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貓離開了亨特的家,和送出門外的小巫士告別之後,於朦朧的晨光中,走在溼漉漉的小路上。
倫敦就是這樣,幾乎每天早上都是大霧天氣,這導致微弱的陽光就像是不存在一般,四處都灰濛濛的,反而不如夜裡的時候看得更遠。
母夜有點嫌棄地用一塊手帕捂着鼻子,她想要離開這條街,只是說:
“普羅拉亞的造物沒有一點美感,聞起來也糟糕透了。”
顯然這是在說那些無頭活屍們的味道,儘管已經散去得差不多了,可她還是不喜歡。
“哦,您也看到它們了嗎?”蘇明低頭點了一根菸,他眯着眼睛吹出煙霧,等待母夜帶路。
現在自己不知道普羅拉亞在哪裡,只有母夜知道,怎麼去,也得等她安排,自己需要做的事,就是陪聊。
“不需要看,我能感覺到那些劣質品的存在。”
並不依賴視覺的母夜帶着他走向了另一條小路,準備換一條街道,她的手掌不斷在面前拿着手絹扇動,充滿了貴族婦女下基層的風範:
“無頭的屍體,原本是人類,但我那毛躁的姐妹太粗鄙了,它們本該能和我的侍女們一樣。”
說是姐妹,但她的言外之意,還是有些看不上普羅拉亞的。
“原來如此,那麼女士,你覺得它們的腦袋去哪裡了?”
就等着這機會蘇明立刻提出準備好的問題,想看看人家更有經驗的說法。
之前也說過了,最瞭解普羅拉亞的人,除了她自己以外必然就是母夜了,這就是能走動的情報源。
胖臉上露出調皮之色,母夜看了喪鐘一眼,微笑着閉上眼睛,但依舊大踏步地走在鵝卵石鋪就的道路上:
“她偷走了《命運之書》,又搶走了一隻特殊的海星,現在她復生的屍體還都沒有頭腦,你覺得她會怎麼做,那就堅持你的猜想。”
她說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說。
“我確實有想法,就是心裡沒底。”蘇明也笑了起來,走出了小巷,來到另一條街上,這裡就沒有什麼屍體的氣味了:“如果女士你能給兜底的話,我會比較放心。”
客氣一下總是沒錯的,其實母夜也好打交道,順着她吹捧就完事了。
蘇明自信可以對付接下來的任何問題,但如果動動嘴皮子就讓母夜出力,自己休息,豈不更好?
“放心,我保你無恙。”母夜點頭應下,她給出了承諾,又看了舔爪子的貓咪一眼:“就算我一時疏忽,可不是還有我的貓兒子嗎?”
現在還存活的子女之中,她顯然還是最喜歡貓了,儘管咪咪嚴格來說並不是她的兒子。
可是她似乎能夠從千貓之夢身上,看到墨菲斯的影子。
“喵?母親,你要是出手的話,應該輪不到我去咬人了吧?”貓咪的尾巴捲了起來,它一副擺爛的懈怠模樣:“一會你和阿姨好好較量,我和喪鐘負責給你加油助威如何喵?”
對於貓咪這種消極態度,正是討好母夜的最好方式,她就喜歡這種懈怠又慵懶的孩子。
伸手摸摸貓頭,她溫柔地說:
“希望能這麼順利吧,說實話,我有時候真的不太理解我的姐妹,她很可能做出超乎我想象的事情,在這方面,她更像是人類,總有各種的奇思妙想,不說了,我們去和我的姐妹做個了斷。”
來到另一條街上,空氣變好了,母夜的心情也變好了,她準備發動能力傳送大家前往戰場。
她就是這樣的人,做事情是要看心情的,也算是生活中的儀式感吧。
這一次傳送的距離恐怕非常遠,因爲就連蘇明都出現一些天旋地轉的感覺,至少從夜之花園傳送回小閣樓的過程中沒有這麼難受。
像是被毛巾包裹住了全身,然後有看不見的大手在不斷擰緊毛巾,似乎是要把人體內的水都擠出來一樣。
不過以蘇明的身體強度來說,這只是小問題,對於貓來說也是一樣,它變成了薄薄的掛毯狀,貼在喪鐘肩頭,可那平面上的小嘴巴還一張一合,還在喵喵叫呢。
視野之中只有一片黑暗,不過藍色的母夜此時正在閃閃發亮,她的皮膚上星光流轉,整個人昂首挺胸,反而在傳送過程中,整個人的氣勢越來越強。
如果說一開始,蘇明看到母夜的時候,她給人的感覺就是泡在澡堂子裡的居委會大媽,還是那種體重超標,得了糖尿病和高血脂的。
可現在,她無意中散發出來的氣息就是名副其實的女神,給人的感覺非常類似於上帝,只不過更加縹緲一些,不那麼真實而已。
再看她那還是有點胖乎乎的臉,給人的感覺似乎都美得很了。
不過蘇明也知道,這是人類的潛意識作祟,對於宏偉壯麗的自然景象,人都會覺得很美,具有無限可能的虛無也是如此。
“你的身體素質一點都不像人類,很好。”母夜誇讚了喪鐘,突然又改變了話題:“你身上也有時間概念留下的痕跡,原本我是想,如果你請不來合適的‘時間’神,那就讓你來和我繁衍後代,我同樣願意幫你。”
“噗!”扁平的貓咪發出了笑聲,它沒有受過任何專業訓練,該笑的時候肯定忍不住。
它早就看出來了,喪鐘就是最傳統的那種人類,簡單來說就是視覺動物,他可能會尊重母親擁有的強大力量,但肯定不會把母親當做合適的配偶來看待的。
不過作爲當事人,蘇明聽了母夜的這話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就算他願意像賤表弟那樣和一個概念實體上牀,那也肯定不會選擇肥婆。
是,他知道那肥胖醜陋的形象只是表象,可他接受不了虛無這個概念,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希望宇宙永遠不要走到終點。
雙方之間是存在矛盾的,母夜期待着萬物歸虛,而蘇明希望看到的是永存恆在,雙方的理念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自己爲了換取母夜幫忙,特意沒有提到這些分歧點,可自己腦子還是要清醒的,別真的以爲母夜就是自己的同志了。
至少現在肯定不是,未來是不是,還得看阿戈摩托的表現,他的任務很重啊。
想到‘重’這個詞,蘇明又因爲自己想到了一個雙關笑話而喜悅,他客氣地朝母夜點點頭,笑着回答說:
“能被女士你看上,是我的榮幸,但我只是個普通人類,使用時間概念也是藉助了外物的力量,我完全配不上你的。”
“原來是外物。”母夜露出瞭然之色,她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要到了,你們躲到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