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李敢兩人都沒有到過崇縣,一過軍門寨,李清倒更似成了二人的嚮導,一路行來,李清興致勃勃地給二人指點着沿路的江山,說一些當年在崇縣的奮鬥史。當年李清千多名殘兵敗將入崇縣,情形可謂淒涼之極,當時所有人恐怕都想不到,五六年的時間,李清自崇縣起家,便打下了這偌大的一片江山。
作爲李清的龍興之地,一直以來,崇縣自然得到了定州上下的一致看顧,在政策上,資源上,無不向這裡大加傾斜,使崇縣這一個本來很偏僻的縣治,如今已變成了定州轄下一顆明珠,再加上崇縣本身就有煤炭這等礦藏,還有雞雞澤軍校等拉動當地經濟,這裡的百姓可謂是麻雀變鳳凰,一個個都揚眉吐氣了。
崇縣的百姓不僅僅是富了,而且只要走出去,一說自己是崇縣人,那其它人看他們的眼光都變了,崇縣當年爲了李清的崛起可謂是付出了汗馬功勞,死傷子弟兵無數,如今,當年第一批加入李清軍隊的崇縣子弟,只要是活下來的,基本上都已成了軍官,上到像姜黑牛這樣的執掌數千上萬人的撫遠將軍,下致最基層的校尉,可謂是遍佈軍中。而崇縣百姓家裡,幾乎都是軍屬,要麼便是現役,要麼便是烈屬。
而崇縣現在更是定州文官們最爲嚮往的地方,但凡你被調入到崇縣來作官,基本上就意味着你要被提拔了,崇縣到如今爲止,已有了三任縣令,許雲峰,揭偉,龍嘯天,而三人現在都已官至知州,許雲峰知復州,揭偉知幷州,龍嘯天知全州。而且在這裡作官,沒有任何風險,你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唯一需要你做的就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就好,當然,在這裡想做一個貪官壞官也是沒有供你發展的土壤的,說不定那一個看似不起眼的農戶家中,便有一個當將軍的子弟呢,那可是能直上天聽的,隨便告你一狀,便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崇縣這塊土地上,官吏們是真正做到了爲人民服務,做人民公僕了。累是累點,但累得踏實,累得心甘情願啊,自己好好做事,便不愁上邊不知道,說不定那家去定州看親戚說一聲我們現在這個縣令真是不錯啊,隔天就能傳到大帥耳朵裡去。
所以李清進入崇縣之後,一路行來,所見所聞,真可謂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一片歌舞昇平的太平盛世景象。這讓初入崇縣的李文李敢都是驚歎不已,要知道,現在定州轄下,大部分的地方都還是殘破不已的,正在努力地建設恢復之中。像李文去過的全州,大部分的老百姓都還住着茅草屋,靠着官府的賑濟度過這一春荒呢!龍嘯天知州整天忙得跟三孫子似的,十天裡能有一天呆在府衙裡那就算不錯了,每日的公文都是屬下飛馬送到他手裡。直到春耕結束,龍嘯天這纔算緩了一口氣,而整個人卻是瘦了一圈,黑瘦的臉蛋讓他的老子龍四海可是心疼得掉了眼淚。
而崇縣這一路行來,清一色的青磚大瓦房,幾進幾齣的院子,在李文看來,就算是在經濟發達的翼州,能有這種宅子的,那可都能算是縉紳地主,商賈富人之家了。
“當年我們在崇縣剛剛站住腳的時候,被蠻子摧殘過的崇縣荒蕪一片啊,走上數十里,也見不着一戶人家!”李清感嘆道:“當年爲了增加丁口,我們可是想盡了辦法,坑蒙拐騙,啥法子都用盡了,時過境遷,現在想在崇縣入戶可就難了。上一次崇縣現任知縣遊旭之特別上了一個摺子,說遷來崇縣人太多,已使崇縣土地方面不堪使用,因此準備採取一種審查制度,只有審查合格的人方有資格成爲崇縣縣民!”說到這裡,李清笑了起來,遊旭之也挺有趣的,他想出來的法子,倒與自己前世那些發達國家一般,你要來我這兒可以啊,你能帶多少錢來啊!這人有才,李清在心裡想到,居然能搞出這種調調來。
“崇縣是大帥龍興之地,老百姓們當然想遷到崇縣來沾沾大帥的福氣!”李文笑道。
“什麼福氣哦!”李清搖頭道:“李文,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知犧牲了多少子弟兵啊,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們不要忘了這個道理,所以,不論什麼時候,要善待我們的子民。民心似水,可以載舟,亦可覆舟啊,瞧瞧崇縣百生吧,當年爲了我出生入死,家裡唯一的男丁也拿起武器上了戰場,甚至最後連香菸也斷絕了,百年之後連個燒香燒紙的人都沒有,而現在呢,又不辭辛苦地種田,做生意,爲我們繳納賦稅,供養着我們的衣食住行,供養着我們的數十萬大軍。百姓們,那才真是最可敬,最可愛的人吶!”
“大帥教誨的是,李文必然永記於心!”李文道。
三人一路說笑着,一邊緩緩向前行進,剛剛春耕不久,路兩邊的田地有的還是剛剛播下種子,有的也僅僅是冒出了一點點新芽,空氣中盪漾着一股微微的土腥味。
“今年春天雨水不夠多啊!”李清微微皺起眉頭,“所謂春雨貴如油,也不知什麼時候來一場雨,將地下透,好好地潤潤種子!”
李敢道:“大帥,去年雪特別大,地裡倒不顯得怎麼幹,再說了,這幾天天氣都陰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下雨呢!”
“那敢情好啊!”李清笑道。“我這趟回崇縣,要是能下一場春雨那就好了,這裡可是我的福地哦!”
“大帥一言九鼎,說下雨那就一定會下雨的!”李敢笑道。
李清大笑,“你這個傢伙拍馬屁也不會啊,下雨那是老天爺管着的事,我李清在老天爺眼裡,螻蟻一般的人物,還敢說下雨就下雨!”
“大帥,敢子可不敢拍馬屁,大帥也不喜歡馬屁,我怕一不小心拍到了馬蹄上,我這是真心話哩,大帥將來可是要坐那個位子的人,能坐上那個位子的人,都是真龍轉世,當然說有雨那就有雨了!”在場三人都是李氏宗族之人,李敢說話也便沒什麼顧忌,李氏要奪大楚皇帝那個位子,現在每個李氏子弟的心都熱切着呢!
李清大笑,卻也不反駁。帝王將相,寧有種乎?不過李清卻不相信什麼君權天授,君權,那是用槍桿子打出來的,誰的拳頭最大,誰自然就會坐上那個位子。
正說着,卻突然起風了,李文經驗極其豐富,迎着風走了一段,臉上卻是露出古怪的神色,看着李清道:“大帥,您剛剛說要下雨,可能現在真要下雨了!”
“啊,不會這麼巧吧?”李清道。
李文頂着風嗅嗅,“真要下雨了!大帥!”
李敢歡呼道:“大帥大帥,讓我說着了吧,您是真龍轉世,說要下雨,就會下雨的!這不就來了麼!”
李清聳聳肩,這只是一個巧合罷了,不過他也懶得說什麼,反正這種事,他們相信豈不是更好!“我現在倒擔心一會下起雨來我們怎麼辦?你們兩人帶了雨具了嗎?”
李清一句話將兩人都問楞了,他們兩人都是武將,平常頂風冒雨都習慣了,出門那裡想得到要準備這些東西?
“壞了,大帥,這裡隔崇縣還遠着,怎麼辦?”李文道。
“怎麼辦,快馬加鞭!”李清道:“爭取在雨下起來之前,找到避雨的地方!”大笑着一叩馬腹,戰馬四蹄一揚,箭一般地竄了出去。
戰馬跑得再快,也沒有雨來得快,三人沒跑上兩裡地,雨便下了起來,而且愈下愈大,片刻功夫,三人便成了落湯雞。
眼見此景,李清乾脆放慢了馬速,雨太大了,狂奔的戰馬萬一不小心來一個馬失前蹄,那就糗大了,反正已經淋溼了,就讓他淋吧,直當洗了一個澡!見李清居然在雨中漫步起來,李文李敢二人也只能陪着李清,安步當車了。
“大帥,快看,前面有一個亭子,咱們可以去那裡先避避雨!”李敢忽地大叫起來。
三人急急打馬向前,果然前面不遠處,一個八角亭子立在路邊,三人翻身下馬,將馬扔在外面,大步走向亭子。三匹馬都是訓練有素的戰馬,頗有靈性,倒也不必但心它們跑沒了。
三人剛剛走到亭子裡,擡眼一看,都不由一楞,亭子裡已經有了一個人,與他們一樣,也成了落湯雞,不過與他們不同的是,這是一個女子。看到三個大男人進到了亭子裡,那女子顯然有些害怕,向一角縮了一縮。
三人倒也不以爲意,走進亭子坐下。抹抹臉上的水跡,李敢更是脫下上衣,就在亭子裡用力地擠起水來,胸腹的八塊肌肉盡顯。李敢這一脫衣服不要緊,貼身藏着的刀可就露了出來,亭角那女子顯然更受驚嚇了。突地站起來,大步便身外面走去。
“這位姑娘!”剛剛抹乾淨臉上的水跡的李清看到這個女子居然準備冒雨衝出去,不由出聲叫道。
女子腳步一頓,顯然極是害怕,“這位老爺,喚奴家何事?”女子低頭道,聲音帶着顫抖。
李清道:“這麼大的雨你怎麼趕路呀!放心吧,我們都是好人,去崇縣訪客的。你盡客放心地呆在這裡等雨停了才趕路吧!”
這時候李文也反應過來,三個大男人和一個女子呆在一起,的確有些讓女子害怕,再看李敢還在那裡赤着胳膊用力地擠着衣服,不由斥道:“李敢,穿上衣服,沒個樣子,沒看到大……公子也還穿着溼衣嗎?”
女子有些遲疑,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再看看亭子裡三個人,那個大馬金刀坐着的人看起來倒挺面善,不像壞人,另外兩人倒似是他的隨從。猶豫地半晌,終於還是走回到一角,抱着肩膀瑟縮着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