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此之前,他們中的許多人才剛剛在戰前會議室上七嘴八舌的向悍軍發難,又被悍軍用一場漂亮的伏擊回敬了,鬧得很不愉快。
可是這並不表示他們在面對北約這個共同的敵人時還有心思對悍軍的遭遇幸災樂禍。
因爲他們卻比誰都明白,一旦左翼被擊垮,倒黴的不僅僅是悍軍,整個防線都會崩潰。
“悍軍能頂住嗎?距離只有四十多海里,黃勝天元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種種疑問,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翻滾着。
指揮大廳裡已經亂作一團,可指揮台上黃勝天和段天道卻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依舊在說着話。
聽到段天道近乎於慘叫的聲音,黃勝天冷冷地斜了段天道一眼,道:“二十一個戰略要點怎麼了?如果你對戰略要點的重視高於你的指揮,那這一仗就不用打了,我回上京等死比較省心。”
段天道嘴角一抽,臉上神色悻悻。
“想要贏,你必須有最堅定贏的信念,你要比所有人都要強烈一萬倍的追求勝利的執念。”黃勝天神色淡然地道:“不管面對的對手是誰,戰績如何聲名多大,不過是也個人罷了。是人,就可以戰勝!他敢擋在你面前,你就敢一刀劈過去!沒這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霸氣,沒對自己的信心,百萬雄兵,也不過是你的陪葬品!”
黃勝天的每一個字,重重地落在地上,隱有金屬撞擊之聲。
段天道臉上悻悻的表情消失了。他肅然看着眼前這個病入膏肓枯瘦如柴,卻只說一句話就不怒自威霸氣滔天的老人。
以往他當殺手的時候,用的是同樣的法門,有的是同樣的霸氣。可那時他面對的不過是幾個人,幾十個人,頂多成百上千人。
可是敢提着百萬大軍說這樣話的,只有黃勝天。
指揮大廳的喧囂聲越來越大,每一個人都躁動不安。
“記住我教你的第一課,天險不足爲憑。”
黃勝天緩緩坐直了身體,半眯着眼,看着天網大屏幕上已經接近四十海里線的北約前鋒艦隊,手指在指揮席戰術電腦的屏幕上一指點下:“憑自己。”
黃勝天的手指觸摸到戰術電腦指令框中的按鈕。
摁下。
那是一個段天道和每一名艦隊指揮官都無比熟悉的紅色按鈕,位於圓形指令框數百個不同顏色的指令鍵的最中央。
“全體出擊!”
隨着按鈕被觸動,一條紅色的線條飛快地穿過代表中央天網和指揮部的一個矩形圖案,旋即分散成成千上萬的紅色細線,傳遞向電腦屏幕上的艦隊陣型平面圖。
最多一秒鐘之後,這些線條就已經延伸到了各自對應的戰艦圖標上。
下一秒,所有的線條都已經變成了綠色。
在指揮程序中,這意味着無論是黃勝天的這條指令,已經通過指揮部的中央天網傳遞到了各大分艦隊的局部天網,然後又傳遞到了每一艘戰艦艦長的指揮席。
整個過程非常的直觀。
雖然看起來只不過是無數線條延伸並由紅變綠的短暫過程,可在這個過程中卻能夠讓指揮官清楚的知道指令是否傳遞出去,接受者是否收到並作出迴應。
如果有一條線沒有變成綠色,那麼就意味着這條線對應的戰艦在溝通上出現了問題。需要啓用緊急指揮系統,進行再次溝通。
當然,如果出現那樣的情形就不是黃勝天的事情了。大本營的參謀們會有專人立刻跟進。他們在使用備用手段再次發送指令的同時,也會針對這一情況作出檢查和修復。
無論是系統故障,電子干擾還是戰艦艦長拒絕指令,都會立刻得到相關部門的相應處理。
“如果是三十年前的話,這個過程需要半分鐘。一個月之前,需要十秒。”黃勝天扭頭看着段天道,有些唏噓地道:“現在有了林涵,只需要兩秒鐘。”
隨着老人的讚歎,戰術電腦上浮現了一個由線條勾畫出的得意笑臉,活脫脫就是林涵的模樣。
雖然它的新主腦遠在華夏那艘流浪的艦船上。不過這並不妨礙它通過遍佈人類世界的電子網絡,在頃刻間抵達東南海域,主持聯軍艦隊的主天網。
“小混蛋。”段天道罵了一聲,也懶得理會戰術電腦上飛快回應的一箇中指,擡起頭和黃勝天一同向指揮大廳的天網主屏幕看去。
林涵的存在,不過是隻有幾個人知道的事情。別說在場的這些參謀們不知道,就連指揮台上的這些將軍們也不知道。
因此雖然林涵控制的天網系統已經將整個指令傳輸到了各局部天網,不過在這衆人都眼看着黃勝天啓動戰術電腦的這個時候,它還是將第一條指令在屏幕上顯示的時間自動延遲了幾秒鐘。
因此當段天道和黃勝天擡頭向天網屏幕看去的時候,全體出擊的指令,纔剛剛浮現在正面的大屏幕上。
紅色的指令框在閃爍着,映得整個指揮大廳忽明忽暗。隨着尖銳刺耳的戰鬥警報聲驟然響起,整個大廳一下子沸騰起來。
這是戰鬥的命令!
在北約艦隊已經逼近四十海里線的這一刻,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黃勝天元帥,終於下令了!
“是一號作戰計劃!”
天網面前的戰鬥官,來自華夏的王狂戰上將一眼看見了天網屏幕上的命令編號。
旋即他的吼聲就在指揮大廳中響起。
“各戰鬥組,解密一號作戰計劃,立刻執行!”
戰鬥的本能讓每一個軍人的血液一下子從胸膛涌上了頭頂,各大艦隊的聯絡官們發瘋一般呼叫着自己的艦隊,進行人工指令確認。
大本營的參謀們和在執勤的情報協調官,戰鬥協調官和後勤協調官的吼聲中,將早已經存在天網主電腦中的一號作戰計劃解密,並將計劃中的戰術示意圖,座標數據等傳輸到相應艦長或執行人員的電腦上。
如同蓄勢待發的騎士一般靜靜浮在大海中的華夏艦隊,也在這一刻同時沸騰了。
早已經等得心急如焚的艦長們,一個個全都從指揮席上跳了起來!
“戰鬥準備,戰鬥準備!”艦長們狂吼着。
“快!”
“鬼怪號,全體準備戰鬥!”
“動力艙,引擎全力輸出,開啓一號儲能器!”
“第二編隊全體都有,左舵1200刻,全速前進!”
“跟上保持陣型戰了!”
瘋狂的吼聲響徹整支艦隊。
片刻之後,隨着一點點藍色的光芒亮起,旗艦‘上京’號的舷窗外,無數華夏戰艦開始運動。
將軍們扭頭看向窗外。
一艘戰列艦從母艦身旁經過,扁平的艦首過去後,是厚重的左舷方塊形的外掛裝甲,然後是魚鰭般的轉向推進器,凸出的牽引器,長長的副炮炮管,燈火通明的艦橋,斜掠後的短飛翼,巨型鉚釘狀的旋轉炮塔和如同鮎魚嘴一般的尾部推進器,最後直到長長的藍色離子尾流滑過旗艦指揮大廳的舷窗邊。
一艘戰艦,兩艘戰艦……放眼望去,延伸到遠方的無數戰艦,齊頭並進。
成百上千的戰艦,如同成百上千條飛魚。
它們打破了寧靜,衝出本陣,向着北約艦隊來的方向,劈波斬棘,高速航行!
八十支聯軍艦隊再加上三十多支悍軍艦隊,總計上萬艘戰艦的集體出擊,場面何其壯觀!
儘管在場的都是名將,經歷過無數的戰鬥,早已經見慣了艦隊出動時的宏偉場面,可這麼多戰艦集中在一條狹窄的海域走廊上迎向敵人的場面,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
指揮台上,已經是鴉雀無聲。
馬佩琪目光炯炯地看着窗外,滕剛的手指攥緊了欄杆,雷達均凝神屏息,剩下的其他人也都是目眩神迷。
身爲這個時代的軍人,能夠親身參與這樣一場偉大的戰役,這是何其的幸運。
到這個時候,南下以來的一切矛盾,都已經被丟到了九霄雲外。
四十海里之外就是他們多年來的宿敵。
擊敗對手,在這海面中刻下自己的名字,青史標名,纔是這個時代的軍人這個時代的男人最大的夢想!
當將軍們都被舷窗外艦隊奔騰的場面所震撼的時候,費南清和蘇小小等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攝影師早已經打開了攝像機。
專業攝像機的二十個分鏡頭,全都對準了舷窗外。從不同的方向角度,不同的遠近距離,記錄着這壯觀的一幕。
窗外戰艦如潮,窗內戰鬥警報鳴嘯。
無論是費南清,蘇小小,還是扛着攝像機的攝影師,都被這戰鬥的氣息感染,心潮澎湃,難以自持。
費南清沒有忘記自己的工作。
雖然這些錄像每一幀畫面都會經過大本營保密部門超過十道程序的嚴格審覈,能不能發回去播放還是未知數,可他依然轉過身來到了鏡頭前。
“各位觀衆,我是費南清。現在我正在華夏東南聯軍的旗艦‘上京’號航母的指揮大廳爲大家做報道。”
費南清握着話筒,聲音因爲難以平靜的心情而顯得有些急促:“大家可以看到,在我的身後,華夏戰艦正在出擊!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所看到的一切,同時我也相信當你們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你們一定和我一樣震撼。”
“大家或許不知道,此刻,在距離我們四十海里的地方,北約艦隊正向着我們高速撲來。”費南清凝視着鏡頭頓地道:“請記住,那是數量超過我華夏軍艦隊一倍的龐大艦羣。他們從米國啓程,沿途彙集,如同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他們的一部分,此刻正在進攻我華夏的特里藍如山海域,而另一部分則在切爾達的率領下,兵鋒直指東南。”
“每一個華夏人都知道,守住中央通道對現在的狂風島,對整個華夏來說有多麼的重要。當狂風島戰局越來越激烈的現在,擋住南下的切爾達艦隊,不讓其增援蘇斯和白蘇斯這兩個窮兵黷武的國家,擊敗他們,是所有民衆共同的願望!”
“他們肩負着我們的期盼。”費南清半側身體,凝視着窗外。
鏡頭拉近,一艘華夏共和國的獨角獸戰列艦,正從舷窗邊經過。在這艘獨角獸的右側,一排同步前進的獨角獸戰列艦一直延伸到遠方。
而天網屏幕上,左翼戰區的悍軍艦隊,右翼戰區的萊恩艦隊以及中央戰區的趙小算艦隊,就如同三波從山坡上直瀉而下的泥石流,涌動着,鋪天蓋地。
“戰鬥就要爆發了,二十分鐘,或者半個小時之後,我們的戰艦將在黃勝天元帥的指揮下,和北約艦隊迎面相撞。”費南清回過頭來,語氣凝重地道:“我不是軍事家,更不是預言家,所以我不知道這場戰役的最終結果。可我可以站在這裡,以一個記者的身份,用鏡頭忠實的記錄下我所看到的一切,並呈現給你們。”
“這場戰役雖然纔剛剛開始,可它已經註定會在某一個時刻成爲歷史。它會過去,會結束,會有一個結果,然後被記錄在歷史書上,戰爭史上,被人遺忘或者銘記。不過,請記住這一刻。”最後,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二零一六年三月十五日,十八點四十八分,黃勝天元帥率軍迎戰北約。東南戰役打響。”
費南清說着,再度轉身凝視着窗外:“他們在爲我們戰鬥!老天保佑華夏!”
段天道坐在黃勝天身旁,飛快地瀏覽着一號作戰計劃。
這個計劃,在黃勝天剛剛下達全體出擊的指令的時候才同時解密。也就是說直到戰艦準備出動的時候,各艦隊指揮官和艦長們才知道自己的任務和目標。
這在以前的戰爭中,是不可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