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培騰的收縮命令下達到並非不及時,不過,一半羅部軍隊的撤退對士氣的影響還是極大,哪怕有羅培騰親自壓陣也無法消除,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必死之決心的,當陣形被撕開,翼州營騎兵一個角一個角將羅部士兵切除開來,與大部隊分離隔開之時,終於有人頂不住開始潰散或者乾脆跪地投降。
對於這些人,李鋒的騎兵將其遠遠地驅散開去,集中精力對羅培騰的核心發起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時近晌午,羅培騰殿後的五千軍隊折損大半,不是被擊殺就是潰散或者投降,在羅培騰的中軍旗下,最後聚集了約一千人的部隊,以戰車爲依仗,形成了一個圓陣。而銳健營與翼州營則將其團團包圍,千餘人的部隊臉現絕望之色,他們已是走投無路了。
李鋒滿臉殺氣,手中的鋼刀出鞘,看着姜黑牛道:“老薑,發動最後攻擊吧,先用投石機和八牛弩撕開他們的防線,然後我來衝擊,盞茶功夫便可解決掉對手了!”
姜黑牛看着對面在陽光下飄揚的羅字大旗,道:“李將軍,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他沒有挾持百姓爲憑仗,而是選擇了與我們正大光明地打一仗,光是這一點,我便想去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讓他放下武器投降,如此一來,我們也可以避免一些傷亡,更加簡單快束地結束這場戰鬥?”
李鋒曬笑,“有這個必要麼?”
“有!”姜黑牛肯定地道:“李將軍,如果羅培騰今天挾橋邊鎮上萬百姓撤退,我們即便擊潰了他,殺死了他,將來史書之上也不會對我們有什麼好言辭,羅培騰肯放棄這一有利的條件而選擇與我軍決一死戰,便說明這是一個光明磊落的軍人。”
李鋒嗆的一聲還刀入鞘,“好吧,你去試一試,只怕這傢伙不會投降?”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姜黑牛笑道,輕摧馬匹,便欲向前。
“怎麼,你要親自去?沒這個必要吧,這太危險了!”李鋒道。
“對方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姜黑牛道,“李將軍放心,如果勸降不得,我們便發動雷霆一擊。”
羅培騰提着長槍,立於陣中,看着對面黑壓壓的敵軍,苦笑一聲,再看看周圍充滿絕望之色的部下,心知最後時刻便要來臨,只消對手發動攻擊,片刻之間,自己就會完蛋了。
“羅將軍,你看!”中軍官突然驚呼着指着對面,“對面有一人單騎出陣了!”
姜黑牛其實不是一個人出來的,在他身後,還有一名衛士高高地舉着姜字大旗,兩騎緩緩步入到離羅部二百餘步距離,停了下來。而在他身後的銳健營中,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黑牛的身上。
“定州姜黑牛,請羅將軍出來說話!”姜黑牛扯開嗓門,大聲叫道。
“這是什麼意思?”中軍官奇道:“他們已是穩操勝捲了!”
羅培騰搖搖頭,“大概是想要勸降吧!”
“給他幾箭?”中軍官道。
羅培騰哈哈一笑,“對方如此,我怎不投桃報禮,這個距離之上,別說沒有把握殺他,即便能殺,我也不屑爲也!走,我去會會他。”
一挾馬腹,從軍陣之中緩緩步出,向着姜黑牛走來。
勝利者和失敗者相隔不過十數步對立,勝利者臉上沒有恥高氣揚,失敗者也沒有落魄喪膽,兩人對立片刻,姜黑牛道:“羅將軍,已到如此地步,勝負已分,沒有必要再做困獸之鬥了吧!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保證你和貴軍所有人的性命安全。”
羅培騰微微一笑,“我尚有千餘精銳,願與貴軍作最後一搏。”
姜黑牛緩緩搖頭,“羅將軍既然不願拖累橋邊鎮上萬百姓,又爲何對自己麾下兄弟如此殘忍,羅將軍當知道,進攻一旦開始,將不會再有人存活下來。羅將軍要以這千餘士兵的性命來成就自己的英烈之名麼?”
羅培騰大怒:“軍人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本份內事耳,你我兩軍相爭,與橋邊鎮百姓無干,但我部軍人,卻願死戰到底。”
姜黑牛冷笑,“羅將軍,你卻回頭看看,你的部隊可還有半份戰意,你再看看我們這邊,你想死戰到底,有這個機會麼?我甚至不用出動一兵一卒,單是投石機,八牛弩,蠍子炮便足以將你軍完全摧毀。明知事不可爲而爲之,是爲愚蠢,身爲統兵大將,置弟兄生死於不顧,徑爲滿足自己私慾,是爲不義。羅將軍,你現在投降,沒有人會恥笑你,你已經盡到了一名將軍的責任。”
羅培騰回頭望向圓形軍隊,千餘士兵都眼巴巴地看着他,那裡還有一絲昂揚的戰意,如果說先前自知必死,還有拼死一搏,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想法,現在看到了一線生機,誰還會無緣無故地把自己往閻羅王那裡送?
看着姜黑牛,羅培騰咬着牙道:“要我投降也行,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姜黑牛臉上露出笑容,“請講!”
“你們定州不是有奪旗之戰麼?我願與你行奪旗之戰,如你勝,我則降,如我勝,你便讓我帶這千餘將士離去!”
姜黑牛大笑,“奪旗之戰本是蠻族規矩,我定州倒沒有這種玩意兒,相反,我定州主公更是強行規定領軍大將不得親自上陣搏殺。”
“你這是不敢與我賭上一賭羅?”羅培騰冷笑:“定州大將名滿天下,亦不過如此耳!”
姜黑牛搖搖頭,“雖說匹無之勇與兩軍之戰並無大用,不過我可以滿足你,讓你知道定州大將並非浪得虛名。我定州軍橫掃天下,勇將何其多也,姜黑牛隻不過是其中普通一員,但也可以讓你見識見識!”
羅培騰深深地看了對手一眼,“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但伸出手掌。
姜黑牛策馬上前,也是伸出手來,兩人手掌重重擊在一起,然後各自掉轉馬頭,奔向本陣。
“什麼,你要與他決鬥?”李鋒怒道:“何必如此多此一舉?”
姜黑牛笑道:“決鬥又何妨,一來可以讓我們的弟兄不必再有傷亡,再者,也可讓對手輸得口服心服,同時還可大長我方士氣。”
“你有必勝把握?”李鋒道。“要不讓我來?”
“李將軍不信我?”姜黑牛道:“自崇縣起兵,我姜黑牛跟隨着主公,身經百戰,還從沒有輸過!”提起長槍,“李將軍便看好吧!”
兩方大將單挑,無論是定州軍還是對面的洛陽軍也好,都是很少見到了,只要是軍人,從心底裡都有一股英雄情節,對於這樣的場面自然是樂於見到的,定州軍自然是信心滿滿,而對於洛陽軍來說,這也不失爲一個最好的結局,無論勝敗,都可以不死了,勝了,可以安然離去,輸了,也就是成爲俘虜而已。
姜黑牛驅策戰馬緩緩向前,與此同時,對面的羅培騰也縱馬出陣,兩人死死地盯住對方,慢慢靠近,戰馬開始加速,先是小跑,越來越快,猶如兩道閃電,迅速接近對方。
定州軍中,戰鼓轟響,而在洛陽軍這邊,卻是聲嘶力竭地吼叫着,爲羅培騰加油助威。李鋒不自覺地摧馬向前,手緊緊地握着鞍邊的一品弓,如果姜黑牛戰敗,李鋒會毫不猶豫地發動進攻。姜黑牛答應了你,老子可沒答應你,而且,老子也不歸姜黑牛管,李鋒冷冷地想。
姜黑牛身子伏在馬鞍之上,長槍前指,標準的騎兵衝刺戰法,姜黑牛與定州很多將領一樣,出身低微,從小並沒有經過系統的武術訓練,他們的打法,戰技更多的是在無數次的實戰之中摸索出來,能在身經百戰之後而倖存下來不死,而且一步步升到如今高位,他們的殺人技巧早就磨練出來了,與那些將門世家相比,他們的戰技更具實用性,毫無花巧,招招都是致人死命的打法,當然,同時也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這便是唐虎當年所說的瘋狗精神。當然,唐虎娶了鍾靜之後,被鍾靜一翻磨練,早已非當年可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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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打法,看得兩邊士兵卻是膽戰心驚,像姜黑牛這種定州大將,打起架來居然是這種輞顧生死的搏命打法,大大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
相比較姜黑牛的專心一致,羅培騰顯然就想得太多了,他要的擊敗對手,而不是殺死對手,如果一個失手將對手弄死了,可以想見,自己的部下馬上就會承受慘烈的報復,只怕就不是死那麼簡單了。
患得患失之下,羅培騰一身戰力只不過發揮出了七八成,那裡還是姜黑牛的對手,交戰數合,便已落在下風,高手過招,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等羅培騰想明白過來,想要扳回劣勢之時,那裡還來得及?在姜黑牛的招招緊逼之下,一時之間,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更何況姜黑牛比羅培騰還年輕了十來歲,體格更壯,氣力更足。
終於兩人在一次對擊之中,羅培騰的長槍被破開,空門大開,面對着閃電般刺來的長槍,羅培騰臉如死灰,閉目受死。
兩馬交錯,姜黑牛的長矛卻猛地偏轉,橫過矛杆,將羅培騰拍下馬來。看到姜黑牛獲勝,銳健營與翼州營齊聲歡呼,定州軍萬勝的口號響徹天地。
姜黑牛圈馬而回,看着摔得七葷八素,躺在地上兀自沒有爬起來的羅培騰,微笑道:“你輸了!”
羅培騰長嘆一口氣,“是,你贏了,我投降!”
姜黑牛回望定州軍,手中的長槍高高舉起。
“定州軍,萬勝!”迴應他的是山呼海嘯般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