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神情過於怪異,蛇化雖在急怒之中,仍情不自禁回頭看了一眼,看這一眼,他臉上頓時也露出疑惑之色,怎麼回事呢?他找不到戰天風了,戰天風應該就在他身後的啊,怎麼會不見了呢?
他只以爲戰天風以什麼奇妙身法趕到了他前面,急回過頭去,前面卻也沒有,這時忽聞得背後風聲,他以爲戰天風又到了他背後,打來的是煮天鍋,急以蛇杖反手一格,同時轉身,他仍沒看到人,卻只見到兩個金字,乃是“美女”兩字。
他一蛇杖格開了美字,那個女字緊隨而來,再也格不開,正打在他小腹上,大叫一聲,鮮血狂噴,翻身向地下栽去,戰天風隨即現身。
原來戰天風放蛇化過去,同時就煮一鍋一葉障目湯喝了,壺七公老而成怪,一見他煮湯就知他要弄鬼,配合到也默契,所以裝出那見了鬼的神情,果然就逗得蛇化回身,蛇化回身不見人,戰天風運了斂息功他又感應不到,再回得兩次頭時,又如何還防得住戰天風的金字?
蛇化往下栽,壺七公一跳過去,半空中更點了蛇化穴道,蛇化捱了戰天風那一金字,已受重傷,再給點了穴道,靈力無法運轉,半空中摔下來,更摔了個半死,本來壺七公即點了蛇化穴道,就該提着他身子啊,他指頭一伸卻就縮了回去,眼睜睜看着蛇化摔得怦怦響,唉,碰上壺七公戰天風這樣的兩個人,蛇化也算是倒黴到家了。
戰天風兩個跟着落地,蛇化摔得昏天黑地,好半天才醒過神來,瞪着戰天風,點點頭道:“原來你竟然會隱身法,難怪你敢刺殺天子,栽在你手裡,我也不冤,動手吧,不論是殺是剮,給蛇某人一個痛快就是。”
他倒還硬氣,戰天風嘻嘻一笑:“誰說要殺你剮你啊,哦,你真以爲我們吃人肉啊?放心好了,我們是文明人,一般不怎麼吃人肉的,人肉比較酸,味道不太好,而且實話實說,你太老着點兒,真的讓人沒胃口。”說着看向壺七公:“七公你有胃口沒有?”
壺七公哼了一聲,看了蛇化道:“蛇老怪,你別在老夫面前充硬氣,要死要活的,由不得你。”
蛇化垂下眼光,不吱聲了。
戰天風道:“蛇化,我們和你前無冤後無仇,一不該我債二不欠我錢,所以饒了你也容易。”
蛇化眼光一亮,不過隨又垂了下去,他在江湖上混了一輩子,可不信天下有掉餡餅的好事,戰天風兩個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制住他,轉眼又放了他,吃飽了撐的啊,必然另有條件。
戰天風道:“蛇化,我知道你是神蠶莊的總教頭,也知道你背後那人是枯聞夫人。”
聽了他這話,蛇化眼光霍地擡起,叫道:“原來那天躲在假山後的人是你。”
“是。”戰天風也不否認:“你和文玉梅的話我都聽到了,而且我也不妨告訴你,今晚上來剿滅神蠶莊的人,也是我引來的。”
蛇化嘿的一聲,狠狠的瞪戰天風一眼,眼光卻又垂了下去。
戰天風道:“蛇化,你要想活,做一件事,出來指證枯聞夫人,將枯聞夫人背後所幹的一切都說出來,我就饒你不死。”
蛇化嘴角抽了一下,沒吱聲。
“你不信我是不是?”戰天風留意到了他的動作,道:“還是怕枯聞夫人對付你?不要怕,你即然知道我曾刺殺玄信的事,就該知道我的利害,有我保着你,枯聞夫人絕對害不了你。”
“我知道你不怕枯聞夫人。”蛇化擡頭:“但你保不了我。”
“爲什麼?”戰天風疑惑的看着蛇化:“你不相信我的實力?”
“不是。”蛇化搖搖頭:“那夜你即然在,就該看到文玉梅給我們解藥的事。”
壺七公明白了,道:“原來你怕的是那個啊,說說看,枯聞夫人給你們下的是什麼禁制,或許老夫能找到應對的法子。”
蛇化看着壺七公,嘴角掠過一絲苦笑,道:“血神蟲,你該聽說過吧。”
“血神蟲?”壺七公一聲低呼,臉露驚容:“血神散人的血神蟲。”
“是。”蛇化點頭。
“血神蟲是什麼?”戰天風不明白了:“血神散人又是哪路毛神?”
壺七公沒答他,蛇化先開口了:“血神散人是早年間邪道上的一個狂魔,秘練的血神蟲歹毒至極,專吸人腦髓,誰若是中了血神蟲,一旦發作,當真生不如死,當年秀水大俠吳秀水也算是一代名俠了,不小心中了血神蟲,痛到極處,竟將自己身上的肉一塊塊咬下來,吳秀水以鐵臂鋼爪名動江湖,到死前,一對鐵臂只剩下兩根光骨頭,臂上的肉都給他自己咬光了。”
“我的天啊。”戰天風驚呼:“這麼厲害?”
“可血神散人不早就死了嗎?”壺七公叫:“枯聞夫人哪來的血神蟲。”
“血神散人是死了。”蛇化看着他,嘿嘿兩聲:“可你知道他是死在誰手裡嗎?枯聞夫人。”
“血神散人竟是死在枯聞夫人手裡?”壺七公驚呼:“這個江湖上倒是沒有傳聞。”
“因爲枯聞夫人並沒有當場殺死血神散人,只是制住了他,帶回了無聞莊,到逼出了練制血神蟲及解藥的秘法且自己試練成功後才動的手。”說到這裡,蛇化冷笑一聲:“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無聞莊當然不會來江湖上宣揚了。”
“那倒也是。”壺七公點頭。
戰天風想到一事,問蛇化道:“你那解藥半年服一粒,那到底要怎麼才能解掉血神蟲之毒啊?”
“一次連服三粒便可將血神蟲殺死。”
“一次連服三粒。”戰天風扭頭看向壺七公,挑眉道:“七公,你老好象曾經吹牛說,這天下沒你不敢去的地方吧。”
壺七公大怒:“什麼叫曾經吹牛?本來就是,這天下就沒老夫進不去的地方,而且你小子也不必拐彎抹角,老夫知道你的花花腸子,無非是想老夫進無聞莊偷解藥是不是,這個容易啊,無聞莊在別人眼裡是龍潭虎穴,但在老夫眼裡,卻也平常得很。”
說着斜眼看向蛇化,道:“蛇老怪,只要你乖乖的,老夫便替你跑這一趟。”
蛇化卻苦笑搖頭:“沒用的。”
壺七公幾乎要暴怒了,直問到蛇化臉上去:“你也不相信老夫的手段?”
“我信。”蛇化點頭:“你天鼠星偷遍天下,偷進無聞莊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我聽說,血神蟲和解藥都是枯聞夫人隨身帶着的,你天鼠星雖然妙手空空,但想去枯聞夫人身上偷解藥,怕也是做不到吧。”
解藥竟是枯聞夫人隨身帶着的,這下壺七公傻眼了,他無論怎麼自負,但說去枯聞夫人身上偷東西,這種牛皮他還是不敢吹的。
戰天風也有些發呆,眼珠子一轉,忽地臉一沉道:“蛇老怪,你只怕枯聞夫人,難道就不怕我嗎?血神蟲能讓你生不如死,我沒有血神蟲,同樣可以叫你生死兩難。”
“我信。”蛇化回視着他,臉上並無懼色:“這天下敢和枯聞夫人做對的人,實在找不出幾個,而你是其中之一。”
他嘴上說戰天風厲害,臉上卻並不害怕,戰天風倒奇怪了,道:“那你不怕我?”
“我不怕。”蛇化平板僵硬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意:“因爲死人是不知道害怕的。”說話間,他臉上突地抽了一下,似乎是在強忍痛苦的樣子,嘴角隨即便有血流了出來,他先前也噴了不少血,但這一次流出來的,卻是黑血。
“你服了毒?”戰天風措手不及,又驚又怒,卻又想不清楚,蛇化明明手腳被制不能動彈,那毒卻又是如何進的嘴呢?
“是。”蛇化嘴角邊竟又掠開了笑意,說老實話,老魔笑起來真的不好看,只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他似乎看出了戰天風的疑惑,道:“你想不清我是怎麼服毒的是吧?其實除了血神蟲,我還吞了我自己的萬蛇丹,也是半年服一次解藥,如果能得到血神蟲的解藥,就服萬蛇丹的解藥,如果萬一得不到而突然受制,那就自己了斷,免得到時生死兩難。”
戰天風兩個明白了,一時默然,看着蛇化嘴角強扯開的笑意,卻只感到一種悲涼。
白光一閃,偷天鼠叼了化蛇下來,化蛇丈許長的身子象條布帶子一樣軟軟垂着,已是死得透了。
看到化蛇屍體,蛇化眼中射出又痛又怒的神情,咬了咬牙,看向壺七公道:“壺老,我們前世無仇往世無冤,看在我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能不能向你老求個情,不要吃了我的化兒好不好,求你了。”說着又轉眼看向戰天風,眼中透出哀懇的神情。
老魔一直硬氣,沒想到爲一條死蛇竟會求人,戰天風兩個即覺怪異,又都有一點不忍之心,壺七公點頭,道:“行啊,你這蛇也沒什麼吃頭,老夫答應你了。”口中吱吱兩聲,偷天鼠明白他的意思,頭一甩,將化蛇一個屍體甩到蛇化身上,壺七公同時凌空一指,解了蛇化穴道。
“多謝。”蛇化眼中露出感激之色,雙手伸出,輕撫化蛇的屍體,口中低叫:“化兒,化兒。”聲音出奇的溫柔,便如父親在低喚自己的孩子,叫得幾聲,就那麼閉上了眼睛,到死,雙手仍緊緊抱着化蛇屍體。
夜風輕拂,靜夜無聲,戰天風兩個心裡都有點怪怪的,壺七公咳了一聲,強笑道:“這老怪神經有點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