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們被困住了!”侍衛團團圍住公冶慍,拔刀嚴戒以待。
周圍那淼淼的粉紅色霧靄越聚越攏,公冶慍蹙眉,立即掏出一塊絲帕掩鼻:“屏息,此霧氣呼吸進腹中,會產生幻境。”
“啊,快,快掩鼻!”
侍衛一驚,立即用袖遮鼻,儘量避免呼吸進有毒氣體,並且連連退後,呈一個圓型聚攏,以防敵襲。
這時,從另一片桃花淵中傳來一聲聲慘叫,尖叫,慌亂的雜喊聲。
“啊啊!有蛇,有蛇!”
“救命啊,這是什麼?有老虎啊!”
“啊,別來找我,不是,不是我殺的你,啊啊,鬼啊!滾,快滾!”
男女不一,高低不齊,每一道聲音都隱藏着人類心底最畏懼,最害怕的情緒,他們無法掙脫,只能沉淪在夢魘中,不可自撥,生生驚懼。
“公子!”侍衛們驚慌地看向公冶慍,似在詢問他的意見。
公冶慍看了一眼周圍籠罩的桃花瘴,低聲道:“護住自己,別輕易踏出這個圈,很快就會沒事的。”
不知道爲什麼,他相信那個或許連名字都是假的“恭兒”,她說只是想困住他們一段時間,並非要傷害誰,那麼他便靜靜地等待着。
究竟她想做什麼?他是不是算引狼入室呢?
——
靳長恭遊走於桃花迷障中,突然輕笑一聲:“跟了寡人這麼久,是不是該出來了?”
一名女子飄飄欲飛,伴隨着漫天桃花瓣而出,一身白衣雪服,皎皎如明白般素顏清雅若仙,墨發披散如瀑,這是一個從骨子裡散發着高潔傲氣的女子。
“歌笑嫣?”靳長恭微微挑眉,眸光流轉似珠玉,彎脣淺笑。
歌笑嫣悠悠拔出配劍,擡眸平靜地看着她,眸光中的殺意凝聚成針,鋒芒畢露,如雪刃,如冰刀,直晃晃地冷冽。
“靳、長、恭,這一次,不會再有人來打擾我們了,而我,等這一個機會,也等了很久了。”
靳長恭投向她的劍,劍身極薄,刃光寒光流動,變幻不定,不需要問,便能知道必定是一柄尋世難覓的絕世之劍。
看來,她對她是存了必殺之心了。
“看來公冶筱蝶跟公冶爝的美人計還真的奏效了,蒼帝真跟這兩個蠢人合作了,看來,這世人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便是蒼帝這種類型吧。”靳長恭撇了撇嘴,十足不屑鄙夷道。
歌笑嫣眸光一寒:“胡說!陛下是爲了收服八歧塢纔跟公冶筱蝶逢場作戲,否則憑公冶筱蝶這種姿色,蒼帝何以看得入眼?”
靳長恭卻不以爲然:“男人嘛,演着演着,難保不會入戲,否則又怎麼會特地派了他曾經最寵愛的女子,前來保護他們呢?”
“閉嘴!誰跟你說我是來保護他們的,我這一次是自動請嬰來殺你的,他們的安危何與何關?”
“你怎麼知道寡人一定會來?”靳長恭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
歌笑嫣則露出一種嘲諷神色,道:“你以爲你那些齷齪事情沒有人知道?那公冶少主怕早就是你的入幕之賓,你在得知你姘頭的安危後,你能夠不來?”
靳長恭倏地眸光幽深,但她卻依舊隱忍,笑道:“是嗎?原來早就知道了啊,可是你們怎麼確定寡人能夠知道這件事情呢?”
“陛下說了,你爲人精明,比一般人更能夠留意一些枝節末梢的細節,所以,我們只需要無意中,留點頭,剩點尾,你便會自動上勾。不過,卻沒有想到,你竟在練兵式落幕後會意外地失蹤,本以爲計劃會耽擱,不過,你到底還是來了。”歌笑嫣冷笑一聲。
“原來如此,不過,你是不是太小看寡人了,憑你一個想留住寡人,簡直是螳螂擋車。”靳長恭與她對視,兩人皆神色不顯,胸有成竹的模樣。
只是兩股氣息相撞,撕裂的一方空氣,那桃花瓣紛飛狂舞,迷濛了一片。
“靳長恭,雖然這一年,你武功有長進,但別以爲別人亦會一樣停滯不前。”歌笑嫣舞了一個劍花,只一劍,便劃破了眼前凌亂的迷障,兩人相立而對。
看得出來,比起當初在流失之地的歌笑嫣,她的確進步了許多,甚至有種驚人的快速,如今的她,即使兩大宗師與當初夏合歡等高手聯手,亦不一定能夠將她拿下。
唯一能跟她抗衡的或許唯靳微遙而矣。
“的確,這一句話亦算是送還給你的。不過在打之前,歌笑嫣,寡人真的很好奇一件事情,你究竟爲何這般恨寡人,即使寡人殺了你的徒弟,你也不置於如此,你別告訴寡人你真的如此疼愛你的徒弟,你知道寡人不會相信的。”
像她這種女人,如是真的對莫流瑩那般疼愛如珠,那麼當初她就不會將她利用得那般悽慘。
歌笑嫣瞳仁一窒,靜滯了片刻,她看向靳長恭,便是再也掩飾不住的痛恨與嫉妒:“靳長恭,你憑什麼能夠得到那麼多!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恨不得立即向天下人披露,你就是一個淫婦賤人,明明是一個女人,偏偏扮成男人稱帝稱皇,明明你做了那麼多天恨人怨的事情,竟還大難不死,你憑什麼令那麼多男人喜歡你,你憑什麼令他對你死心踏地,靳長恭,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死不休!”
說着,她便疾刺而來。
而靳長恭則怔忡一瞬,她所說的那個他是誰?難道是蒼帝?
不,不可能,她根本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強烈的男女之情,那麼令歌笑嫣如此癲狂的人又是誰呢?
她愛的人,難道不是蒼帝,而是另有他人?
來不及多想,寒意已近在咫尺,靳長恭側身一避,但那劍帶寒風竟撕裂了她的真氣罡風,劃破了她一層外衫。
好厲害的劍,果然非一般名器能夠比擬媲美。
“歌笑嫣,歌這個姓氏在軒轅大陸很少見呢。”突然靳長恭道了一句。
歌笑嫣被靳長恭看似溫和,卻如雷霆一勢逼退,飛身躍至桃花頂,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一襲雪衣臨風而飄,一頭長髮傾瀉而下,粉桃襯月白,長劍勝雪,整人人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
但可惜,因爲臉上那一抹陰沉減褪了幾分仙氣,多了幾分魔氣。
“哼,你什麼都不知道,受死吧!”
她再次出手,便不再是試探,而是抱着必殺,甚至不惜毀已損敵的招式,式式狠毒,不帶絲毫留情,看來真是狠死了靳長恭。
而靳長恭真的想不明白,她這是挖了她祖墳,還是奸了她愛人,竟如此拼命,單單一個莫流瑩不置於吧。
況且,在流失之地她爲莫流瑩提起了報仇的時候,她分明感到那頂多是一種不屑的報復性獵殺,類似對弱小的敵人侵犯自己地盤的動怒,但此刻,完全是失去了理智刻骨瘋狂,這兩種情緒完全沒有對比性。
究竟她對自己的恨意從何而來?靳長恭蹙眉,一時也想不明白,但總有一種莫名不安的情緒涌上心頭。
“歌笑嫣,別將別人的客氣,當成你不要臉的理由。”靳長恭隨手截一節桃枝,抖如疾飛,戳在歌笑嫣的手腕處。
“呃——”歌笑嫣只覺腕上一陣劇痛,嗆啷一聲,長劍險些落地,她立即施行凌雲密步退後。
“不是打算殺了寡人嗎?那退什麼。”靳長恭將桃枝花哨地玩弄於指尖,黑影微閃,一招已刺入躲閃不及的歌笑嫣的左肩之上。
“啊!”痛哼一聲,她一隻手抓住那軟細的桃枝,紅着一雙眼睛,提起寒劍,劍頭十分歹毒地朝着靳長恭左眼刺去,劍招刺刺有聲,破風劃氣,足見這一劍何其勁道十足。
但靳長恭卻分毫不避讓,面沉如水,桃枝嗤地拔出,再呼地刺入,後發先至,噗的一聲,便再度刺中了歌笑嫣的右肩,且那位置與原傷口絲毫不差,瞬間,歌笑嫣那奮恨一劍之勁立時卸了。
“歌笑嫣,本來寡人與你無怨無仇,亦不想跟你有任何糾纏,是以便一次一次不願與你多計較,但看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寡人的善良,卻被你當成驢肝肺了嗎?嗯?”靳長恭的語氣尤帶溫和,如久違友好般,不帶一絲冰冷怨恨,但與她語氣相悖論,桃枝再度挺出,再次刺入了歌笑嫣的傷口之中。
那處已腥紅一片,感受到三次不同程度的擊殺,她那隻持劍的手臂赫然已廢,頓時發出一種殺豬般的大嗥,她竟廢了她!
她舍劍,用另一隻手臂舉拳揍去,傷勢鮮血涔涔而下,神情甚是可怖。
“告訴寡人,之前在練兵式那個蒼帝是誰?究竟他是真的,還是又是另一個僞劣假帝?”靳長恭抓住她的手臂,低聲問道。
靳長恭僅以四招便廢了歌笑嫣一隻手臂,將她制服,頭一招她雖然大意了,但其後她一直提防着,眼見她只是隨手揮刺,但她便即受傷,不由得聳然動容,心中又驚又怒,情緒更爲激烈。
“我不告訴你任何事情的,你休想!既使我死,我也不會吐露一字,靳長恭,沒想到,沒想到,不過短短一年,你竟再度從一個廢物竟成如今這般厲害,哈哈哈——你真的,真的令人很嫉恨啊!但是你再厲害又怎麼樣,你能敵得過千軍萬馬,你能拯救東方大陸最終被湮滅的結局?哈哈哈——你無論如何努力,也只是無用功,靳國,秦國,祈國,夏國,蒼國,全部,全部的國家都會不復存在!”
竟連蒼國亦包含在內?難道她並不是蒼帝的人?
靳長恭靜靜地聽着她吐露,眸光紅光乍現,如兩顆紅寶石般妖異瑰麗。
“是嗎?你說東方大陸,難道你是西方大陸派來的人?”
一般人會稱自已生長的大陸爲東方大陸嗎?身爲軒轅大陸的居民?
記得華韶曾說過,就如我們稱他們的爲西方大陸,他們那邊人也稱軒轅大陸爲東方大陸,這麼說來,歌笑嫣竟是西方大陸的?!
心中震撼,但靳長恭卻能夠保持面目不顯,冷靜地問道。
被攝魂傀儡,但歌笑嫣實力太強,這種控制它人神智的傀儡術施展起來,尤其費力。
“我,我自然不可能是這種低等的東西大陸人,哼,你,你們等着吧,很快——”驀地,歌笑嫣瞠大眼睛,猛地看向靳長恭,厲聲道:“你竟敢對我施展傀儡術?!”
靳長恭冷笑道:“不愧是西方大陸的人,精神力竟如此厲害!”
“靳、長、恭,你別太得意,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歌笑嫣惡意輕笑一聲,面容秀美絕俗,只是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但雙眸卻厲狠似鬼,啓脣道:“呵呵,就是你那個姘頭成親的日子,怎麼親自來參加婚禮嗎?想看着他們相親相愛,永結同心,送入洞房,啊!——”
靳長恭左手微舉,右手中的桃枝已向一名歌笑嫣一隻眼中戳去,毫無預警的一招令歌笑嫣痛得大嗥,淒厲的叫聲響徹桃林,震得花枝亂顫。
“靳、長、恭,啊啊啊!我殺了你!”
靳長恭微微一笑,語氣卻冷如冰點:“歌笑嫣,這種情況下,惹怒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歌笑嫣掩住那隻血洞涔涔的眼睛,用剩那隻狠狠地瞪着她:“你去死吧!”
她手臂一伸,長劍受到一股吸力朝着靳長恭身上刺去,而她此刻身法突然爆發靈巧之極,一轉一側,只見那柄寒劍分裂成千刃萬影,嗤嗤朝着靳長恭撲面壓下,此刻,那將鬆軟的地表都全部掀起,桃樹悽鳴尖叫搖晃,漫天血色花雨,氣吞洪霓,潮鳴電掣足以令天地失色。
靳長恭見此殺招,平靜的面容難得難看了一分:“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寡人亦不需要留情了!”
她五指不由自主的鬆了,桃枝落地,那一雙溢滿殺意的紅眸盯着直逼而來的歌笑嫣。
“恭長恭,去死吧!”
千劍萬刮,直朝着她的心窩刺去,她眼中的得意笑意尚未浮起,卻被下一刻,那突然消息的身影打亂。
不見了?!怎麼可能!
驀地,她感覺背脊一股寒意襲來,她堪堪回首,只覺似有千絲萬縷銀光,呼嘯而來。
“啊啊!噗噗——”
嗤嗤嗤嗤,歌笑嫣整個人被撞擊在一顆桃樹樹杆上,整個人如懸空,四肢緊緊貼緊在半空,除了一顆腦袋完整之後,其下半身,被一根根絲線刺如一個繡架,佈滿了絲線,被狠狠地釘在樹上。
呃,歌笑嫣艱難地扭動着腦袋,看向靳長恭,張了張嘴,嘴角一直滑着血。
“若要死,還是你死吧。”
靳長恭手指弦絲輕彈,笑眯眯地斜了她一眼。
“你,你會,會不得,好,好死的!”
“是嗎?可惜,如今會不得好死的人,是你呢。”靳長恭勾脣吟吟一笑,微眯的眉睫,含笑含妖含邪,如美珠生暈,尊貴的神色自然流露。
歌笑嫣瞠大眼珠子,含恨而亡。
靳長恭將絲絃收攏,走至跌落的歌笑嫣的屍體旁邊,神色沉重。
她究竟是誰的人?難道西方大陸除了華韶等人派人前來,還有另一批人員?
歌笑嫣來到軒轅大陸至少有十年了,在這十年,她不可能只是單純地收養莫流瑩這枚棋子,不做它爲,但她幕後的情報如今卻也無法奪得了了。
心中隱隱不安,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現,她緩緩闔眸,沉澱着浮動躁亂的情緒。
“無論如何,如今的首要任務還是公冶,其它事情終有真相大白的時候。”
她跪下來,在歌笑嫣身上搜索一番,除了找到一些暗器,銀兩,金飾外,並無其它特別的線索。
沒有心理壓力將她全部的東西歸於已身,靳長恭便飛速地朝着八歧塢繼續趕去。
聽到不遠處那喜慶的鞭炮,喜炮聲聲悅耳陣陣,她神色越來越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