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電視臺著名節目主持人費南清的辦公室門外,蘇小小深深地吸了口氣。
軍部的前線報道,向來是需要極其嚴格的審覈。可這一次,當處長一臉嚴肅地告訴她和民間電視臺進行聯合現場直播報道的時,她知道,這是軍部的一招險棋。
前線贏了,軍部的名譽將得到恢復。民衆的誤會指責,將用鮮血和勝利洗刷。
一旦輸了……
想到全國談話節目冠軍主持人費南清的毒舌,想到他毫不留情,極盡尖銳的主持風格,蘇小小心裡,就是一陣陣的心悸。
駐足良久,她輕輕敲響了費南清的大門。
這一次,她將和費南清同赴前線,該來的一切,就讓它猛烈的來吧!
早晨六點。段天道看了看時間,將機甲停在了一個小山坡前。
打開強制換氣裝置,點上支菸。眼前羣山寂靜無聲,山林幽深,偵聽器裡能夠聽到的,只有潺潺的流水聲和偶爾傳來的蟲鳴叫聲。
可是他知道,就在東南距離自己七公里的地方,十三裝甲師的兩個團正悄然無聲的沿着山溝向北挺進。而在自己西面不過兩公里以外的山地,白蘇斯的一個裝甲團,正向西行進。兩支隊伍,就如同兩條草叢中的長蛇,無聲無息地在彼此看不見的位置,靜靜交錯。
“我說……”耳機裡傳來了林涵懶洋洋的聲音,一聽就知道,她正坐在她的電子機甲裡冒充牛逼轟轟的座山雕。
自從十個小時前它出手癱瘓白蘇斯天網之後,現在華夏電子兵已經把她奉若神明。
“在你左前方11點方向,五百米外。”
段天道沒有動。
雷達在這地形複雜的山區沒有絲毫的作用。不過,新型的微電子掃描器,還是能夠通過空氣電子的細微反應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
結合自己的經驗,就能作出準確的判斷。五百米外那輛白蘇斯偵查機甲,他早就發現了。等在這裡,不過是守株待兔而已。
行動開始之後,包括他在內的十輛雷霆,已經全部放出去,散佈於三個梯隊之間,對敵人偵察兵進行狙殺,屏蔽戰場信息。
看着遠視儀上,那輛白蘇斯靈貓在林木之間小心翼翼地移動,段天道的嘴角,向左邊微微一歪。
失去天網,這些白蘇斯人顯然已經亂了方寸。現在的他們,就如同在一間原本燈火輝煌,卻忽然停了電的房間裡。
他們很快就能通過電子機甲和輔助設備,構建起新的局部天網,雖然功能不如經營了數十年之久的華夏天網,但也足以對兩個流竄的華夏師形成信息優勢。
不過,那至少是兩天之後了。現在需要的,就是他們這一點點不適應時間!
在這片黑幕中,十個機甲戰神,就是無上的王者!
雷霆白色的外裝,隨着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現在這輛雷霆在叢林中看起來,就如同一條綠色的蛇,靜靜地等待獵物的到來。
小心翼翼的白蘇斯靈貓越來越近。
忽然,風吹草動,樹葉嘩啦啦一陣忽促抖動,兩聲沉悶的撞擊聲後。白蘇斯靈貓已經成了一堆廢鐵。
段天道看了看靈貓已經被打成了一個窟窿的座艙,確定白蘇斯機士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一拉操縱桿,機甲無聲無息地在叢林中幾個騰挪,翻過一個小山頭,順着斜斜的山腰,橫着向遠處的另一處山脊撲去。片刻之後。機甲在山脊上,探出了頭。
山下,浩浩蕩蕩的白蘇斯裝甲部隊。正急匆匆地向着東南方向行進。蜿蜒的隊伍,已經走到了末尾。在二十多輛壓陣的靈貓過後,整個山谷恢復了寧靜。
譁,一聲輕響。機甲電腦上出現了另外兩支隊伍的實時進程示意圖。
三支隊伍,都已經安全完成了對插。
北關市,已經敞開了大門。現在,是時候打掉兩條看門狗了!
“不見了?”博貝特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投射出危險的光芒:“怎麼可能不見了?”
站在他面前的參謀們臉色蒼白,連口大氣也不敢出,互相看着,囁嚅着說不出話來。
指揮大廳天網中控制檯前的屏幕,已經黑掉了一大半,技術人員正滿頭大漢地試圖進行修復。而在博貝特面前的電子沙盤上,數十個紅色的箭頭將整個北部山區切割得零零碎碎。
在這些紅色箭頭的中央,三個分佈於不同方向的藍色光團,正在機械式地閃亮着。那是幾個小時前,忽然被同時攻擊的三個山區小鎮的標識。
在這次攻擊中,華夏主力傾巢而出,三個小鎮駐紮的白蘇斯部隊遭遇毀滅式的打擊。
很顯然,激怒華夏人的策略見了效,一直躲藏於山區中的華夏人終於按捺不住了。他們四處出擊,就是想針鋒相對的發動報復。
博貝特不怕華夏人報復。事實上,這正是他一切佈置的最終目的。
三個不同方向的小鎮,幾乎同步的襲擊,雖然讓華夏主力究竟在哪一路顯得有些撲朔迷離,可一切不過多花點時間,多調動一些部隊而已。
重要的是,華夏人已經露出了他們的狐狸尾巴,作爲獵人,現在需要的就是逮住他們,殲滅他們!
一切,原本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可誰知道,就在四周合圍的部隊紛紛趕往交戰區域的時候,天網系統卻遭遇莫名攻擊,整個島嶼的通訊指揮和情報都陷入癱瘓。更讓人沒想到的是,趕往交戰區域的部隊發回來,是華夏人一擊即走,再度消失於茫茫叢山之中的消息。
而博貝特接到報告的時間,已經是華夏人攻擊發動之後的第五個小時,這怎麼能讓他不爲之惱火。
“親王殿下。”一旁保持沉默的監察廳直屬第二裝甲師師長克勞德·里爾登上前一步到:“我認爲,敵人虛晃一槍,逃進泰克拉爾山以南地區了。您看,泰克拉爾山脈的幾個埡口海拔都超過了四千米,正是我軍圍困的空隙。”
博貝特看了看電子沙盤,思索良久。點了點頭,認可了里爾登的判斷。
在二三十個師的重重圍困之下,兩個如同喪家之犬的華夏師,是不可能翻起什麼風浪的。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逃亡。而泰克拉爾山脈以南,正是逃亡的理想之地。因爲需要遏制的地方太多,海拔四千米以上的埡口,正是防禦疏漏的地方。
電子沙盤上的山區地勢,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被襲擊的三個小城鎮駐軍,都是靠近泰克拉爾埡口附近,北面,東面和西面有大量的白蘇斯部隊,除了一擊即退,翻越泰克拉爾山向南向西以外,這些華夏人,沒有別的出路!
“親王殿下,我想,敵人會不會對插到我們北關市來?”一名少校參謀盯着電子沙盤看了很久,鼓起勇氣道。
少校的看法,立刻遭到了里爾登的一陣冷笑:“對插到北關市?華夏人除非集體發瘋……北關市駐紮着我監察廳皇家第一衛隊的兩個師。在外圍的南部山區,也有兩個師呈合圍態勢,對插進來,完全就是找死!我倒是盼着他們這樣幹。”
少校乾脆地閉上了嘴巴。作爲一名普通的參謀,他實在沒有勇氣和博貝特領導的監察廳這幫嫡系爭論。況且,他自己也承認,自己的想法,實在太過於瘋狂了,沒有多少根據做支持。
“命令部隊,加快行進速度。向泰克拉爾山脈進行集中搜索。”博貝特的目光,從少校口中的對插路線上一掠而過,隨即拋諸腦後:“日落之前,必須找到他們!”
此時的華夏。
“你認爲,我們能獲得勝利麼?”有着一雙深邃眼睛和一頭灰白色頭髮的費南清,站在高高的駁岸碼頭欄杆旁,問道。
高聳入雲,總計十餘層的巨型碼頭,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數不清的機甲,運輸車輛,士兵,在碼頭上奔忙來去。一艘艘戰艦,緩緩緩緩脫離,進入海面。
“我從未懷疑過。”蘇小小憑欄臨風,看着一艘接引穿梭機穿過繁忙的航道,向這邊飛來。風吹着她的長髮,拂動長衣衣角,宛然若仙。
“我曾經不懷疑……”年過五十的費南清,輕輕嘆了口氣。當他皺起眉頭的時候,眼角的皺紋,似乎深了許多。他看着海中成羣的戰艦,嘆息道:“可是,當我知道李存信元帥生死未卜的時候,我就對軍方失去了信心。”
他看着蘇小小,言語尖銳:“你們甚至保護不了你們的父親。”
蘇小小沉默了。
用父親來形容李存信在華夏軍方的地位,一點也沒錯。
費南清的風格,就是一針見血。他鍼砭時弊,冷嘲熱諷,從不向任何人和任何勢力低頭。而且,所有人都承認,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愛國主義者。他尖銳的語言,往往割傷的就是他自己的心。
正是因爲他的尖銳和熱情,才讓觀衆愛這個老男人愛到了骨子裡,才能讓他連續十五年榮膺時事談話類節目的冠軍主持人。
“我們沒有任何情報確認元帥的死亡。”蘇小小不想讓費南清的質疑主導這次聯合直播,她淡淡地道:“如果白蘇斯人俘虜或者射殺了元帥,他們會迫不及待地公諸於衆。那將是他們一次重大的勝利。可惜,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有公佈。”
一陣沉默,蘇小小別開了臉。她知道,在那個屍橫遍野的島嶼,自己的判斷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麼?”費南清長嘆了一口氣。兩名身穿海域海軍制服,幹練精悍的軍官,正向着這邊走來。
費南清拿起自己的行李,對蘇小小道:“相信我,我和你們一樣希望你的判斷是對的。在我們身後,無數華夏民衆,都有着同樣的希望。現在,讓我們去揭曉答案吧。”
“我們即將啓程……”
碼頭公共屏幕上,浮現了軍部上將李鴻武的身影。這位華夏上將,有着一張方正,剛毅的臉。這些年,他用他的能力和品格,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這一次出擊狂風島,他就是第一指揮官。
繁忙的碼頭,安靜了下來。送行的人們和忙碌的士兵,都停了下來,仰頭看着公共屏幕,聽李鴻武的聲音。
“這是一次新的長征。我們將前往狂風島,去和侵略者作戰。那是我們的國土,那裡有我們的人民。我們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我們也做好了勝利的準備。從未被征服的華夏,這一次,也絕不會被征服。我向你們保證,只要我們有最後一個人,有最後一口氣,我們就將戰鬥下去。”
屏幕上的李鴻武深呼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道:“列祖列宗保佑華夏,戰士們,我們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