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漸收弱,夜色降臨,他們一行人來到武夷山,星煞去叩門,過了一會兒一名中年男子前來應門,一番尋問下,他們才知道公冶少主有急事,於幾日前已起啓程離去了。
靳長恭率先下了馬車,花公公撐傘替她遮着毛毛雨,而契則空手下車隨後。
那名中年男子見到靳長恭一愣,立即行禮,他自稱是八歧塢的農副管事,少主離去前將一切事務都暫交由他來安排處理。
“請問您是靳公子吧,少主臨走前曾吩咐小的,如果您來了,便將他的行蹤盡數告知於您,並且這裡有一封少主親筆書信,讓小的交予您。”
他恭敬有禮地奉上一封蠟封書信,星煞接過遞於靳長恭。
靳長恭簡單閱瀏一番,公冶書述,他家中有事,需要離開一段時間,徽州的事情暫交他的手下管理,一切事宜都井井有條地進行着,第一批實驗成果已有成效,等初春時分再進行第二播的下種。
至於十二區的礦區的事情,他只簡單描述了一下,並末贅語。
“那止蘭呢?”靳長恭想到皓月院長,他還在不在徽州?
“止掌事也隨少主一道回八歧塢了,今日夜已深,如果靳公子與諸位不嫌棄,請暫住一宿再行起程,可好?”農副管事溫和有禮地邀請着。
主子曾有囑咐,不得怠慢這位靳公子,雖然他並不清楚他的身份,可能夠得到少主如此的關注,必然不是凡人。於是他必然會將禮數儘量做到最好。
靳長恭原本就是上來蹭住,蹭吃,蹭喝的,自然不會跟公冶的下人客氣,一行人便輕裝便攜住了一夜。
第二日,農副管理準備好了乾糧與一些路上用品,糕點之類的東西,送了他們下山。
靳長恭沒有見到公冶固然有些失望,可當她知道她離開,他將一切都依然進行得很順利,有幾分鬱悶的心情亦清掃一空。
離宮大半年,靳長恭深深感嘆,靳國還沒有垮,真是大幸啊!
而花公公聞言,笑得花枝亂顫,媚眼如絲,堪稱禍水絕豔一枚,當然要腦補他的真容,而不是現在那張粉頭粉面的臉,而契則直接翻了一個白眼,暗道:虧你也明白啊!
回到京裡,圓月高懸,此時正是中秋時分,只見京中一片喜慶之色,中秋玩花燈,彩燈紅綢掛滿了街道,燈樹花火,護城河隨近由佛山秋色正在舉辦“女兒節”。
平日稍顯寬敞的街道,今天日裡越熙熙攘攘,擦肩接踵,人人都提着一盞花燈遊玩,在靳國過秋節喜俗,就有將“女兒節”彩燈放入江中漂流玩耍的活動。
其實“女兒節”說白了,就是一個癡男怨女,終於逮着機會可以出來,堂堂正正“相親”的一個活動,因爲今天靳帝是絕對不會出來殺人的,所以那些一直深藏在閨閣的妙齡少女,也得以出來鬆一口氣。
永樂帝討厭女子,並不只是一個傳言。
至於爲什麼“女兒節”這一日永樂帝不會干擾別人的幽會,沒有人知道原因,只是知道這一日皇宮會很安靜,像死了一般的安靜。
靳長恭一行人回到京中,正巧碰上“女兒節”,那人來人往的街道,乾脆地交通癱瘓,她只好讓星煞將馬車趕回去,她跟花公公他們步行回宮。
那些彩燈各式各樣,芝麻燈、蛋殼燈、刨花燈、稻草燈、魚鱗燈、穀殼燈、瓜籽燈及鳥獸花樹燈等,令人讚歎。靳長恭也覺得有趣,買了三個,她要的是一盞兔子燈,給了花公公,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怪,再遞了一盞豬頭燈給契,可想而知他的手是如何顫抖地接下。
而她自己的地一盞則是一條蛇,扭扭曲曲地向上盤旋,乍一看都的很像一種東西——
米,田,共!(糞!)
花公公與契見此,同時都認定了,他們的陛下對於彩燈的鑑賞水平,實屬哪樣拿不出手,挑哪樣,手抽性!
一路走來,不少人先是癡迷地盯着靳長恭,一張俊美得無可挑剔的臉,那是張比月色還惑人的臉,不似精緻得極點的妖孽,不是山潤玉石般的溫潤,而是一種帶着邪氣又清冷十足的美,夜色瀰漫下,就像一株黑色的曼陀羅。
可是,當視線落在靳長恭身邊的那道血色妖嬈的身影時,他們眼神一個激泠,只覺心底有一種壓抑不住的寒意,他倒是媚色的鳳眸輕挑,流轉間蠱惑隨之蔓延,可是他神色森然陰冷,就像一隻隨便吐着舌沁的毒蛇,任何覬覦他陛下的人,都會被他一口吞蝕殆盡。
另一邊那個人,雖然面孔也是萬中挑一的令人印像深刻,但是他舉止卻略顯浮誇,沒有半點禮儀風範,活像一個鄉下小夥子似的,東瞧瞧西瞅瞅,眉宇之間呼之而出的無知感覺,令人無語。
契的確從小在商族長大,像這種盛會自然少而少見,自然覺得多怪,他尋思着明明整條街道已經夠亮了,爲何人人還都拿着一盞彩色的花燈。
靳長恭懂得也不多,卻懂得裝,從別人來看,她並沒有出任何差錯,可惜你倒是形象好,可身邊那兩頭“兇獸”卻足以讓別人對他們投以怪異,敬而遠之的視線。
“陛——主子,人太多了,您可得當心點兒~”花公公護着她一路前行,瞧着人們漸漸朝着河邊遊走而去,擔心擠攘得厲害,分衝散開來。
“他們幹嘛把燈放在河裡啊?”契看着河面上各式各樣的彩燈,抽了抽嘴角,不解地問道。
靳長恭瞧了瞧四周,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了,趕緊拖着契這個愣頭青,隨着他們一道朝着河邊擠去。
“別放開手,別問廢話,等一下再跟你解釋。”靳長恭左手拿着一盞燈,另手抓着一隻野人,側頭跟空着一隻手,極度怨念,眸光含着淚花的花公公喊道:“你對京裡熟悉些,如果被衝散了,就去河邊找我們……”
還沒等她喊完,一波人潮又擁了過來,花公公一瞬間便被淹沉了,靳長恭覺得這“女兒節”恁恐怖,好像整個京中的人都集體出來奔潮,到處都是吆喝聲,叫喊聲,失散的找人的人,擠得惱火的罵人,被撞被推,都你推我,我推他。小孩大人都撩起嗓子使勁折騰。
“啊!我的腳!混蛋,別擠啊!”
“娘~嗚哇啊~娘~”
“公子,你在哪裡,公子~?”
靳長恭感到頭都大了,有點後悔跑來跟這些人湊什麼熱鬧,一塊鬧騰喧譁,她拉着契在前頭使勁躥頭,後面的契似乎掙扎了一下,靳長恭蹙眉哪裡管他,使勁拉着跟她走。
終於他們穿過密密麻麻的人羣,擁擠的街道一鬆,所有人都齊齊鬆了一口氣,前面是一片水泠泠的河面,河水清澈見底,靜靜的流淌着,在燈火星光的照耀下閃着點點月華,小河的水清粼粼的,如絲綢般滑過,兩旁綠樹掛着七彩燈籠,十分吸引眼球。
一時之間,大家的視線都被緊緊吸引住了,怔神地看着燈花七彩,水光十色。
兩岸有着兩三成羣的美貌少女手執河燈放入水中,笑意盈盈,琉璃般的光彩映在那一張張描繪精緻的小臉蛋兒上,吸引着岸邊那些來“相親”的雄性狼性的目光。
精美的畫帆,輕舟漫移,載着一些有錢人立於般頭遊河賞景,秦淮歌妓輕彈柔唱,調清悠揚。
“契,我們去放花燈吧!”靳長恭也被帶動起興趣了,回眸一笑。
但笑意尚末觸及眼底,卻驀然僵住。
只因……“呃?你哪位?”
靳長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這個男子在看到她時,瞳孔微縮,面上戴着一面彩燈會統一售繪的神獸面具,纖細若無骨的身子,披着一件銀白色廣袖長衫,底紋繡着錦花,乍一看眼似女子,可身材高挑修長,足以展現男子陽剛的一面。
他緊張地看着靳長恭,似難以置信,他張了張微顫的雙脣,下意識掉頭就想走,可最終腳步卻還是生硬在停頓下來。
靳長恭看他的表現,就知道肯定是認識自己的。
可是她剛纔不是抓着契嗎?難道一恍神的時候,逮錯人了?!
“啊啊~~看,是無色公子,他真的來了,想不到竟然能夠看到他!”
“看,那不是雲公子嗎?天啊,他真是太迷人了。”
“舞公子也來了,他正立在船頭呢,哇,真是天人之姿!”
靳長恭被岸邊一羣熱情如火地姑娘們叫喊差點被震聾了耳朵,她隨意一回頭,只見一艘絕對豪華的船艙前,幾名風姿翩翩,令風千少女瘋狂的男子立於船頭。
很面熟?靳長恭再視幾分眼力,一看,何止面熟,連他們“身”她都熟得很!
沒想到秦舞陽、雪無色還有後宮叫“雲”什麼的,都跑出來風魔少女了。
不過,大過節的,她瞧了他們幾眼,也懶得管他們是出來散心,還是爲了私會佳人,靳長恭笑眯着雙睫,邪氣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把抓住那個面具男子。
“既然被我抓住,說明我們還是挺有緣分的,就陪我一道逛逛吧。”
不管他應不應聲,靳長恭都霸道地決定了。
男子微愕,卻真的不吱聲,只覺得被靳長恭抓着的手腕像被鐵烙一樣炙熱。他淡淡地垂下眼睫,腰束金絲帶,垂下來的穗子因他的邁步而起伏,不知心思遊走到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