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搖了搖頭:“剛纔我跟父皇提起爹和孃的時候,父皇表面上看上去冷靜,但是那些小動作是騙不了人的。”
“所以你才決定大意試探?”李恪點破了若水的意圖。
“是啊,我只是想確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李恪覺得自己越來越跟不上若水的思維方式了。
“父皇他或許根本不是喜歡那個長得跟我娘很像的人吧,他最愛的人其實還是自己,之所以會執念那個人,可能只是因爲那個人曾經給過他什麼不一樣的溫暖之類的,究根到底,或許父皇只不過是……覺得寂寞了吧。”
“寂寞?”
“是的,寂寞,被囚禁在大家族之中,被囚禁在這座皇城之中,這座皇宮之中那種刻骨的寂寞。”所以想要找個人來陪他,卻因爲自己不懂愛,不懂得挽留,而一次次的錯過。
李恪看着若水的側臉,沉默了片刻,上前攬住若水的腰身,低聲問道:“那麼我是不是也是那個給了你溫暖,讓你留戀的人?”
若水怔了怔,轉頭看着他的臉笑道:“這句話該是我來問你吧,我是給了你溫暖的人嗎?這五年的執念是因爲當初的我給了你溫暖嗎?”
李恪並不回答,一雙深邃的眸子倒映着若水的臉,好像要將若水吞噬了進去一般。
若水瞬間尷尬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李恪抓住她的手說道:“你給我的不只是溫暖,我也不只是因爲寂寞才和你在一起,我愛你,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李恪臉上的表情太過認真,讓若水無法一笑置之,輕嘆了一口,也伸手撫上了對方的臉,這個男人啊,每次都能夠自己毫無準備的時候給自己最深的震撼。
“我也不是因爲寂寞纔跟你在一起,跟你回來只因爲你是獨一無二的。”若水認真的說道。
李恪微微的笑了,那雙微眯的雙眸之中流淌着淡淡的溫柔與寵溺,那是隻有在面對自己才展露出來的溫暖。
或許我眷念你的溫柔,因爲你那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顆無微不至的心,或許你眷念我的溫暖,因爲只有在我的身邊,你才能融化掉眼中的寒冰,迴歸最真實的自己,所以我們註定在一起。
就在兩人低聲交談之時,一道身影慢慢的從階梯的最下方慢慢走了上來。
李恪看到那道人影之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迴歸到了一貫的面無表情。
若水怔了怔,轉身看了一眼身後,才發現一個人正在向兩個人走來。
“老臣剛剛從守門護衛那邊聽說吳王爺和吳王妃已經歸來,還有些不敢相信,不想這一進宮還真的見到你們了,王爺王妃,好久不見。”
“是許久不見了呢,長孫大人。”若水不着痕跡的避開長孫無忌的探究的視線,回到李恪的身邊。
“王爺王妃這是從哪裡回來呢?現在又要前往何處?”長孫無忌的眼中掠過一抹寒光,但很快的變沉進了眼底,微笑着說道。
“剛剛去看望過母妃,長孫大人是來找父皇的吧,父皇此刻已經正在御書房。”若水悠閒的和眼前之人打太極,許久跟這個老狐狸鬥法,現在想想還當真是——懷念的很呢。
“王爺和王妃剛從御書房回來?”
若水點了點頭:“我們正準備回王府呢,長孫大人若有要事便快去吧,待會耽誤了父皇用膳可就不好了。”
長
孫無忌一怔,看着若水臉上得體的笑容,眼底的寒意越深,面上的笑容卻也越發的燦爛。
“既如此,老臣便不打擾王爺王妃了,先告退。”長孫無忌徑自從若水和李恪的身邊穿了過去,卻陡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輕喚。
“長孫大人。”
長孫無忌回過頭去,卻見若水揹着他低聲笑道:“對於長孫大人來說這座皇宮算什麼?”
長孫無忌愣住了,沒想到若水會問這種問題,一時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恕老臣愚鈍,不知道王妃此言的含義。”
“呵呵呵……”若水忽然輕笑了起來,轉頭側着臉直視着長孫無忌:“長孫大人自謙了,若水不過是想要提醒您,長孫皇后雖然已經薨逝,但是人在做,天在看,長孫大人已經失去了兩個親侄子,一個親侄女,可別連這最後一個侄子都抓不住了。”
長孫無忌的臉色慘白的沒有半分血色,向後倒退了兩步,才總算穩住了身形,想要說什麼,卻發現那兩個人已經走出了自己的視線,只能靜靜地呆在原地,怔愣的看着遠處的道路。
西邊的晚霞映紅了天邊的雲彩,就像一滴從指尖擠出來的鮮血,溫暖而殘酷。
李恪牽着若水的手,心中暖暖的,能夠這樣慢慢的跟她漫步在這皇城邊緣,曾經自己幻想過,而如今一切都已經成了真。
“我們就這樣回去,會不會嚇到府裡面的人?”若水揪了揪身前的衣帶,竟是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不會,我已經派人回去告訴他們今日我們回去了。”李恪握住她的手,讓若水的心安定了下來。
“本來好像着給他們一個驚喜的,現在看來是不行了。”若水佯裝嗔怪的看了李恪一眼,李恪卻並不在意,伸手撫弄着若水鬢邊的長髮,伸出手對若水說道:“水兒,我們回家。”
若水心頭一顫,短短的四個字卻讓她有種欲泣的衝動,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傷感了?
若水緩緩地將手遞了過去,微笑着回答道:“嗯,我們回家。”
夕陽下,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了一起,拖出了長長的一條尾巴。
而此刻兩人沒有發現,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座高臺之上,兩道人影正緊緊的盯着他們。
少女手上細長的指甲因爲太過用力而在旁邊的樑柱上劃出了一道道刻痕。
“還真的回來了,看到了嗎?他把王妃帶回來了。”倚靠在石欄邊上,少年的眼中帶着明顯的嘲諷。
“竟然沒有死,你的手下看來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都是一羣酒囊飯袋。”少女看着那兩手交握的兩人,幾乎將下脣咬出血來。
“這隻能說他們運氣好,而你都不過命。”少年毫不留情的打擊到。
“呵呵。”少女冷笑了起來,“被忘了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討不了好,你也休想好過。”
說完,少女揮袖離去,一身華貴的宮廷服飾在地面上暈開一抹痕跡。少年看着少女遠去的背影,眼中晦暗難明,撐起身子轉身看向那兩個正要走出宮門的人,眼中佈滿了濃重的冷厲與陰霾。
馬車軲轆軲轆的駛向了吳王府,一個急剎車,若水稍稍向前傾了一些,只聽得外面傳來一聲低聲呼喊:“王爺,王妃,到王府了。”
若水雙手交握,李恪主動牽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走出了馬車,夜幕已經漸漸拉開,王府的門前此刻卻是燈火通明。
這
一刻,若水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眼眶一下子就忍了起來。
“恭迎王爺王妃回府。”站在最前面的是張伯,看到兩人也是一臉的激動。
“嗯,讓你們擔心了。”若水微笑着說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先進屋吧。”張伯一把年紀了,也不禁爲此刻的重逢淚眼朦朧,若水離開的這些日子,李恪是怎麼過來,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如今若水回來了,也就意味着吳王府能夠回到以前的寧靜了。
“嗯。”若水點了點頭,目光卻不自覺的四處看了看,一雙眸子慢慢的黯淡了下去,勉強的笑了笑,“我們進去吧。”
“嗯。”李恪輕應了一聲,眼中劃過一絲深意,只可惜走在前頭的若水沒有發現。
夢境吞噬着人們的思想,就像黑暗吞噬着大地一般,一直不曾回憶的夢境,再次回到了若水的腦中。
漫天的紅霞,震天的大喊,刀劍相接的響動,以及那人溫柔的呼喚。
“水兒,等我。”李恪淡笑的眉眼在自己的眼前搖晃,帶着某種不同尋常的預警,想要伸手抓住他,讓他不要離開自己的身邊,卻無法動作分毫。
“放過她,我只求你放過她,我隨你處置。”李恪的聲音再次響起,那背對自己的身影,挺直的肩背訴說着一種無言的堅持,身後的吶喊聲此起彼伏,鮮血噴灑了一地,無數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倒下,刀槍劍戟在自己的身邊揮舞,自己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任我處置?”一聲陌生的男聲從李恪的前方傳來,一把長劍被丟到了李恪的面前,“我可以放過她,只需要你在這個宮門前,在外面的這些軍士面前拔劍自刎。”
若水的雙眸猛地一縮,緊盯着那個背對着自己的男子,李恪的背影稍稍動了動,緊握着雙拳像是下定了某樣決心一般,撿起了地上的那把長劍。
不要!不要!心底的吶喊混雜着身後兵將的大喊匯成了一片。
“記得你的承諾。”李恪轉過身子,直面着前方的軍士,直視着若水的這個方向,呢喃了一句;“水兒。”
爾後毫不猶豫的長劍出鞘,冰冷的劍鋒吻上了他的脖頸,若水從李恪轉身之後便拔腿衝了過去,卻終究晚了一步,鮮血從李恪的脖頸噴涌了出來,那麼紅,那麼腥,還那麼多,染紅了那一大片的大理石板。
“不要……”若水尖叫一聲,在李恪不遠處的臺階上跌了一跤,眼睜睜的看着李恪在自己的面前倒了下去。
李恪的目光直視着她,好像要將她的臉記在心裡,右手稍稍向前,似是想拉住若水的手,若水忙將手伸了出去,指尖輕觸,在快要握到之時,其中一隻手陡然掉落。
若水的雙眸瞪大到了極點:“不——”淒厲的叫喊響徹了整座皇宮,也讓睡夢中的某人徹底的驚醒了過來。
“阿恪,阿恪……”若水一頭的汗水,焦急地尋找着身邊的人,卻發現自己身邊的牀鋪是空的,而且還是涼的,顯然人已經離開了很久。
“來人啊,來人啊……”若水大聲的呼喊着。
一個小丫頭衝了進來,跪倒在地:“王妃,您有什麼吩咐?”
“王爺呢?”若水冷着臉問道。
“王爺在東廂房照顧小少爺呢,吩咐您若是醒了找他便先在這裡等等,他哄完小少爺便會來。”
“去照顧如素了啊。”若水聞言鬆了一口氣,渾身一鬆,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