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一連串災難之後的重建效率非常高。
手持無限手套的神君杜姆在一夜之間,就將被打成篩子的地球表面,恢復到了戰前的狀態。
這種物質層面的重塑並不困難。
真正難的是讓倖存下來的生命重回到原本的生活節奏中。
就如梅林在夜裡感知到的,那瀰漫在整個世界中的痛苦和悲傷。
幾乎每個人都失去了親人朋友,那種同時作用於個體和集體之上的災難,必然會引發非常劇烈的隱患和反思。
一半人消亡的悲劇是已經發生,並且改變不了的事實。
一個世界的集體消沉,會讓世界中存在的文明進入暮氣沉沉的狀態。
而每個人內心中都滿含悲傷,則會讓約定俗成的秩序很容易被推入崩潰的邊緣。
沒人希望在災難之後,還要再看到一個混亂的世界。
而那些疲憊不堪的英雄們還要爲最後一戰做準備,他們需要受到鼓舞,需要堅定的心智,需要昂揚的戰意。
痛苦是可以被轉化爲推動前進的動力,而失去則會引發生命本能的憤怒。
迷茫的靈魂需要方向。
他們需要去憎恨,需要一樣東西來支撐他們不崩潰。
這種情緒的轉化需要一個契機。
在災難結束的第二日黎明時分,東海岸的英雄們,都受到了召喚。
他們從各個地方到來紐約,飛過或者路過一片寂靜的城市,本該是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盡是死寂,再沒有了往日的嘈雜和活力。
儘管整座城市都被收拾的很乾淨,但那種籠罩在城市周圍的蕭索卻是不可忽略的。
人人都在哭泣。
世界也在哭泣。
英雄們被召集的地點在原本的地獄廚房的小碼頭上,在那裡,一座如墓地一樣的大型紀念碑矗立在被平整的地面上,在那光滑的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名字。
那是喪生者們的名字。
“嗖”
金紅色的超飢馬克戰甲從天而降,它落在三三兩兩聚集起的英雄們前方。
伴隨着機械運作的聲音,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眼睛浮腫,有些鬍子拉碴的託尼從打開的戰衣中走出。
他手裡捧着一束白色的花,在身後衆人們的注視中,這個花花公子彎下腰,將手中的花放在那紀念碑之下。
他的情緒比往日更顯低沉,在放下花束後,他站直身體,低下頭,似乎是在爲那些死難者默哀。
這個行動感染了很多感性的人。
閃電俠看着託尼.斯塔克的背影,他的身體微晃,眨眼間便將一大堆悼念的花束放在了廣場邊緣。
一個接一個的英雄走上前,拿起那悼念的花,去往石碑悼念。
只是短短十幾分鍾,那石碑前就放滿了花。
儘管是很流程化的行爲,但整個廣場上卻越發平靜。
在摧毀世界的響指中,英雄們是遭受危機最小的羣體,神君杜姆用量子符咒庇護了絕大多數英雄,讓他們免於喪生。
這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不幸。
儘管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和這石碑上紀念的死難者們都沒有太多的交集,但大家都是人類,在目睹災難時總會兔死狐悲。
而同樣的集體悼念並不只是發生在這裡,在世界的其他地方,也有同樣的紀念活動。
歐洲,亞洲,南美,非洲等等地方,都在同一時刻進行着同樣的活動。
“這不僅僅是一場集體的悼念,諸位。”
在默哀結束之後,在衆人的傾聽與注視中,代表北美英雄發言的史蒂夫.羅傑斯走到紀念碑前方。
他沒有穿着戰衣,也沒有攜帶盾牌。
他打扮的和其他人沒有區別,黑色的衣服代表着哀思的寄託,在隊長的雙眼裡,也有無法掩飾的痛苦與自責。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低沉的聲音於衆人眼前響起。
他說:
“我們今日聚集於此,不僅僅是爲了向我們未能保護好的人民致以歉意,也並不僅僅是喚起內心的憂慮,讓痛苦噬咬我們的心靈。”
“在過去的數天中,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我,我們都經歷了難以想象的折磨與試煉,我們爲保護世界而戰。”
“我們贏了。”
隊長握緊了拳頭,他停了停,環視了整個廣場四周,數千雙眼睛在看着他,沒有一張臉上有勝利的喜悅,在人羣中還有抽泣的聲音。
他繼續說:
“我們團結在一起,擊敗了無數的怪物。”
“我們將衝出地面的惡魔趕回它們的地獄;我們將異域的怪獸阻擋在世界之外;我們目睹了一個星球與地球的融合。”
“但我們也失職了。”
“在過去的一夜裡,我根本無法入眠,每一次比上眼睛,我都會忍不住去回憶無辜者們消亡時的痛苦,那些本該和我們感同身受的痛苦。”
“他們,我們發誓要保護的人民在消亡時祈求幫助,但我們卻未能幫助他們,我們未能在他們最需要我們的時候出現。”
“災難便發生了,在一眨眼之間,快到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
隊長的聲音變得低沉,他說:
“滿目瘡痍的不只是戰後的世界,還有守護者們的心,惡意總是更具有穿透力,那場災難擊穿了我們的心防,將我們取得的勝利貶的一文不值。”
“這是一場悲劇,無人能否認這一點。”
“即便我說出再多華麗的措辭,發出再多鼓舞,也改變不了我們面臨的現狀。”
“我們在默哀,我們也應該默哀。”
這句話引發了太多的共鳴。
在場的英雄們情緒都不高,像彼得.帕克和巴里這樣善心的年輕人的眼眶都紅了。
站在彼得身邊的梅姨伸手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她溫柔的挽起彼得和巴里的手臂,於自己的親人一同承載這悲切。
在英雄們後方,一些自發趕來的民衆們也被這情緒感染,但他們並沒有去責怪這些英雄們。
在過去幾天裡發生的一切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儘管結果不算完美,但今天還有這麼多人能來參加這場默哀儀式,都是眼前這些人們的功勞。
是他們在最危急的時刻撐起了這個世界。
“我曾聽人說過,人在經歷生死重生之後,總會本能的具有一種使命感。”
隊長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聲音再度響起,他說:
“就如極致的痛苦和失落總能洗刷掉內心的怯懦,失去會讓一個普通人變成一個無畏者,我們也是一樣。”
“我知道,我們中的很多人都在渴望做些什麼來挽救現狀。”
“我們甚至願意付出高昂的代價,來換取那些無辜者的回返,讓世界重回和平的紀元。”
“我們願意那麼做,並且...我們也可以那麼做!”
隊長的聲音變得嘹亮了一些。
他的發言突然轉了個彎,也讓在場那些心思敏銳的英雄們驟然擡起頭,他們從隊長的發言裡,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在那些混雜着期待與好奇的注視中,史蒂夫終於揭曉了謎底,他大聲說:
“一個機會就擺在我們眼前,諸位。”
“這就是我今日召集大家來到此地的原因,那些失去的可以被找回來,我們亦可以再執行一次作戰,來挽救那些我們沒能挽救的。”
隊長伸手指向背後的石碑,他高聲說:
“這些死難者,他們只是暫時離開,只要我們找對方法,我們便能將他們重新帶回來!”
這立刻在英雄們的羣體中引發了軒然大波。
如果是個其他人在這裡說出這些話,必然會被斥責爲異想天開。
但史蒂夫.羅傑斯,這個傳奇的英雄說出的話卻非常有分量。
下方很多人都是從小聽着美國隊長的故事長大的。
他們願意相信他。
在眼前這種情況下,史蒂夫那恐怖的號召力幾乎是立竿見影。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在那嘈雜的討論聲中,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們都在等待這隊長說出謎底。
“我們已經找到了方法,諸位。”
史蒂夫雙手撐着演講臺,他高聲說:
“半個月之後,在新阿斯加德,我們將制定作戰方案,到那個時候,我們將向大家宣告一切。”
“我並不是在蠱惑諸位遺忘痛苦,我並不願意那麼做,我只是希望大家將內心的痛苦和悲傷轉化,將它們轉化成支撐我們繼續前進的動力。”
“我們還有機會挽救這一切!”
“我們還能挽救這一切!只要我們願意行動,只要我們願意再次團結!”
“這將是一場危險的戰鬥,將比我們之前經歷的災難更危險,更困難。”
他說:
“甚至我們中的很多人,包括我在內,我們都可能喪生於其中,但如果我的犧牲能帶回那些犧牲者,能實現對過去的挽救,那麼我便不會拒絕。”
“誰會拒絕這樣的榮耀呢?”
史蒂夫擡起手臂,他說:
“我今日於此向大家發出號召,諸位,15天之後,在新阿斯加德,我會等待你們的到來。”
“我也會和你們一起踏上戰場。”
“這將是我們的最後一戰,我們將親手迎接一個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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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靠近南極圈的大海上,冰冷的風吹打着一片荒蕪的海岸。
這海岸頗爲奇異,組成它的並非是岩石土壤,而是一些不規則的聚集在一起,散發着金屬光芒的物體,就好像是鋼鐵鑄造的海岸線一樣。
在這南極圈之外的海面上綿延數千公里。
金屬的海岸上並不存在沙灘,只有一片在陽光下發射光芒的平整大地。
順着海岸向後方看去,在一望無垠的金屬平原的盡頭,有一座影影幢幢的城市。
那是一座正在被修建的城市。
從羣星中歸來的塞伯坦人,和來自地獄的智械們以最快的速度規劃了那座城市,那將是這片塞伯坦大陸上第一座被建立的機械之城。
也將是機械文明在地球上的第一座首都。
機器人們很沒有想法的,將其稱之爲“塞伯坦”,用以紀念那顆被視爲故鄉的機械星球在地球上的重生。
梅林此時就站在海岸邊,看着下方的海水在銀灰色的石塊下涌動。
乖巧的小紅後站在他身邊,這個機械小丫頭左顧右看,眼睛裡盡是緊張和期待。
“她真的會來嗎?”
艾莉西亞擡起頭,看着梅林,她第31次詢問同樣的問題,這驚醒了正在思考某些事情的梅林。
後者扭過頭,看着小紅後的眼睛,他輕笑了一聲,伸手摸了摸這丫頭如活人一般的長髮,他說:
“她會來的,她怎麼會就這麼丟下自己可愛的女兒呢?”
這句話讓艾莉西亞緊張的心情得到了緩解,小丫頭偷偷看了一眼沉思的梅林。
她抿了抿嘴,然後伸出手,主動握住了梅林的手指。
就像是小女兒握住了父親的手指一樣,她低聲說:
“爸爸...”
“嗯?”
渡鴉大君見慣了大風大浪,但他還是被這一聲呼喚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梅林並沒有抽離自己的手指,他遲疑了幾秒,在小紅後緊張的注視中,他微微點頭,發出了一聲鼻音。
“嗯。”
這就算是迴應了。
小紅後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抹欣喜,她也在害怕梅林拒絕這種更進一步的關係,儘管那是媽媽希望看到的。
“喲,父女兩相處的不錯嘛。”
眼鏡娘調侃的聲音在梅林和小紅後身後響起,兩人同時回頭,就看到了一個如靈體一樣懸浮在金屬大地上的女性形象。
她有纖細完美的軀體,周身縈繞着金色的光,就像是身穿縹緲的紗裙。
她維持着叉腰懸浮的姿態,在身後,光暈組成的藍色長髮無視重力,在風中逸散着搖擺。
在肩膀之上,頭顱之後的空氣中,還有數顆光團在躍動,就像是爲這奇特的靈體戴上了神靈的冠冕。
這是已經靈體化的伊卡洛斯。
“向您致敬,偉大的機械女神。”
梅林眼中閃過一絲重逢的溫柔,他輕咳了一聲,裝模作樣的對伊卡洛斯俯身致敬。
在他身邊,牽着梅林的手的小紅後,也笑嘻嘻的學着爸爸的樣子,提起裙角,對媽媽做了個標準的淑女禮。
“別那麼叫我,我不喜歡。”
伊卡洛斯不滿的撇了撇嘴,她懸浮上前,伸手挽住了梅林的另一隻手臂。
她如之前那樣,帶着一絲眷戀,將自身的靈體貼在渡鴉身體上,在藍色光芒組成的長髮飛舞中,她在梅林臉頰上輕輕一吻。
她說:
“我還是伊卡洛斯。”
“只屬於你的眼鏡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