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被砸的長刀,和被掄起來的神賜,就像兩輛在高速飛馳中迎面對撞的汽車,頃刻間變形碎裂,面目全非!
戰鬥,在瞬間爆發又在瞬間結束。
當兩道黑影破牆而入,消失在對面一個廠房的破洞中時,現場只留下六輛機甲的殘骸和十幾個呆若木雞的機甲戰士。
丁曉強只覺得眼皮子一陣狂跳。
對方已經停止了奔逃,轉而利用這一間連着一間的房屋,分散開來四處襲擊。他們並不急着逃亡,而是從容冷靜,如同死神般收割生命。
這究竟是誰在追殺誰?
轟,一聲巨響,又一輛紫色機甲被丟出了已經塌陷了一大半的廠房廢墟,跌落在地,頃刻之間就被火焰包裹全身。
第三輛!
一輛衝進廠房的汽車消失了,二十輛橫行如同鬼魅般穿行於一片片垮塌的廠房中,毫無損傷,反倒是追擊的整整兩個營華夏機士被接連擊殺,被人寄予厚望的紫色機甲被接二連三如同死狗般丟出來。
這一個夜晚,在蛟龍工業區裡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超出了衛星屏幕前的人們的想象力的極限。同樣,這也超過了駕駛紫色機甲的機士們的想象力極限。
一輛紫色機甲悄無聲息地穿行於殘垣斷壁之間。
這是一間長三百多米,高五十多米,寬一百米的中型廠房。
廠房裡面,排列着三條生產線數十臺各種各樣的大型機器。原材料和加上的卡車零件,堆積如山。
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在戰爭年代還算紅火的工廠。只不過,現在這裡已經變成了一個狩獵場。
紫色機甲小心翼翼地走着。
車間上面的頂棚,已經因爲支撐立柱的斷裂而塌陷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搖搖欲墜。
四周的牆壁,破開好幾個大洞,透過大洞,能看見其他廠房的廢墟,能聽見不斷傳來的爆炸聲和打鬥聲。
機甲走了幾步,繞過一座高三十米,分上下兩層的車間控制塔,隨即,如同一隻發現老鼠的貓一般停了下來。他看見了他的獵物正背對着自己,沿着車間牆壁無聲無息奔跑的黑色機甲。
在那輛黑色機甲前面不遠處,一輛已經受損嚴重的神賜機甲,正勉強向外走着。
黑色機甲如同幽靈一般跟隨着神賜,似乎並不準備放過這個外掛裝甲幾乎全部脫落,機殼上遍是凹痕和裂口的獵物。
他就像是一隻餓狼,將整個身影都隱匿在牆邊的陰影中,先是無聲無息地快走了兩步,隨即小跑起來,在躍過一條高三米的傳輸帶後,他那如同魔鬼般的機體,已經將速度完全提升了起來。
車間外暴起的火光,透進車間。火光映照在飛奔的黑色機甲身上,如同一抹流光。映照在靜靜低伏的紫色機甲身體上,則呈現出一種妖異的光澤。
當黑色機甲撲向神賜,當車間外的爆炸光芒亮起,隱藏在後面的紫色機甲突然啓動了。
它的速度極快,只一縱身,刻滿花紋的流線型身軀,就已經在空中變成一條****的直線,一隻追逐羚羊的獵豹。
兩輛機甲前後啓動相差不過一秒鐘。黑色機甲撲向神賜機甲,紫色機甲撲向黑色機甲。一黑一紫,宛若夜空中驟然劈下的兩道電光。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尖銳的破空呼嘯,已經在耳邊響起。紫色機甲的身軀,已經在空氣中摩擦出了一層紅光!
紫色機甲座艙中的機士獰笑着。他死死地盯着黑色機甲的背心,看着它在自己眼前越來越近。看自己機甲的手爪無限接近對方的外掛裝甲。
忽然。他的笑容凝固了,瞳孔驟然放大。
在他眼前的黑色機甲,竟然毫不停頓地從神賜身旁掠了過去。
當阻擋視線的黑色機甲閃開身形時,那輛破破爛爛的神賜,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面對着自己,擡起了大腳。
轟!
被一腳蹬中臉部的紫色機甲,在空中翻了七百二十度,直挺挺地跌倒在地。身體宛若沉向深海,漸漸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寒冷之中。
死去的機士,睜着大大的眼睛。
他最後的印象,定格在那輛破爛神賜和黑色機甲爭先恐後撲上來揮拳頭的畫面上,耳畔還回蕩着兩個人的爭吵。
“這個是我的!”
“放屁,是我的!”
“等等,巴茲,那邊又來了一個!”
“怎麼幹?”
“咱們倆個打架,你把我打倒,老子躺在地上裝死,等他攻擊你的時候,你抓他臉,我抓他耳朵!”
今夜的上京,註定無眠。
一輛輛豪華的汽車在縱橫交錯的公路上飛馳,奔向不同的目的地。一棟棟豪宅燈火通明,車流人流絡繹不絕。
會議室裡,煙霧繚繞,需要將空氣循環系統開啓到最大,才能保持空氣的清新。咖啡也是煮了一壺又一壺,茶泡了一杯又一杯,都總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被熬得眼睛通紅的人們消滅乾淨。
這些平時總是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們,聚集在一起,通過只有特別權限才能獲取的幾顆監控衛星傳回來的畫面,關注着這場激烈得一塌糊塗的戰鬥。
他們或面色凝重,或幸災樂禍,或震驚,或憂心忡忡。
他們討論着,分析着,猜測着,甚至爭吵着,在不知不覺之間傳播着各種各樣的流言。
衛星屏幕上倉庫貨物被引燃,熊熊燃燒起來。整個蛟龍工業區,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映紅了工業區的天空,也映紅了衛星監控畫面前所有人的臉。
如果單從畫面上看,誰也不會想到,在那一片片倒塌的工業區廠房和倉庫之下,交戰者的其中一方,竟然只是二十輛機甲。而他們的對手,則是整整兩個營,外加四十輛神秘的特種機甲。
數量上的優劣並沒有帶來戰局的一邊倒。
恰恰相反,蛟龍工業區內的一片片廢墟,一聲聲劇烈的爆炸和近乎於狂暴的交火,在證明着,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
牧馬山別墅的露臺上,夜風襲人。
秦楚楚靜靜地坐在搖椅上,身影融入夜色之中,宛如一個沒有生命氣息的幽靈。會議室通往露臺的門上,一格格玻璃純淨透明,恍若無物。
透過玻璃門,秦楚楚能夠清楚地看見衛星監控屏幕。也能夠看見通訊屏幕上,常家會客廳裡的人們。
夜風不大,她卻覺得手腳冰涼。
溫暖的會議室裡,老牟等人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那幾輛被擊毀後,刻意丟到空地上的紫色機甲,是一記記抽在他們左臉上的耳光。而通訊屏幕另一邊,祁偉,史密斯,阮小安和常安等年輕人興奮的吼聲,則是抽在他們右臉上的耳光。
一下接着一下!
一種徹骨的寒意,席捲了全身。秦楚楚使勁地攪着自己的手指,抑制着自己的憤怒,羞辱和那種深沉而不可抗拒的無力感。
爲了復仇,爲了擊殺那個方楚天,她已經派出了她此刻能拿出來的所有力量。
她動用了隱藏的石天豪,以主席的名義宣佈平亂。她動用了衛戍部隊,除了一個裝甲團外,還有狼牙裝甲團的兩個營。
而爲了一擊致命,她甚至派出了四十輛最終審判!
可是,這一切的努力,此刻收穫的,卻只是失敗和屈辱。
秦楚楚死死咬着嘴脣,一雙斜挑的鳳眼中,是惡毒而狂亂的光芒。
她想不明白。
明明那個方楚天駕駛着一輛毫無戰鬥力的汽車。明明在他身邊,只有二十輛戰鬥力絕對不會高於‘最終審判’的‘橫行’。
可是……爲什麼,在那瀰漫的塵土和硝煙中爆炸的卻是丁曉強麾下的神賜和長刀!
爲什麼,被丟出來,以一種近乎於曝屍的方式羞辱的,卻是自己原本以爲會所向披靡的‘最終審判’?
那可是比切爾達目前掌握的裁決者技術更先進的超級機甲啊!
他們中的每一輛,都是小女孩依靠改造人計劃和米國帝國的資源,從成千上萬的實驗“失敗者”和近乎天量的資金物資中提取打造的精華。
爲什麼,那個方楚天和他的那幫民兵的生命力,比蟀螂還強,就是死不了?
爲什麼?
“因爲變成神賜容易讓人攻擊啊。”邏輯的座艙中,段天道擠在已經羞紅了臉的葉晚晴和黃小蕾中間,一本正經地解釋着。
“混蛋,你故意的!”
柔軟的嬌軀被迫貼在段天道身上的黃小蕾使勁擰了摻段天道的耳朵:“別以爲我不知道,邏輯只要有結構圖,就可以任意變化。你不選長刀選神賜,是因爲這種機甲的座艙小!”
“真的?”段天道恍然大悟。
看黃小蕾氣結,一旁的葉晚晴用手捂着臉,花枝亂顫。
此時,外形顯得不是那麼破爛的邏輯,正混在一羣華夏機甲中幫忙搶救傷員。段天道一手抱着一名華夏受傷機士,跑得屁顛屁顛的。
醫護機甲旁邊的醫生護士,衝上來手忙腳亂地接過傷員。
面對一名漂亮女護士遞向座艙的水,段天道大義凜然地一揮手,轉過身又投入到了燃燒的火海和垮塌的房屋之中,只留下一個高大的背影。
直到走出很遠,葉晚晴和黃小蕾還能透過觀察儀屏幕,看見身後那俏生生靜立原地的女護士癡迷而敬仰的目光。
“混蛋,你準備玩到什麼時候?”
眼見段天道又不動聲色的混進一支華夏機甲小隊,東翻翻西翻翻,探頭探腦地搜尋“無故消失的汽車”,黃小蕾都快瘋了。
“現在才三點過,距離天亮還早。”段天道看了看時間:“我們這麼早就去睡覺,太對不起人家了。”
走在隊伍最後的邏輯,掀起路邊的一塊磚頭,仔細查看着。
如果這時候前面的華夏機士回過頭來,恐怕要被氣瘋。這哪裡是在找汽車,這是在找蟀螂!
“我困了。”黃小蕾氣鼓鼓地把頭偏在段天道胳膊上。她實在沒精神和這個萬惡的混蛋再扯下去。
只過了兩秒鐘,黃小蕾就笑了起來。她歪着頭,發現段天道另外一邊的葉晚晴,正安安靜靜地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
目光相對,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要是秦楚楚知道我們這樣,一定會被活活氣死!”
聽到秦楚楚的名字,一向溫柔如水的葉晚晴眼光一冷。
而她身旁段天道那張憨厚的臉上,更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恨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