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夕陽山。
“殺!”
斯提勒怒吼一聲,機甲拉出一道幻影,猛地撞在一輛蘇斯‘狂人’機甲上。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中,狂人如同一發出膛的炮彈,被撞得直飛了出去。
蘇斯機甲的機體在撞擊的瞬間,出現了恐怖的扭曲,外殼和外掛裝甲寸寸碎裂,拋灑向四周。身體上附着的塵土,被撞擊時產生的震動和氣流鼓動,形成了一個飛速彌散的圓環。
“來啊,雜種!”
狂人機甲,撞進了‘潮’水般涌向陣地的蘇斯裝甲羣中,滾下山頭。斯提勒站在陣地上,狂吼着。
傷痕累累的機甲,在硝煙中,宛若天神。在他身旁,一輛輛遊俠躍出陣地,順着山頭飛瀉而下,迎向以裁決者領頭的敵軍。
陣地前方,炮彈炸起的泥土,沖天而起,還沒等落地,又被另一發炮彈爆炸的衝去‘波’拋向天空。
暴雨般的泥石噼裡啪啦往下掉,紅‘色’的火焰,彷彿一個個猙獰的魔鬼,騰向天空。黑‘色’的濃煙,在風中傾斜着,滾滾而上,遮天蔽日。
就在這地獄般的景象中,一上一下,兩羣憤怒的犀牛終於撞擊到了一起。
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身,撞擊聲,引擎轟鳴聲,怒吼聲爆炸聲槍炮聲,轟然而起,直衝雲霄。遠方的羣山,在這恐怖的聲‘浪’中顫慄,發出嗡嗡迴音。
“轟!”一發炮彈落在斯提勒所站的地方,火焰騰起的時候,青‘色’的遊俠已經不見了蹤影。
“出來!”一輛閃電般突進的裁決者冷哼一聲,一拳擊向空氣。
空氣被這一拳徹底擊爆,一道青‘色’身影在浮現的瞬間,同樣狠狠一拳揮出,迎向裁決者。
鐵拳相‘交’,兩輛機甲都是同時一震,旋即各自騰空而起,以同樣的速度,同樣的姿態動作,‘抽’出一記鞭‘腿’。
咣地一聲巨響之後,兩棲機甲各自一個側翻落地。機甲相同的位置,都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傷痕。
身旁,兩百多輛青‘色’機甲和近百輛裁決者‘混’戰在一起。山坡上,到處都是青‘色’的遊俠和黑‘色’裁決者的殘骸。
這是北約發動的第八次攻擊,這也是雙方僅剩的機甲。
戰鬥,已經慘烈到了極點。
就算翻爛了電子地圖,在電子沙盤上推斷了幾十把電子推杆恐怕事前也沒有人會想到,在雷鋒島這個連接着東南主航道,被稱爲華夏大‘門’的美麗島嶼中爆發的這場戰役,最關鍵也是最慘烈的一戰,竟然是在這裡。
高地向西的一面山坡,已經是一片狼藉。
目光所及,到處都是倒臥的樹木和被炸彈翻出黃‘色’泥土的彈坑。
青幽幽的山林,變成了一個醜陋的癩痢頭。密密麻麻的炮火,還在一遍遍地蹂躪着地面的泥土碎石和枯枝爛葉。
一道道蘑菇般的黑雲,在山頂那蜿蜒的陣地工事前騰空而起,白‘色’的黑‘色’的硝煙,滾滾瀰漫。數以千計的蘇斯機甲,排成了五條散兵線,拼命仰頭上攻。山上山下,只看見炮彈火往來穿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光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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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被炮彈炸得殘破不堪的陣地上,一名華夏少尉,狠狠扣下萬能‘操’控杆前方的扳機。
趴在‘射’擊位上的機甲手中巨大的手持式加強炮彈炮口飛快地轉了一圈,隨即猛然一聳,一顆橄欖球大小的炮彈彈噴‘射’而出。只一閃,就扎進了山下蘇斯機甲羣中,爆發一團讓人不可‘逼’視的白光。
白光橫着掠過大地,四周的空氣彷彿被猛地扯了一把又猛地推開來,一道衝擊‘波’裹着塵沙,形成了一個‘肉’眼可見的圓圈,向四面八方擴散。
直到這時候,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才隨着大地的震動沖天而起。
這一炮,打得極準。一輛剛剛從一塊大岩石後‘露’出身體的蘇斯狂人機甲,被直接命中
。重達近三十噸的鋼鐵身軀,被劇烈的爆炸給整個兒掀飛了出去。
那堅硬的外殼和外掛裝甲,如同被烤焦的千層餅表皮上的碎渣般碎裂剝落,化作白光中的幾個小黑點,青煙嫋散之後,就只剩下了一個焦黑的骨架。
一擊命中,少尉飛快地往回一縮。
腳下深深的巨型壕溝中,一輛輛機甲勾着腰,來回奔跑。坑道兩邊被爆炸震落的泥土,撲瑟瑟地落在他們的身上。
左邊拐角處,一輛被炸斷了‘腿’的機甲,在坑道的緊急維修區更換新的機械‘腿’。下面,幾輛八代‘野狗’獸型單兵機甲,正利用他們天生比人型機甲更擅長在坑道中移動的優勢,往各‘射’擊位上補充彈‘藥’。
靠外一側坑壁是密密麻麻的‘射’擊位。每隔六米,就有一輛單兵機甲趴在斜坡上向山下瘋狂開火。劇烈的炮聲,就像是在身邊炸開的驚雷,一串串,一片片,無休無止地折磨着人們的神經。
少尉深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自己被爆炸聲震得發慌的心臟。
看了一眼機甲電腦上的炮彈充能時間。
距離下一次開炮還有十五秒。
手持機甲炮彈雖然威力巨大,可是,卻有着‘射’速慢的缺點。無論什麼機甲,只要一綁定這個大傢伙,就會像一株被汲取營養的藤蔓纏繞的植物,貢獻出百分之八十的能量和引擎資源用於作戰。
在‘激’烈的戰鬥中等待炮彈充能,實在是一個‘逼’人發瘋的好主意!
少尉狠狠撓了一把褐黃‘色’的‘亂’發。
他的有些乾裂的嘴‘脣’在默默地祈福中飛快的張合,腦袋隨着等待的煎熬埋下去又擡起來。他梗着脖子,拼命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被陣地中央那不斷鑽進耳朵的‘激’烈炮火聲和打鬥聲所吸引。
不用看,他也知道。就在距離自己所在的位置不過兩百米的中央陣地,兩百多輛悍軍機甲正在和近百輛裁決者殊死搏鬥!
陣地前的近身‘肉’搏,一直是地面戰爭中最慘烈的部分。
無論是哪一個時代,這種人類面對面的殺戮,都充滿了血腥充滿了暴虐,充滿了人‘性’的泯滅和絕望。
當敵人衝到陣地前沿,試圖以近身格鬥撕開防線的時候,那種衝擊力,那種瘋狂勁頭,比從一萬米高的山頭直瀉而下的泥石流還恐怖。
沒有膽怯,也沒有勇敢。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雙方就像是兩羣完全失去了理智和思想的野獸,只知道用最原始的本能,去扭打,去廝殺。竭盡全力地攻擊對手,紅着眼睛往前捅。撕咬對方的血‘肉’,挖出對方血淋淋的心臟!
這是同類之間的生命剝奪,是一個人抹去另一個人全部的歷史,存在的痕跡,思想和‘肉’體。
無論是攻方還是守方,經過一次陣地前沿這種冰與火碰撞般的廝殺之後,能夠存活下來的,絕對不會超過百分之三十!
這個數據,意味着雙方几乎是耗盡了最後的一絲力量,幾乎只是靠最後幾個人,來確定陣地是繼續堅守,還是被突破。
少尉見過各種各樣的廝殺,見過最慘烈的陣地防禦戰。可是,他從來沒有想象過,戰鬥,竟然可以慘烈到此刻中央陣地前沿這種地步。
他不敢擡頭去看。因爲只要看上一眼,他就怕自己再也扭不過頭來。未來也再也沒有駕駛機甲的信心,再也沒有戰鬥的勇氣!
這是北約的第八次強攻,同時,這也是兩百輛裁決者的第八次突破。
那些長着斧頭腦袋的裁決者,冷酷而殘忍。
他們行走於每一次發動強攻的蘇斯裝甲集羣之前,如同閒庭信步。
急如驟雨的遠程火力,根本無法對他們產生任何的威脅。只要被他們一接近,在你的手指向機甲下達一道完整的動作命令之前,他們的離子光刀或拳頭,就已經‘洞’穿了你的身體。
這是一羣沒有感情的死神,他們以近乎完美的‘操’控,收割着生命。
沒有人能擋在他們面前……
除了,悍軍!
“轟”地一聲巨響。少尉終於忍不住扭頭看去。
中央陣地前方的山坡上,兩輛機甲從瀰漫的硝煙和飛濺的泥石中現出了身形。
在現出身形的一瞬間,一黑一青兩道身影,就如同兩個磁鐵般,緊緊吸到了一起。狂風暴雨一般的鋼鐵打擊聲,碰撞聲,就像是一曲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打擊樂!
咣!
青‘色’機甲被裁決者一腳踢在護頭的手臂上,一個側翻滾出十幾米,機甲外殼在地面上犁出幾道深深的壕溝。
它被踢中的左手小臂,已經完全碎裂。傳動杆透出裂開的外殼,飛速搖擺伸縮,刮在裂口處的鋼板上,發出難聽的噪音。
肘關節部位,顯然已經摺斷,整個小臂都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着,不少零件隨着機甲傳動機械的強行運動,被彈出了裂縫。
少尉只覺得心頭一緊。
他認識那輛機甲的‘操’控者。
那是一個年輕的中校,名叫斯提勒。有着一臉和善的笑容,一張英俊的面孔。
他的心,剛剛提起來,就見青‘色’機甲手一撐,腳一蹬,如同出膛的炮彈一般撞向裁決者。
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決死悍烈,炸開,撲面而來!
“找死!”裁決者機士被斯提勒的悍勇和瘋狂所‘激’怒,一聲怒喝,擡‘腿’屈膝,狠狠撞向青‘色’機甲的頭部。
雙方的動作,都快如閃電雷霆,眨眼功夫,就已經到了對方面前。
少尉看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一顆心,砰砰砰跳個不停!
眼看裁決者的鐵膝,就要將青‘色’遊俠的頭部撞個稀巴爛,少尉忽然發現,斯提勒在石火電光間強行扭了扭身,避開了頭部要害,把左側斷臂連同肩膀,送到了裁決者的膝蓋前,同時,機甲的右手,狠狠‘插’向了裁決者的另一條‘腿’。
“轟!”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硌巨響。
青‘色’機甲再度飛了出去,它那傷痕累累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砸在地上。全身上下,已經看不到一處完整的地方。
它躺在地上,外殼扭動着,悽慘的模樣,似乎在說明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可是,一旁的少尉,卻分明感覺它在笑。
一副獰笑!
二十米外,一把離子匕首,從裁決者的機艙透了出來。綠‘色’的不知名液體,‘混’合着暗紅的血液,從缺口流出,順着機甲外殼流淌向地面。
裁決者直直地跪在地上。那張冷酷的斯巴達戰士面孔僵硬而茫然。
它的屈膝撞擊動作完成了,而它的另一隻‘腿’,卻被亡命的斯提勒用半邊身體爲代價,打斷了外接傳動杆和關節曲軸。這就使得,它在落地的一瞬間,失去了平衡和連續動作的能力,跪倒在地。
如果能再給他五秒,不,或許只需要一兩秒,它就能將驅動轉換到備用系統,從跪着的狀態站起來,繼續騰挪閃轉,繼續健步如飛。
可惜,這世界上沒有如果。發生了的,永遠也不會改變。歷史和命運的車輪,在選擇了一條路之後,只會冷酷的前進,絕不會倒退。
從硝煙中探出的一把離子匕首,徹底將它釘死在這個屈辱的姿勢上。
少尉從頭到尾目睹了這次‘陰’險而致命的襲擊。
他看見斯提勒的青‘色’機甲在第一次被踢飛的時候,另一輛青‘色’機甲就已經出現在了裁決者的側後方。
那一刻,或許一切都還不是蓄謀的。
不過,當兩輛遊俠出現在彼此視野中時,沒有任何‘交’流,一次絕殺,就已驟然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