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如此緩慢。
柯七葉與藏書長老並排站立,目光看着階梯之上的南子畫。
很明顯的,南子畫在讀到那字畫中間內容的時候,身子明顯怔了一怔。
也是被那內容震驚到了吧。
“這巨石是我從墨宮書閣之中帶出來的,這東西,不能放在書閣之中。”
藏書長老緩緩的,用那把蒼老的聲音,將當年的故事說了出來。
當年,他尚且年幼,他只記得那時候的江山天下動盪不安得很,到處都是戰爭,唯有墨宮之中尚且有一片安寧,那時候,墨宮聞名江湖已是有許多年了,並且並未隱世。
那時候天下有許多百姓爲了躲避戰亂,紛紛來投奔墨宮。
只是墨宮宮規向來嚴格,縱使天下血流成河,也是不允許一個外族人進入的。
雖然是一個狠心的規矩,但是不得不說,是墨宮這麼多年經久不衰的首要原因。
那時候,墨宮與外界就只有一牆之隔,牆內,是安詳美好的世界,牆外,卻是殺戮,冰冷的戰爭死亡,記不清有多少人死在墨宮外面了,因爲每日都有人想要偷偷進入,每日都有人死。
那一日,年幼的他一如往常的在城牆邊上守城,一抹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人的穿着極爲怪異,渾身上下都是已經乾涸的血液,髒兮兮的,還很臭。
那人手中揮舞着一張紅布,站在一座小山坡上對着他打招呼。
一般時候,他對此都是視而不見的,因爲這樣的人,想要藉此進入墨宮的人,他見得太多了。
只是偏偏那時候,他卻多看了兩眼,被那人的一雙眼睛給吸引住了。
正是因爲這多看的兩眼,他走下了城樓,走出了城牆,走到了那個人身邊。
違反了墨宮的規矩,他竟然與與一個外族人接觸了。
那人表示了他的來意,與別人一樣,想要進入墨宮,想要獲取一陣子的安穩,用於交換的,便是這塊石頭。
他還記得第一眼他被他帶到一個山洞裡見到這塊石頭的時候,眼中止不住的震撼以及喜愛。
第一眼,他就愛上了這塊石頭,當年石頭上的時刻比現在更加明顯,更加深刻。
他這一生顛簸流離這麼多年,這塊石頭便隨着他走了許多年,也就是前幾年,他才得以將這塊石頭上面的含義所勘破。
原來這上面所講解的,是血疾的治療方法。
古書上所記載的,血疾要想徹底根治,必須要赤鏈蛇的蛇血與蛇毒作爲藥引,而在這個上面,不需要那些東西,但是所需要的,卻是一種超乎常人的膽量與嘗試。
血疾並不是常見的疾病,換一種方法來說,是一種毒,由孃胎之中帶來的毒。
一般女子中了血疾的蠱毒之後已經是不能活的了,哪裡還會有孩子生出,偏偏如今,他卻遇到了兩個。
柯七葉與南子畫。
藏書長老說完這些的時候,忍不住的再看了兩人一眼。
他的話音落下,南子畫已經從木梯上下來,目光久久的才離開那巨石,投射在柯七葉身上。
上面,是凝重,與深思。
“我說過,這方法太過於鋌而走險,若是沒有熟練的操作手法以及完全相符的外界條件,極其容易失敗。”若是失敗,後果便是一個字——————
——————死。
“葉兒,我也覺得此法太過於偏激了。”南子畫終於開口,聲音有些顫抖,“若是中間任何一個環節出錯,只要有一點點的錯誤——————”
“那就做到最好,不要出錯。”
默然的,柯七葉開口,打斷了南子畫的話。
她的心裡,現在又何嘗不是驚濤駭浪一片不得安息。
這個方法,分爲四步。
必須要在極其寒冷的條件下進行,冰凍到一個人失去意識爲最好。
第一步便是服下假死藥,時刻上面給出了那假死藥的配方,其中所需藥物都是些尋常的藥物,倒是好找,這藥能夠讓人假死三日,身體之中的一切都停止運轉。
第二步便是在假死之後半個小時之中將人的血換掉,用來換掉血液的東西,不是血液,而是一種血液的替代物,替代物的配方時刻之上已經給出了詳盡的描述,用來盛放血液的冰陣需要被施以生死陣法,爲的是對這些血煉毒的時候能維持血的活性。
第三步便是煉血,用至毒之物在極寒的條件之下將血中蠱毒的毒素煉出,這方法用的是以毒逼毒的法子,若是成分之中有絲毫偏差,最後不僅蠱毒不能被煉出,這全部的血液都會壞死。
第四步便是血液回輸,在這之前必須將孃親的血液滴入要回輸的血液之中,並且輸血用的也是叫人匪夷所思的法子,竟然是將人浸泡在那血液之中三日,假死藥的藥效過去,人體復活,血液迴流。
這四步,每一步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匪夷所思不能完成的。
每一步的唯一結果似乎都只能是死。
“葉兒,這分明不是出錯不出錯的問題,這上面的任何一步,都是不可能而爲之的,血液被放幹,如何能夠迴流,並且,就算是復活,復活之後的東西,還是人麼?”
南子畫的沒一聲質疑,都是極爲震撼的抨擊在柯七葉心上。
他所言的,句句都是實話。
卻不是柯七葉所願意聽到的。
“長老,葉兒有個問題還要詢問長老。”柯七葉頓了頓,擡眸注視着藏書長老。
“你問。”
“當初送你這塊巨石之人,現在在何處?”
柯七葉的問題,直逼藏書長老心中隱晦之地。
藏書長老眼中閃過一抹晦暗顏色,卻又似陷入了回憶一般,良久之後才緩緩開口,搖頭說道:“死了,死了,他死了。”
被自己害死的。
當初若是自己能夠勇敢站出來,說出實情,他或許就不會死了。
他被墨宮處死的時候,一直在惡聲詛咒着他,一直在詛咒他。
藏書長老如今已經是年過耄耋的老者了,幾十年過去,他依然記得他瞪着自己的那雙猩紅的眼睛,其中帶着絕望,帶着恨。
就像是惡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