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河防線,已經快到秋天了,原本在夏天激流的萊茵河也難免沉寂了下來。一些殘肢斷臂透過清澈的河水顯露出來,泛着可怕的陰白色。巴巴羅薩起着白馬由四個樞機主教陪伴着在河岸上巡視,他面色凝重,沉沉地低着頭不知道再想什麼。
“大人!願至高主與你同在!”路過的士兵不停地與他打着招呼,巴巴羅薩興致不高,只是強笑着跟這些士兵打了招呼。樞機主教問道:“巴巴羅薩大人,您現在已經是萊茵無可爭議的主人了,您爲何還不高興呢?”
巴巴羅薩說:“萊茵…失去了北方的萊茵不配叫做萊茵,樞機大人,在北方,萊茵的土地和萊茵的人民都在亡靈的肆虐中不斷地掙扎!”樞機們一個個都低下了頭顱,作爲至高主的僕人,看到黑暗與邪惡肆虐在大陸上,他們的心痛絲毫不亞於巴巴羅薩。
萊茵河南岸已經自然地開始過渡到秋季,而北岸卻吹起了寒冷的風,死亡的氣息隨風呼嘯在滿是戰爭痕跡的土地上。巴巴羅薩握着手裡的繮繩,傲然地迎着由北方出來的寒風。隨行的畫家將這個場景畫了下來,多年以後這幅名爲《黑暗前的巴巴羅薩》在藝術宮中展出,獲得了劇烈反響。
砰!巴巴羅薩手用力的拍在地圖上說道:“不要再討論防禦了!”幕僚們驚訝地看着他,這是第十六次萊茵河防線軍事討論會了。每一次討論會都是以萊茵河的防禦展開,這一次巴巴羅薩終於爆發了。
“我們要進攻!我答應過在北方的人民,我會帶着軍隊打回去!”巴巴羅薩表情有些過於亢奮。一個年長的幕僚忍不住打斷他:“大人,我們都理解這種心情,可是要反攻我們要考慮兩個情況。”
他似乎有些小心地看了看巴巴羅薩的表情,似乎沒有發怒:“大人,一是我們兵力不足,士氣不振想要越過萊茵河反攻北岸的亡靈殭屍恐怕十分的困難。二是,我們的反攻就算成功了也會毫無價值,大人,北方經過被放逐者和亡靈的來回統治,估計已經完全地廢了,我們費盡心思奪回這麼一塊毫無用處的廢地,這是非常不明智的。”
巴巴羅薩熱烈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或年輕或老成的幕僚大聲地說:“我考慮過這些可能性,我的弟兄們,今天一早我去河岸防線巡視,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在北岸,一朵野花顫巍巍地開放着,我認得它,它的名字叫做薰衣草。”
聽到薰衣草的名字,許多年輕的幕僚眼中已經含上了淚,巴巴羅薩深沉地說:“土地廢了我們可以再耕耘,人死了我們可以再繁衍,可是如果我們一直龜縮在南岸,龜縮到我們失去了所有的勇氣,諸位,我保證,我們再也看不到盛開的薰衣草,再也看不到萊茵的旗幟高高飄揚,再也看不到,希望!”
“希望…”幕僚們唸叨着這個彷彿已經沾滿了灰塵的詞語,一個個握緊了拳頭,年輕的幕僚激動地看着巴巴羅薩早已經淚流滿面。一個很謹慎的參謀什麼話都沒說,從雜亂的地方抱過來一張地圖鋪在桌子上。
衆人的呼吸開始急促,這分明是萊茵河北岸的戰略地圖。那名幕僚沉聲說道:“我們來討論反攻計劃吧!”幕僚們禁不住歡呼起來,熱烈地討論着,抒發自己的見解。巴巴羅薩有些感慨,大帳內多久沒有出現這樣充滿希望的情緒了?
一直到了夜晚,巴巴羅薩走出了大帳,一排身着法蘭克制式盔甲的軍官已經在等待他。一名領頭的軍官問道:“巴巴羅薩大人?是要反攻了嗎?”巴巴羅薩看着他們點點頭,這羣法蘭克軍官是一隻追隨着自己從萊茵丘陵戰役撤退到這兒來的。
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是一羣合格的軍人,甚至可以說是整個萊茵南岸防線最精銳的戰士。巴巴羅薩說:“反攻計劃我們已經安排好了,諸位下去休息吧。”領頭的軍官臉色有些焦急:“大人!我們願意做先鋒!”
巴巴羅薩搖搖頭:“不行,你們是萊茵南岸最精銳的戰士,同時你們也是法蘭克的士兵!”領頭的軍官急道:“大人!求求您了!這次反攻我們一定要做先鋒!從法蘭克來到這兒的兄弟都想着這一天!”
巴巴羅薩依然搖頭說:“你們知道這次反攻會有多大的危險嗎?我幾乎是抱着必死的信念纔敢提出的!”那名軍官神色凜然地問:“大人,您知道我和我的弟兄們最遺憾的是什麼嗎?”巴巴羅薩看着他問道:“是什麼?”
那名軍官深吸了一口氣:“大人,我們最遺憾的是當初沒有隨着腓力公爵戰死在萊茵丘陵,一直潰退到了這兒,大人!我們不怕死,我們怕的是我們走到哪兒背後都有人指指點點說我們是逃兵!說我們是懦夫!大人!成全我們吧!成全一個軍人的榮耀吧!”
反攻計劃第二天就制定出來了,當幕僚們拿着反攻計劃到巴巴羅薩面前的時候,幕僚們再次被震驚了。巴巴羅薩說:“讓法蘭克人衝在最前面。”幕僚急道:“大人!不行,法蘭克軍隊本來就只有不到兩千騎兵了,再讓他們衝上去…”
巴巴羅薩神色凜然:“我們要尊重他們,尊重他們作爲軍人的榮耀,我懂你的意思,法蘭克的軍隊留下來固然可以幫助我們訓練更多的優秀士兵,可是一直失去了榮耀的軍隊,他已經失去了所有,所以讓他們衝在最前面,讓他們實現他們的榮耀!”
準備工作做的很快,當聽說要實行反攻後,沒有人提出異議。反而士氣更加高昂起來,隨處都可以聽到士兵們的言論:“聽說了嗎?我們就要反攻了,我們就要去殺那些該死的亡靈了!”法蘭克軍營之中,僅剩的兩千騎兵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盔甲,爲自己的坐騎添加最肥美的草料。
他們每個人的心中幾乎沒有什麼波瀾,在他們看來,死亡是他們此行最大的目的。巴巴羅薩在反攻前一晚來到了這種不大的軍營內。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一個個拍着他們的肩膀企圖記住這羣勇敢的戰士。
陽光從東方升起,工兵們趁着夜色已經搭好了浮橋。北岸的亡靈指揮官饒有興趣的看着正在列隊的人類士兵。什麼時候人類變得這麼勇敢了?他沒有吩咐弓箭手射箭阻擾,而是下令排好了防禦陣型,他要看看這羣人類發了什麼瘋,敢來自尋死路。
“嗚——嗚嗚”法蘭克標準的進攻號角響起,排成五路縱隊的法蘭克騎兵默默地祈禱了一陣。隨着指揮官的一聲令下,騎兵們慢慢地渡過浮橋。大地輕微地震動,亡靈指揮官嘴角已經浮現出了嗜血的微笑。
騎兵已經全部渡過了浮橋,亡靈指揮官一揮手,兩個千人隊的亡靈騎士從大軍中出現。騎兵們握緊了手中的騎槍根據指揮官的命令組成了一個楔形陣。隨着大地的震動,兩方騎兵開始了對衝。
對衝中,有的人類騎兵挺立長槍,閉上了眼睛,嘴裡默唸着什麼,也許是對至高主的祈禱,也許是家鄉戀人的名字,也許只是一段囈語。總之陽光在法蘭克騎兵的盔甲上泛出一道閃爍的光芒,巴巴羅薩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被晃花了。
轟!兩支騎兵撞在一起,頓時人仰馬翻,巴巴羅薩拔出了劍高喊道:“爲了萊茵!衝啊!”大隊大隊的步兵高聲喊叫着衝過浮橋,踏上了很久都沒有踏上過的自己的土地。那一刻,彷彿時光都停止了,士兵們他在自己的土地上,一股奇特的力量從腳底傳了上來。
這是勇氣?還是什麼魔法?沒人知道,這一戰一直打到了黃昏,廝殺聲在萊茵河響徹了整整一個白天。終於,亡靈大軍撤退了,亡靈指揮官知道自己敗在了人類的勇氣上,自己的軍隊雖然是一部殺戮機器,但這部機器沒有感情,也就沒有所謂的勇氣的爆發。
“贏了?”巴巴羅薩扶着劍,四周都是屍體,通過計算大概得出了一個傷亡對比。己方的傷亡應該在兩萬人左右,亡靈的傷亡則至少在四萬!他看着自己的士兵微笑着跌坐在地上,一種勝利的喜悅衝上了他的心頭。
戰爭開始以來,很久都沒有取得這樣重大的勝利了吧?幕僚們興沖沖地抱住巴巴羅薩,這樣的勝利足以令任何一個人歡呼。巴巴羅薩整理了一下盔甲說道:“把屍體燒了,然後撤到南岸吧!”
幕僚們不解地問:“大人,我們勝利了,應該追擊纔是!”巴巴羅薩重複了他的命令:“把屍體燒了,撤回南岸,剩下的交給戰鬥神父們。”巴巴羅薩不是傻子,他知道僅憑一時的勇氣,自己可以獲得暫時的勝利,但後面呢?
靠着自己着幾十萬人去擊敗數不清的亡靈殭屍和那些不知道退到哪兒去了的被放逐者?士兵們帶着勝利的喜悅回到了南岸,整個南方都被這個捷報衝的沸騰了。巴巴羅薩在北岸清點傷亡的時候,在戰場上擡出了兩千騎兵的屍體,法蘭克人兌現了他們的諾言,他們用死證明了自己的勇氣。
一個樞機主教躬身道:“大人,魔法陣已經繪製好了,這個大型的光明神術觸發後,亡靈在這裡的戰鬥力至少會下降一半。”巴巴羅薩點點頭,繪製光明魔法陣是這次反攻中巴巴羅薩的一個主要目的。
爲了以後真正的反攻,真正的勝利,他必須這麼做。這場反攻並沒有取得什麼實質性的戰果,不過後世幾乎所有的史學家都把這一場反攻稱爲一個拯救之戰,認爲這一戰一掃人類失敗的陰影,奠定了今後勝利反攻的基礎。
——
北方巴別塔第二層,在這片詭異的森林中,戰鬥已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就連亞特都殺死了至少五個以上的刺殺者。這種瘋狂地進攻讓騎士們有些身心俱疲。傑蘭特焦急地問:“還沒有找到嗎?科爾?”
科爾顯得很冷靜,他仔細地觀察着四周:“再等等,再等等,快了快了!”金力砸扁一個刺殺者罵道:“該死的科爾!快點!我快累死了!”科爾努力地尋找着控制這個刺殺大軍的幕後者,突然他眼前一亮,一棵樹後,一個詭異的身影躲躲閃閃。
他大叫道:“找到了!那顆樹後面!”蘭帕德聞聲跳了起來奮力地朝着那棵樹猛烈一劈!樹木被斬成兩半,那個詭異的刺殺者暴露在眼前。蘭帕德一劍橫斬過去,叮!一聲刺耳的兵器相交的聲音傳來。
那名刺殺者吐血倒飛出去,掙扎着爬起來就要往黑暗中跑。科爾怒吼一聲:“哪裡跑?!”他縱身來到刺殺者的面前,一腳踹翻他,一劍朝着他的面目刺去。啪!骷髏面罩被擊碎,科爾站在那兒,長劍已經從那名刺殺者的後腦穿出。
刺殺大軍一陣浮動,化作了煙塵飄散了。騎士們鬆了一口氣,相互檢查着傷口。科爾看着倒在他腳下的屍體,仔細的檢查了一下,這是一個人類男性,約莫五十歲上下,兩鬢斑白。蒼白的臉上一道貫穿傷恐怖的暴露出來,突然屍體一陣痙攣,科爾橫劍當前警惕着。
屍體劇烈的痙攣過後,開始慢慢地化爲灰燼。碧兒說道:“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科爾點了點頭說道:“恩,我感覺到了,還有一個氣息,很微弱,是從那裡傳來的。”他手指着森林的中央,那裡有着一點微弱的光芒。
傑蘭特問道:“大家沒事吧?”騎士們點點頭,碧兒照料着生死不明的拉斐爾說道:“拉斐爾還是沒喲醒來的跡象。”傑蘭特說:“碧兒,你留下來照顧拉斐爾,其餘的人,我們去那裡看看,看他還搞什麼鬼!”
騎士們隨着光芒慢慢地前進着,蘭帕德與金力一前一後將亞特護衛着。這個詭異的森林到處都是殺機,說不定一隻毒蛇就能要了亞特的命。漸漸地那點星光越來越明亮,彷彿就像一個太陽一樣。
一陣煙霧飄了過來,傑蘭特一聞大驚道:“有毒!”衆人連忙捂住鼻子,不過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吸入了一點。不久亞特感覺到自己的頭有些昏沉沉的。四周開始模糊起來。“亞特大人?”一個清脆的女聲呼喚着他。
“莉莉!”亞特大驚,模糊的光暈之中,莉莉俏生生地站在他的前面,臉上還掛着笑容。亞特心中生出一絲柔情,就將莉莉摟在懷中。“莉莉!你還好嗎?”亞特輕輕地問道。莉莉在他的懷中笑了笑說:“是的,大人,我很好,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你!”
亞特溫柔地笑了笑,輕輕地撫摸着莉莉的髮梢。突然亞特感覺到莉莉似乎有些不對勁,她的臉上露出一股詭異的笑容。砰!一聲巨響,亞特感覺自己被人提着領子摔了出去!傑蘭特!傑蘭特將亞特護在身後,舉着劍冷冷地看着莉莉。
莉莉開始嚶嚶地哭了起來:“大人,我知道我只是一個平民,我怎麼可能得到您的愛呢?”亞特有些搞不清狀況,傑蘭特冷冷地說:“幻術!大人小心!”亞特驚愕地看着莉莉,莉莉聽了這句話哭地更厲害了。
“大人,哪裡是什麼幻術,如果非要說是幻術的話,你眼前這個騎士纔是想害你的人,你看,他的嘴臉多麼兇惡!”莉莉一直哭訴着,嬌柔着蹲在了地上,她哭着說:“大人,相信我,莉莉怎麼可能害你了?莉莉一直愛着你啊!”
這一句話彷彿卸下了亞特心中所有的防備,他猛地甩開傑蘭特的手,向莉莉走了過去。傑蘭特大驚,卻見亞特的右手已經搭上了劍柄。唰!亞特拔出劍猛地刺入莉莉的胸膛,一抹血紅色浮現在莉莉的胸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亞特哭道:“大人,您,您怎麼了?”
亞特悲憤地說:“帝都淪陷,所有的人都變成了亡靈,且不說你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我也會殺了你,淨化你的靈魂!”莉莉突然大笑起來:“果真厲害,人類,你刺出的這一劍你知道代表了什麼嗎?代表了你已經失去了得到愛情的權利!”
莉莉咆哮着在黑霧之中散去,亞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傑蘭特的懷裡。傑蘭特臉上豆大的汗珠:“大人,剛纔情況危急,就顧不得其他進入了您的意識之中,請您原諒。”亞特舒了口氣說:“傑蘭特,正是謝謝你救我一命。”
金力嘟囔道:“是莉莉那個小丫頭嗎?大人,您還是不相信她已經死了嗎?”亞特有些悲傷地低下頭:“曾經我不相信,今天我相信了,莉莉,她已經死了。”金力看着亞特的表情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捂着嘴到了一旁。
粉紅色煙霧帶來的幻術作用是騎士們或多或少地受了點影響,不過實力高強的騎士們很快從幻象中醒來,不過亞特卻陷入了沉睡。迫於無奈,傑蘭特只好進入了亞特的意識領域,救了他一命,不過強行使用靈魂的力量令傑蘭特感到一陣陣脫力感。
好在科爾傳來了好消息:“大人,這光亮是從這具屍體上傳來的。”衆人一看,一具美麗的女屍安詳的睡在一個平臺上,看來已經死去多時。一顆寶石在她的屍體上方懸浮着。她的旁邊放着一副骷髏面具,科爾感嘆道:“看來這就是第三個刺殺者了,這幅骷髏面具應該就是那微弱氣息的來源了。”
蘭帕德拿過骷髏面具,狠狠地踩在腳下。那副女屍痙攣了一下,化爲了煙塵。浮在她屍體上方寶石震動了一下猛然爆開,異變出現了!森林轉瞬間消失,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大房間。不遠處,照顧拉斐爾的碧兒詫異地看着一切。
傑蘭特說:“看來巴別塔的第二層就是靠那枚寶石維持着幻術的魔力,結束了,招受一萬年靈魂折磨的刺殺者終於解脫了。”
“巴別塔的第二層守護者一直遭受着靈魂與肉體的折磨,他們不斷的死亡,靈魂迴歸於寶石之中,有不斷地被複活。玫瑰騎士團的到來打碎了那枚維持魔力的寶石,刺殺者終於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同時,結束了他們長達一萬年的折磨。”——亞儂•海斯崔•洛伊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