數具,這些人的內衣五花八門,基本都是絲麻所織。
溫廣達有些迷惑地擡頭看着黃公公。
“袁指揮臨走時曾給我聊起一些他蒐集的情報,曾感嘆李清對於麾下士兵的投入之大,溫將軍,你知道剛剛在中原興起的棉布嗎?”黃公公站起來。
“棉布?我知道,這好像是定州那邊培植出來的一種新作物織出的布,據說價格昂貴,一般人根本買不起。”溫廣達不知道這跟眼前的事睛有什麼關係。
“定州統計調查司的特勤的貼身內衣全都是由這種棉布裁剪做成,統一樣式,約一色調,你看這些人,五花八門,肯定不是統計調查司的特勤,再者,如果是統計調查司,那他們的指揮王琦在那裡,還有,如果真是他們的話,那個清風身邊武功極高的女護衛在哪裡,今天他們兩個都在這裡的話,這仗還有的打呢?我們絕不會勝得如此輕鬆。”
“可是這些武器?”
“武器說明不了什麼,有可能是這些人通過某種渠道從定州買的,也有可能定州參與了這件事,卻只限於爲他們提供武器和情報,據袁指揮講,清風此人,謀定而後動,最爲重視細節,這樣魯莽蠻橫的刺殺行動,我不認爲是他她策劃的。”
“公公認爲?”
“極有可能來自南方,倒有點鐘子期的風格,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鍾子期不是笨人,明知這樣做肯定是不可能達到目的。”
“當然,他知道這裡肯定不會成功,他的目的不是要一舉成功,恐怕真正的殺招還在前方!”
溫廣達臉露緊張之色。“那他在這裡的動作必有深意。”
“不錯,溫將軍,你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溫廣達擡頭看了一下日頭,恍然大悟,“二龍山!我們繼續趕路,到達二龍山時便會天黑,他們真正的殺着的在哪裡!”
“不錯,我想鍾子期的主力,還有他麾下大將許思宇,以及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周玉,都在那裡等着我們!”
“黃公公,我們怎麼辦?”
黃公公陰陰一笑,“既然猜到了對方想幹什麼,我們爲什麼要按着他們的步子走?我們自走我們的,溫將軍,前方數十里處,不是有一個叫曹集鎮的地方嗎,咱們今天不走了!”
曹集鎮,只聚集着數百戶人家,但客棧倒有十好幾家,無他,只是因爲前方十幾裡處,便是險峻的二龍山,早些年,這山上卻有着數條大蟲,不時危害過往路人,於是要過二龍山的人大都是不敢連夜翻越二龍山的,大都在這裡住下,聚集一幫人後,人多膽壯,方敢翻越他,後來大蟲銷聲匿跡,不知所蹤,卻又有一幫土匪嘯聚於此,這些人可比那些大蟲可怕多了,大蟲一旦吃飽了,是不會再出來害人的,但這些人可是來者不拒,典型的雁過拔毛的主兒,連鐵公雞都要被他們榨出幾滴油來,稍遇反抗,便會大開殺戒,由此再打這裡過的人即便聚得多了,也不敢過去,還得請保鏢,或者出錢請這鎮上的百多官兵護送一程,如此一來,這曹集鎮倒是好生興旺了一陣子,後來這夥土匪聽說是參加了呂小波張偉兩人的叛軍,再也不知所蹤,曹集鎮方纔慢慢蕭條下來。
鎮外數裡,溫廣達等人緊緊地護着僅存的那輛馬車,那位倒黴的知州很不幸在當時坐在第二輛馬車上,馬車連中六七枚八牛弩,擊倒馬車,當場便嗝屁了。
等了約半個時辰,數名宮衛軍已帶着一隊官兵急匆匆地奔了過來,當先一人,卻是這鎮上的駐軍首領,一名鷹揚校尉。
看到溫廣達,那鷹揚校尉馬上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連叩了幾個響頭,“麾下曹集鎮駐軍鷹揚校尉吳果見過將軍!”
溫廣達皺起了眉頭,眼前這人雖然穿着一身盔甲,但卻腆着一個大肚子,真不知他是怎麼將這身盔甲套進去的,看他紅光滿面的模樣,又聞到一股刺鼻的酒氣,心中更是不悅,再瞧瞧他身後一隊士兵,也個個都紅臉赤耳,顯然也是喝了不少酒的。
“你在這鎮裡呆了多久了?”溫廣達擡擡手,示意他站起來。
“回將軍,下官在這裡呆了快一年了!”吳果很是興奮,來自京城的大人物啊,這可是宮衛軍啊,要是巴結上了,自己那可就前程似錦了。
“嗯!這段時間,鎮上可有什麼生人來過?”
吳果一愕,想了一想,道:“將軍,這曹集鎮是過二龍山的必經之路,每天都有不少人從這裡經過,現在雖然比不得以前,但每天百把十人總是有的。”
“每天都有這麼多人嗎?”溫廣達問道。
“是的將軍,不過今天沒這麼多了,早前走了一批,要趕在天黑前過二龍山,後來又來了三五人,這個時候,肯定是不會走了。”
看着這個酒肉校尉,溫廣達眯起了眼睛,“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吳果紅臉愈發的紅了起來,小聲道:“將軍,小人怕有奸人混進來,所以在鎮子的必經之路上設了兩個卡子,專門盤查過往之人。”
溫廣達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子設卡子勒索錢財,怪不得這麼清楚每天有多少人進鎮子,又走了多少人?難怪日子過得滋潤,大白天的喝得如同關公一般,不過現在的他可沒有心情管這些閒事,也懶得理會這種人。
“進鎮,給我們安排一家最好的客棧。”
“是是是,將軍,我得到了這幾位大人的通報,已經派人去打理這件事了。等將軍進了鎮子,那客棧應當已備好一切。”
“那間客棧裡原來的客人都請出去,我們出雙倍價錢補償他們。”
吳果道:“將軍要住,他們當然得爲將軍讓位,這是他們的榮幸,還用什麼補償麼?將軍放心,我已將他都趕到了另一家客棧,而且派人將他們看起來了。”
溫廣達斜了他一眼,“這家客棧平時給了你不少好處吧?”
吳果臉紅撲撲地,趕緊辯解道:“不是不是,將軍,這家客棧的確是我們這裡最好的,而且我知道將軍們護送着很重要的人物,這家客棧的地形很好,很好,極易警戒,稍作佈置,便能讓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溫廣達臉色一變,目光掃向剛剛進鎮的幾名宮衛軍,那幾人低下頭,不敢出聲,溫廣達回過頭來,笑顧吳果道:“你也知道這客棧的地形容易警戒?”
吳果很是不好意思地回過頭,“回大將軍,小人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只是後來,後來……”
溫廣達哈哈一笑,現在看起來這個吳果倒也不是太草包。“前頭帶路!”
一行人在吳果的帶領下,來到了吳果所說的這家鎮上最好的客棧,一看之下,溫廣達果然很滿意,鎮上屋子一家緊挨着一家,偏生這家客棧周圍數十米內,卻沒有一間建築,空蕩蕩的,有幾片空地被開採出來,種了些瓜果蔬菜之類,如今倒正是掛果的時候,綠油油的瓜果很是惹人注目。
“有間客棧!”吳果笑眯眯地道,“將軍,這就是本鎮最好的一家客棧了,當然,比不得京城,不過乾淨得很,而且這裡的廚子做得一手好飯菜,地地道道的本土風味,將軍自京城來,吃慣了京裡的味道,說不定這裡能讓將軍驚喜一下呢!”
溫廣達淡淡一笑,“這個嘛,我倒是相信,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你說以前帶過兵打過仗,現在瞧你模樣,要是這鎮裡飯菜不好,斷不會長這麼胖的。”
吳果頓時鬧了一個大紅臉,不過好在臉本來就是紅的,再紅上幾分卻也沒什麼大不了。
“佟老闆,有貴客到了,還不趕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