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如果你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那沒什麼問題,一旦你腦子裡有了這個想法,你立即會越想越覺得正覺,不自覺地會冒出很多事情來佐正這個想法的正確性,一想到如果是清風策劃了這一起事情,尚海波就大汗涔涔,如果白族叛變是前奏的話,那麼想必後招將源源不斷地接着出現,以清風的凌厲手段,在佔了先手的情況下,自己還有可以扳回來嗎?
尚海波的步子越走越慢,有時甚至在道路上停了下來,拈鬚苦思。如果真是這樣,那與清風呼應的定州大將會是誰呢?呂大臨?很有可能,清風於他有恩情,過山風?可能性也很大,清風與他有着更緊密的聯繫,依稀聽聞大帥當初與清風有一段時間翻臉就是因爲清風想將霽月嫁與過山風,好像唯一不可能的就是王啓年了,他們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集。對了,還有上林裡的駱道明,不要忘了,當初霽月可是在上林裡休養了數月的,以駱道明的手段和精明,自然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不過駱道明手裡沒有兵權,而上林裡的楊一刀肯定是不會摻合這些事情的,駱道明能做的最多也就是聲援罷了。
看到尚海波一臉的官司,雖然知道大帥府文武百官正等在哪裡,但茗煙也不敢去摧促,畢竟,大帥不在,清風也不在,尚大人便成了定州的主心骨,路大人有些偏軟,而主母傾城?茗煙壓根就沒有想到她身上去,這位聲名顯赫的大楚公主來到大楚之後,被定州本土勢力壓制得死死的,壓根兒就沒有插手政事的機會,在這樣的大事面前,恐怕也沒有什麼發言權。
尚海波咀嚼着滿嘴的苦澀走進了大帥府,大帥生死未卜,定州內憂驟起,這讓他感到天都似乎要塌了下來,頭頂壓上了一座重重的大山,雖然自己的肩膀並不厚實,但自己也要咬着牙頂起來,站住腳步,閉上了眼睛,眼前似乎出現了當年大帥站在萬千流民前,那鏗鏘有力的話語。猛地睜開眼睛,猶疑在這瞬間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茗煙慣常所見的自信,茗煙知道,尚大人心中肯定已經有了注意。
大帥府議事大廳內,定州有份量的官員早已到齊,臉上都是呈現出憤怒之極的表情,依稀聽到有殺光,一個不留,雞犬不留的議論,尚海波知道,這肯定是在議論對蠻族的處置。不錯,蠻族的確需要處置,但眼下最重的卻是援救大帥,解決內憂,想比之下,氈板之上身爲魚肉的蠻族反而是小事一樁,隨時可以解決。
他大步走進了議事大堂。
“尚大人!”一衆官員站了起來,拱手爲禮,路一鳴臉色沉重地看着他,“老尚!”尚海波點點頭,看向主位,本來應該出現在那裡的傾城還沒有到。
傾城此時正坐在內廳,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除此之外,看不出有絲毫的異狀,但內心,卻是波濤洶涌,她的計劃成功了,李清在瀋州陷入重圍,以袁方的算計,他能回來的可能性極小,而她接下來的事情還有很多,徹底破除李清在中原的佈局,這樣,即便李清能僥倖回來,在將來的天下爭霸格局中,定州將處於極端的劣勢,沒有了中原的這幾枚棋子,在雙方的較量之中,天啓皇帝將佔盡優勢,可以說,那就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了,天啓完全可以慢慢地磨死李清,用海量的資源壓死李清,就如同李清對付巴雅爾一般,那怕你李清才智通天,也是無可奈何,想當初的巴雅爾,是何等的雄才大略,但當雙方所擁有的資源不在一個數量級之上時,這場較量的結果其實已經不言而喻了。
傾城知道,自己此舉已將李清,將定州賣得乾乾淨淨,李清如果死在瀋州,而自己這邊順利掌控大局,那自己或許還有一個好的結局,而如果李清能活着回來,等待自己的很有可能便是一根白綾,一杯毒酒了。
看看兩邊臂彎着躺着的兩個孩子,濟世與心怡,傾城不由眼圈一紅,眼淚不由自主地滴下來,落在孩子驕柔的臉上。“孩子,媽媽對不起你們,此事不論結局如何,要麼是你們失去父親,要麼是你們失去母親,你們這一輩子註定不會愉快安樂了,但誰讓媽媽生在皇家呢?誰讓你們的父親想要顛覆大楚皇室呢,媽媽只能對不起你們了,但願有一天,你們長大後,能理解媽媽,原諒媽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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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地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宮女道:“抱上濟世和心怡,隨我來吧!”
官員們有些詫異地看着傾城居然帶着一雙兒女出現在議事大堂之上。
“見過夫人!”衆多官員一齊彎腰行禮,在定州,自尚海波以下,從傾城來到定州,嫁於李清之後,就沒有再稱呼她一聲公主,內中自然蘊含着豐富的意思,也就是說,定州上下官員的心思統一的很,那就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將大楚皇室放在眼裡,在他們眼中,傾城是定州的主母,至於是不是大楚公主,於他們而言,沒有什麼意義,他們正在乾的事情,就是要推翻大楚呢!
傾城臉上浮現憂悲之色,斂裙還了一禮,道,“各位大人,不必多禮,今日請各位大人到此,想必也都知道所謂何事了,大家請坐吧!”
衆人再施一禮,這纔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左右兩排,尚海波與路一鳴居首,而在尚海波的旁邊,則坐着如今定州武將排名最高的一人,定州守備馮國,現在他的磐石營擁有正規士兵六千,再加上駐守各地的地方守備兵力,能指揮的總兵力高達兩萬餘人。
“你們兩個,抱着濟世和心怡,去給各位大人跪下!”等衆人坐下,傾城忽然道,不等一衆官員反應過來,兩個抱着孩子的宮女便走到大堂中央,跪倒在地。
衆人都是大驚,濟世與心怡,那是什麼身份?這樣給衆人跪下,卻是沒有一個人敢承受的,所有的官員忽拉拉全站了起來,全都跪倒在堂中還禮。
“夫人,不必如此!”尚海波與路一鳴兩人自然知道傾城的心意。兩人跪倒在地,尚海波大聲道:“蠻族反叛,呂曾聯手,大帥被困,定州上下無不憂心如焚,必然盡心竭力,全心全意,共赴危計,絕不敢怠慢半分,大帥洪福其天,自起事以來,雖歷經無數艱難險阻,但一直有驚無險,這一次,也必定會平安無事!”
“各位大人請起!”傾城道:“各位大人當得起兩個孩子這一拜,候爺被困瀋州,傾城雖不是纖弱女子,但也無計可施,唯有請各位大人多多操勞了。”
“此份內之事,大帥被困,定州上下共赴危難,敢有怠慢者,定斬不饒!”尚海波霍地站起來,大聲道。
“敢有怠慢者,定斬不饒!”堂上衆人齊聲大呼。
傾城臉上這才露出一絲微笑,揮手讓兩名宮女站了起來,但卻沒有讓他們避入後堂,而是讓他們就這樣抱着孩子,站在自己身後。
“此事突然,不知尚大人,路大人及各位大人有什麼主意?”傾城問道。
尚海波欠欠身,道:“夫人,我在來此的路上,已傳令上林裡駱道明與楊一刀,立即戒嚴上林裡,防止蠻族得知消息之後,狗急跳牆,聚居於上林裡的蠻族膽敢在此時有任何動作,立即殺無赫!”
傾城點點頭,“這的確是該防患於未然。”
“其二,我已命令軍情司逮捕定州城中蠻族一衆貴族。”尚海波遲疑了一下,卻沒有說出他派對調查司的監控和對桃花小築的處理意見。
“定州城如果得知大帥被困,必然會起波瀾,不知尚大人與路大人考慮過沒有?”傾城上身微微前傾,問道。
尚路二人對視一眼,“夫人準備如何做?”
傾城沉吟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爲了以防萬一,在大帥沒有確切脫險的消息前,定州城應當全城戒嚴,以防有變!”
“這個?”尚路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也無不可!”
傾城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一閃而逝,“馮國將軍!”
馮國霍地站起:“夫人請吩咐!”
“如今你的軍隊是定州唯一的機動兵力了,定州城的安危就交給你了!”傾城慢吞吞地道。
“夫人放心,馮國一定會盡心盡力,保證不讓一個心懷不軌的人能做亂,敢有作亂者,立即誅殺!”馮國殺氣畢露。“但夫人,請允許我調集一部分地方守備兵力進定州城,定州城擴建之後,磐石營兵力不足,如過於分散,則不利於保護定州城,如果調進一部分地方守備兵力,則磐石營則可集中精力守護內城,以策萬全。”
“這個嘛?”傾城看向尚路二人,知道如果沒有這二人的允許,恐怕調軍是不太可能的。
“可以調進來!”路一鳴點點頭,“但數量不宜過多,否則極易在定州城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三千之數足矣!”馮國道。
“定州城的安危,關乎着我們所有統轄地區的穩定,尚大人,路大人,統計調查司負責着內保事務,但今天爲什麼沒有來人呢?”傾城似首到此時才記起統計調查司居然沒有人到場。
路一鳴則看幾尚海波,他是知道尚海波剛剛纔從統計調查司回來的。
尚海波沉吟了一下,“統計調查司司長清風如今不在定州城!”
此語一出,廳內衆人不由小聲地議論起來,這個時節,作爲定州三駕馬車之一的清風會去哪裡呢?
“清風不在定州?”傾城皺起了眉頭,這一點她也沒有想到。清風去了那裡,清風去幹什麼了?她的腦子裡頓時急速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