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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身的搖晃越來越劇烈。
車窗外的景色也變成了灌木叢生的森林。樹枝從車窗裡伸進來,刮痛了我的臉。有股潮溼的樹葉味道涌進來,我不禁厭惡的皺了眉。各種動物在森林中出現,其中我只注意到了那條纏在樹枝上向下探的蛇。
滑溜的蛇皮,鮮豔的蛇信。
它的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
天使也會怕蛇?天使也會死?我以爲天使無所不能!
尖銳刺耳的聲音從耳畔閃過,我纔想起,它跟曾經被我摔死的蛇一摸一樣。
看着它凌空扭動的身體,我有些出神。就在這空當,它突然竄了進來!滑溜的蛇皮蹭過我的皮膚,我看着它在我眼前飛過,然後直接襲向了亞伯特!與生俱來的敏銳令他迅速的側頭,伸手凌空抓住了那條蛇。那動作太快,快到車裡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剛想鬆口氣,卻發現那條蛇的身體倏的變長。
失去了法力的亞伯特根本無法控制它,只能任由那尖齒咬向自己的脖頸。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下意識的傾身過去拽過那條蛇。我的力氣很大,狠狠的將它從車窗甩了出去。
嘭的一聲響,它被摔成了兩截,死了。
亞伯特皺眉撫着脖子,泛黑的血從齒印形狀的傷口中滲出來。
他側頭看向我,烏黑的瞳顫了顫。最終薄脣一抿,滿口刻薄:“多管閒事。”說完別過頭,只是用手捂着傷口,不做任何的救治。對於他的冷言冷語我早已習慣,發動機的聲音遮過我們的說話聲,沒人發現剛纔的一幕。
我坐正身體,心裡有些莫名的浮躁。
“毒血應該吸出來。”
我看着前面的座位,悶悶的開口。
亞伯特的指尖抖了抖,沒有回頭,只是冷聲道:“不用你管。”黑血從指尖滲出,我側頭,看到他蒼白的脣瓣。一股熱氣又涌上來,我大步跨過去拽住他的手:“你想死麼?”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樣的,只是看到了亞伯特滿目的詫異。
同車的人被我的聲音吸引了目光。
我目不斜視的用力拉開亞伯特的手,腦袋一熱,就把頭埋了下去。
“你!”
亞伯特的身體倏的僵硬。
我皺緊了眉頭,含住傷口,用力的將毒血嘬出來。我的黑髮很長,披散在亞伯特的身上。血腥的味道溢滿口腔,我擡頭,將口中的毒血啐了出去。再回頭,撞上亞伯特驚詫的目光。他瞪大了眼睛,瞳中映出我的影子。
我面色有些僵,開始後悔自己剛纔的行爲。
我這是在做什麼?救他麼。亞伯特這麼邪惡,他應該死。
只是——科拉迪的話在耳邊響起:終極測試爲期二十天,這次你們將進行團體測試,並且要在測試期間盡力讓團體保持完整。是了,我只是爲了保持團體的完整而已,五個人,只剩下五個人了。
我後退一步,不想再繼續給他吸血。
可目光一掃,卻發覺了科拉迪熾熱的目光,他的瞳仁微縮,散發出獸般的慾望。
有些頭痛的皺眉,也許一會兒科拉迪會借這個機會吸乾他。
“我在幫你,你最好別拒絕。”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在他詫異的目光裡,我低下頭,含住傷口。他大力的別這頭,所以脖子僵硬的抻直着,我吸出一口血,舌尖不經意的一掃,亞伯特的身體猛地一顫。吐出口中的血,我有些尷尬的看向別處。
突然,天旋地轉!
正猶豫着要說些什麼的我腦子一片空白,眩暈感令我咬緊了牙關。下意識的抱緊身前的軀體,劇痛在霎時間襲來。我緊緊閉着眼,感覺身體在大巴里撞來撞去。可是疼痛感卻不那麼強烈,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擋在我面前,擋去了那些撞擊。
停止了滾動後,我緩慢的睜眼。
大巴似乎順着斜坡滾下來,車身被撞癟,車窗摔碎了些,尖銳的玻璃茬立在眼前。
我滑到了座位下面,眼前是凹進來的車身,耳邊是工人們疼痛的呻吟聲,和一個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剛纔在滾下來時,一直有個人在我耳邊悶哼。我側頭——亞伯特蒼白的臉就在眼前,栗色的發有些凌亂,毫無規律的貼在臉上。
髮絲間,是那雙烏黑碩大的黑瞳。
看着他,我的腦子又有些空白。
他看着我,眼珠輕顫。
修長的指撫上我的脣瓣,輕柔的擦去剛纔彌留的血絲。
“滾蛋巴德,你壓着我腿了,滾開!”
小阿爾有些稚氣的聲音驚醒了我們,觸電般的彈開。亞伯特臉色很難看,似乎有些懊惱。我想要從已經機型的車子裡爬出去。胳膊有些痠痛,其他地方竟奇蹟般的毫無損傷。欣喜之餘,看到了亞伯特停留在原地不動彈。我看了看他,注意到他身下汩汩冒出的血。
“怎麼回事,哪裡受傷了?”
“少多管閒事!”拂開我的手,亞伯特冷着臉挪開受傷的腿,費力的爬了出去。
“喂,那樣動你腿就廢了。”我跟在他後面,發覺自己的口氣真的很多事。
“廢了也跟你沒關係。”一跛一跛的走到樹下,無力的滑下去坐着,不再管受傷的腿。
“你這人真不知好歹!”一再被抗拒,我莫名的火了。
“對,我就是不知好歹了。我就是不需要你的幫助!”亞伯特被我一罵,也來了脾氣,“你不是恨我傷害了你親愛的艾倫和艾美爾麼,你不是恨不得我死麼,那你現在來裝什麼好心?給我滾遠些!”冷冷瞪我一眼,他別過頭去,喘着粗氣。
被說中心事,我低頭抓住他的領口:“……你!”
被我拽的靠近了幾分,亞伯特冷冷的看着我的手:“怎麼,又想打我麼?”
我咬牙逼近:“你以爲我不敢麼?”
亞伯特湊近,彼此的鼻尖都要相碰:“你試試看。”
他的鼻息溫熱,與我的氣息糾纏。
彼此的怒火燃燒的莫名其妙,好像兩頭氣場不和的獅子。
“喂喂,你們怎麼回事?”
阿爾不滿的朝這邊嚷嚷:“這邊都要死人,你們還有心思玩兒對視啊!~”
又一次被他的聲音打擾,亞伯特大力的拂開我的手,然後盯着我整了整領口,挑釁的一樣脣角。那一瞬間,我的火又被拱了上來。還沒來得及發作,自己就被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驚住——我會憤怒了麼?
從何時開始,一向懦弱的我,喜歡發火了?
有些呆滯的看着亞伯特,我竟有些驚慌的逃開了,心裡恐懼和喜悅交織——如果我不懦弱,是不是就代表,我可以回去了?是不是,神就可以原諒我了?這個念頭不停在腦子裡盤旋,以致於我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寧。
車子被摔壞,一行殘兵只能徒步上路。
那場意外導致許多人都受了傷,但好在沒有傷亡。我們五個走在隊伍最後,巴德抱着阿爾,我扶着亞伯特,沒有受傷的麥克默默的走在一邊。被人抱着的阿爾臉色難看,嘴裡一直嘟嘟囔囔:“我自己會走,用不着你抱!”
巴德面無表情,也不理他。
亞伯特臉色也不好,幾度想要甩開我。
“別動!”
我強制性的將他的胳膊環到我脖子上,“再動就把你丟出去,你知道我力氣有多大。”
既然有了脾氣,不如就把它發揮到極致。我沒了顧及,揭去了懦弱的面具,開始和亞伯特對着幹。他青筋直跳,腮幫被咬得死緊,轉過頭之前還不忘狠狠的挖我一眼。
我無視掉他,繼續向前走。
一行殘兵敗將滿口呻吟的前進。
腳下的路很泥濘,叢生着罕見詭異的植物,巨大的潮氣令人窒息。
正走着,前面出現了一個老夫人,普通的長相,卻憑空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看到她後,隊伍裡的麥克倒抽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