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富站在船頭,看着熊熊燃燒的火船箭一般地撲向停泊在海港之中的定州水師艦隊,片刻之後,港口裡就將成爲一片火海,那些耀武揚威的大船將被付之一炬。
這片港口是一個極大的回水區,在這裡,火船不用人操縱,就會被水流順勢送進海港,左富沒有想到今天此行如此順利,國王陛下和丞相衛剛大人決定拼命抵抗之後,第一個請櫻出擊的便是他。
左富是水師宿將,是現任水師統領左貴的兄長,左貴戰死,水師全軍覆滅,左富傷心悲憤之下,蒐集了上百艘小型漁船,決定效防古人,縱火焚燒敵軍艦隊。召集了一批敢死隊,利用對臺島周圍水文地理的熟悉,居然讓他們避過了定州水師的巡邏船,接近了海港中停泊的定州水師艦隊。
每艘漁船之上都堆滿了易燃的柴草,澆上油脂,在迫近到離海港一兩離處,立即便點燃火頭,船上的敢死隊紛紛跳入大海,拼命向迴游去,而那些火船則藉着迴流,向着海港撲去,近百艘火船將海面照得透亮。
藉着火光,左富看到越逼越近的火船,看着海港之中那些鉅艦之上驚慌奔走的人影,聽着淒厲之極的報警號角,他仰天哈哈大笑,兄弟,哥哥今天要給你報仇了。
但片刻之後,左富的笑容便凝結在臉上,那百多艘火船在距離海港艦隊約有一兩百米時,像是遇到了什麼阻隔,竟然莫名地停了下來,前面的停下來後,後面的火船卻不依不饒地撞了上去,一時之間,海面之上火星四濺。
“爲什麼,這是爲什麼!”左富嘶聲吼道,難道這些定州水師有鬼神庇佑不成,爲什麼火船到了那道弧形線上,居然就停了下來?
其實那裡有什麼鬼神庇佑,定州水師駐紮在海港之中,在海港的外圍,數十條小舟沿着一條弧線停泊在那裡,每條船都有鐵鏈相連,而船上放置有大量的鈴鐺,警鐘,那些火船奔行到這裡,不是撞在這些小船上,便是被沉入水下幾分的鐵鏈攔住,在這道線上擠成一團,卻是不得寸進。
鄭之元當年殲滅勃州水師時,便曾使用過火船攻敵,燒得敵人鬼哭狼嚎,自己駐泊於此,豈有不防備對手偷襲之理。
“向遠海上的艦隊發信息,讓他們分出一個分隊來,將這股來襲的敵人拿住,港口裡的艦隻將這些火船擊沉。”鄭之元沉聲命令道。
熊熊火光之中,出雲號上的信號兵爬上高高的桅杆,向着遠出的萬料鉅艦不停地打着信號旗,這時候,遠海之上的鉅艦早已被驚動,正密切關注着這裡,看到透亮的海港之中,出雲號上的信號命令,立刻便有幾艘三千料戰艦帶着十數艘千料戰艦向着海面上那些隱隱綽綽的小船逼去。
而在海港之中,艦船上的投石機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被絞好鋼弦,上好石彈,隨着一聲聲發射的命令,一枚枚石彈騰空而起,將一兩百米外的火船一一擊沉。
左富跪倒在小船的船頭,以頭搶地,雙拳不住地擂打着船板,就在成功即將來臨的瞬間,失敗從天而降,對方防守如此嚴密,在全殲了己方水師之後,絲毫沒有放鬆戒備,這讓這位水師宿將感到震驚以及一種無能爲力之感,眼前的這個敵人,與自己以往碰到的大不相同。
左富雖是水師宿將,但以往對付的只是小股的海盜,以及圍剿追擊一些誤天這片海域的商船,基本上沒有大的海戰經驗,那象鄭之元之種老於海戰,經驗極其豐富的大將,做事滴水漏,根本就沒有給敵人留下絲毫的機會。
“走吧,我們回艙繼續商議,這些來犯的敵人跑不了多少,我們就不用站在這裡吹海風了!”鄭之元笑顧左右,此時,海面之上的火船已基本被擊沉,一批定州水師乘着小船向那道警戒線駛去,準備察看一下那些負警警戒的小船的損傷情況。
這種戰鬥,對於定州水師來說,甚至不能稱其爲戰鬥。
“左將軍,趕快撤退吧,不然就走不了了。”有士兵大聲呼道。此時,海面之上,十幾艘大型艦船正從他們身後繞行過來,意圖要堵住他們的退路。
“走馬觀花”左富嘶聲喊道,仗着小船靈巧速度快,剩餘的二三十艘小船迅速地靠近海岸線,在淺水區中拼命向一側劃去。
咚咚的聲音在小船四周不時響起,那是來襲的艦船在發射石彈,石彈不時落在小船四周,濺起的巨大水花將衆人淋得透溼,轟隆一聲巨響,一枚石彈命中左富左側的一艘漁船,巨大的衝擊力立即將那小船擊成兩截,船頭船尾高高翹起,旋即下沉,船上的幾名士兵只來得叫了一聲,便遭了滅頂之災。
“散開,散開,貼近海岸。”左富大喊道。
八牛弩的尖嘯聲讓衆人心頭濃罩着一層厚厚的死亡陰影,這種阻如兒臂的八牛弩只消有一隻射中,他們所剩坐的小船被會被擊翻。左富操着船槳,一邊拼命地向前滑動,一邊側頭看着追來的那些燈火通明的敵方艦隊。
八牛弩他很熟悉,但對方八牛弩射擊的密集程度卻讓他心驚膽戰,對方的這種弩竟然能一發便是四支,比起臺島上的一次一發,比烏龜還慢的八牛弩威力不知強了多少。
三千料戰艦已經被甩得很遠了,但對方還有數艘千料戰艦緊追不捨。
“把他們引到羊角彎去。”左富大喝道。
羊角彎,是臺島距離海港數十里的一個地名,這裡水面看似平靜,但在海面之下,卻是礁石密佈,只能容打漁的小船進出,稍大一些的船隻進了這裡,多半便是觸礁的下場。如果這些定州水師還拼命地追來,那左富也不介意將他們全收拾了。
還剩下的幾十艘小船拼命滑動,終於在後面的戰艦無休止的打擊下進了羊角彎。
“左將軍,我們安全了!”一名校尉模樣的人大聲歡呼,但接下來一枚從天而降的石彈便將他全面的話全部擊散,石彈落下,木板紛分,這個校尉被震得高高飛起,扎手紮腳地落下,卟嗵一聲栽進水裡,一連串的水花冒起,他的人卻再也沒有浮起來。
左富回頭,幾艘千料戰艦依然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繼續向前!”他吼道。
“活捉他們!”身後傳來定州水兵們興高采烈的呼喚聲。
“活捉我們?”左富冷笑,馬上就讓你們好看。幾十艘小船猶如受驚的羣鳥,在羊角彎中四散開來。
轟隆一聲,身後傳來巨大的撞擊聲,左富大喜,回頭看去,果然,追在最前面的一艘千料戰艦觸礁了,船體與礁石撞上的巨大力量,使得船上有些興高采烈的水兵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高高拋起,然後掉落水中,船上傳來了一片驚呼聲。
第一艘船觸礁,後面的幾艘卻是見機極快,馬上減速,一個個巨大的鐵錨被拋下水中,船隻在一片難聽的吱呀聲中被強行停了下來。
左富瞧着第一艘觸礁的戰船與後面幾艘隔着近百米的距離,不由大喜,“回頭,將這艘觸礁的船給我毀了!”
一聲令下,數十艘小船又箭一般地駛了回來。
觸礁的戰船和他身後的艦隊立即便發現了危險,無數的石彈雨點般的落下,封鎖着小船駛來的方向。更有十數條小船被從後面的戰艦上放了下來,每艘小船上滿載着全副武裝的士兵,全力划向觸礁的戰船。
這一陣打擊,讓左富又損失了數艘小船,但也讓他成功地靠上了觸礁的千料戰艦,“爬上去,殺光他們!”
此時,這艘千料戰艦便像是一團誘人的蜜團,上面扒滿了一艘艘小船,一支支鉤杆搭上戰艦的船幫,士兵們吶喊着向上攀爬。
觸礁的戰船中涌進了大量的海水,船身開始慢慢下沉,船上的水手們抽出戰刀,吶喊着衝向船幫,與向上攀爬的敵人搏鬥起來。
一時之間,船幫兩側,血肉橫飛,嘶吼聲,慘叫聲,戰刀砍入身體中令人齒酸的吱吱聲,充斥着海面。小船上的臺島士兵將一桶桶的油脂潑向戰艦,投出火把,瞬息之間,這艘觸礁戰船便火光熊熊。
“殺啊!”火光之中,身後來援的定州水師小船衝了過不,重重地撞上對面的敵人戰船,水兵們從自己的船上騰身而起,撲向對面的小船,在起伏不定的小船上,拼死搏殺起來。
這一場搏鬥雖然規模不大,但兇險較之前面在海港之中的搏鬥更爲驚心動魄,雙方參加的士兵差不多,千料戰艦上有數十名水兵,而從後面趕來支援的定州水師也有數十名,雙方各有百多人蔘戰,而定州另幾艘千料戰艦卻只能遠遠的觀望,此時,他們已經知道這片水域極其複雜,稍有不慎,便是觸礁的下場。
搏殺之中,定州兵精良的裝備開始顯出巨大的威力,與對方簡陋的武器比起來,定州水師配備的手弩,包鋼刃的戰刀,讓對方損失慘重。搏鬥不超過半個時辰,臺島水師便吃不住勁了。
左富悲哀地發現,自己的水兵不但在戰艦之上與對方沒有可比性,而且在單兵戰力上,自己的部隊居然也佔不了絲毫上風。
“撤退,撤退!”他悲憤地道,再打下去,只怕這隻部隊將無一人能倖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