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三月十八日一大早,天空還有些灰濛濛的。
高聳入雲的天幕塔在天際一抹晨曦中泛着淡紫色的光芒。接連起降的軍用運輸直升機陸續穿過不斷分合的雲層。早起的人們或駕着開啓前燈的汽車穿行於高速公路,或拿着早餐一邊吃一邊在人行道上快步而行。
坐落於龍旗大街的國防部大樓如同往常一樣,在陽光完全驅散黑夜之前依舊燈火通明。
前線戰事緊張,人們對夜裡永遠都亮着燈,門口永遠都有懸掛着政府各國使館和軍方牌照的汽車車頻繁出入的國防部忙碌的景象,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過在這一天的早晨,氣氛卻顯得有些異常。
不光是在國防部上班的工作人員有這樣的感覺,就連在附近工作或者路過的人們都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來往於國防部的高官車隊驟然增多。國防部所在區域的幾條街道,都被全副武裝的安保部隊和警察封鎖。
那種感覺就好像全華夏的軍政高官都在這一天同時集中到了這裡。安全保衛工作嚴密到一隻蒼蠅飛進這個街區都立刻會被無數生物雷達和掃描裝置鎖定!
一旦這隻蒼蠅有任何不軌企圖,下一秒就會有一整個裝甲師將其團團包圍。
“出事了!”這是所有看到行色匆匆的車隊絡繹不絕駛入國防部的人們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隨即浮現的第二個念頭,也驚人地一致:“一定是狂風島或雙星角走廊出了問題!”
惴惴不安的猜測和議論,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在這一天的晚些時候,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流傳出來的消息,橫掃了整個華夏。
“黃勝天戰敗!華夏軍退出雙星角走廊!”
這個消息先是小道流傳,然後就隨着消息靈通人士的隻言片語漸漸有了模樣,還沒等人們來得及依靠自己的智力和經驗對消息的正確性做出判斷,消息已經通過網絡在不同國籍的民衆之間互相佐證,同時,電視和報刊雜誌完全確認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而來。
華夏全國都在這一刻目瞪口呆。
三月十八日的夜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前方傳回來的信息和少量的戰地錄像畫面,讓華夏民衆失魂落魄,讓北約民衆欣喜若狂。
黃勝天輸了,雖然這位雄踞華夏軍方第一人寶座三十年的軍神,在迎敵階段展現了近乎神蹟一般的指揮技巧。可是在其後的戰鬥中,他只在相持階段的前期,指揮艦隊打出了一系列同樣完美的基礎戰術就呈現不支之勢。
近半個小時的時間裡,華夏艦隊在戰術配合上明顯落於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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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反觀切爾達,則沒有什麼起伏。
他就像是一臺冷酷而精密的機器,每一個齒輪每一顆螺釘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穩定地運轉着。迎敵階段的失利,甚至沒有對他產生一絲影響。
這種可怕的穩定和精密,讓戰鬥局勢漸漸倒向北約聯軍。從戰損率3:7到戰損率5:6再到7:3,北約聯軍相持階段的戰鬥,攻勢如潮。
在那細長的“海潮”線上一支支北約艦隊的隊列整齊得如同儀仗隊一般,炮光或由近到遠依次延伸或如同閃爍的霓虹燈一般東一團西一團此起彼伏。
前方近距離絞殺的驅逐艦和巡洋艦集羣則通過精妙的配合走位將對方的陣型拉扯開來,如同蠶食桑葉一般一點點絞殺對手,耐心充足得讓人不寒而慄!
普通民衆只能從一鱗半爪的戰鬥畫面上知道整場戰役的大概,因此他們並不知道當這個階段的詳細情報和畫面傳遞到華夏軍指揮部和各軍區軍部的時候,引發了多大的震動。
站在天網屏幕前,看着相持階段的戰鬥,所有的華夏將領都在內心裡充滿了驚駭和無力感。不知道多少人,在觀看了戰鬥之後,於夜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或許在這個沉悶而慘烈的階段中切爾達並沒有展現出什麼太過精妙的配合,可是他不犯錯誤。
整個戰鬥中,一次錯誤也不犯!
能搶到的攻擊位置,一定會被搶到,搶不到的絕對不會做任何冒失的冒險。炮擊時間和節奏艦隊之間的配合永遠都那麼有條不紊。
無可避免的損失,他毫不猶豫,該擊殺的他絕不放過。在這種沒有花哨近乎於一刀刀對砍的戰鬥中,他總是能夠讓對手的刀鋒入肉淺一點,避開要害儘量少流血。
而他揮出的刀,卻刀刀奔向致命的地方,深可見骨!
從頭到尾他都將節奏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戰場上的任何起伏,都不能影響到他!
這纔是最可怕的!
在任何一位指揮官看來這個階段的切爾達,已經超越了軍事史上的任何一個巔峰人物。他的從容,冷靜和恐怖的計算能力,讓人無法在和他對陣地時候心存僥倖。
要擊敗這樣一個不犯錯誤的對手,你就得和黃勝天在迎敵階段展現出的一樣,比他更強!
戰鬥在八千艘戰艦之間持續了一個小時的時間,華夏方戰損艦艇超過八百艘,而北約方則只有三百多艘。
當雙方各自的主力更加接近前線,戰鬥即將隨着更多主力戰艦的投入進入,相持,階段中期的時候,華夏軍選擇了撤退。
前出的驅巡艦隊,在後方主力展開的兩個巨大的戰列艦集羣炮火支援下,脫離了與敵人的接觸。大量被釋放出來卻沒有出擊的戰機,讓試圖追擊的北約驅巡艦隊被迫先做出調整,等待剛剛回航補給的戰機集羣的到來。
華夏軍由此得以依託第二防鏈的阻擊地形,退出戰鬥。
不過華夏軍還是爲自己的撤退付出了代價。
在艦隊完全撤出雙星角走廊之前,切爾達發動的兩次試探性進攻和一次全軍壓上的強行追擊,讓超過兩百艘華夏戰艦永遠的留在了雙星角海域。
黃勝天在作戰指揮的前後差距如此之大,讓所有人都感到難以置信。
因此當他戰敗的消息,如同旋風般席捲人類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之後不久,一個更讓北約民衆驚喜,更讓華夏民衆失魂落魄的傳言,就像平地一聲驚雷,震驚了整個世界。
黃勝天去世了!
華夏軍的指揮之所以前後差距如此之大,之所以在戰鬥還沒有進入相持中期的時候就倉皇撤退。撤退的策略如此平常普通,毫無黃勝天變幻多端的風格和對時機的把握,原因正在於此!
一支黑色汽車組成的車隊飛快地駛入了華夏國防部。
車隊並沒有停在正門,而是風馳電掣地繞過大樓衝進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護衛森嚴的國防部後院,穿過一道道飛快開啓的隔離欄,駛入二號地下車庫。
“主席車隊!”
當外面的人們還在驚訝地議論紛紛時,華夏前線總指揮曹德正和李存信元帥,已經在一干軍政高官和國家安全顧問的陪同下,穿過寂靜空曠的走廊,乘秘密電梯,深入到了國防部地底八百米的指揮中心。
國防部指揮中心是一個巨大的橢圓形金屬建築。
如果扒開周圍的泥土,就能看到這個銀白色的建築外形就像一顆鴕鳥蛋一般。在蛋殼外面不但有厚重的裝甲,還有超過一百根巨大的機械腿和巨大的輪子。再聯繫上週邊四通八達的通道,人們就能明白,在上京遭遇攻擊的時候,這個裝載有華夏最核心的天網中央計算機和無數尖端科技設備的指揮中心,完全能夠支撐到整個華夏都變成廢墟。
電梯無聲無息地停了下來。
自動門開啓,巨大而明亮的指揮大廳出現在曹德正等人的眼前。
雖然這個龐大的金屬建築和其中的無數尖端科技設備足以讓任何一個人位置震撼,不過,心事重重的曹德正等人卻顯然沒有停下腳步欣賞的心思。
在立正敬禮的參謀們注視下,一行人匆匆穿過大廳,走進了作戰室。
“確切消息,黃勝天元帥已經病重,失去了指揮能力。現在東南聯軍撤出雙星角走廊,向中央海域轉進。”早已經等候在天網屏幕前的上將馮智一等衆人落座,就用電子筆指着海域圖飛快地介紹道:“戰後統計,雙星角走廊一戰,我聯軍損失了三個集團艦隊,總計一千一百零四艘各類艦艇。目前聯軍還沒有安全,切爾達艦隊正銜尾追擊,我斷後艦隊和敵前鋒艦隊已經數次交火,局勢很嚴峻!”
“現在的聯軍指揮官是誰?”李存信元帥面色凝重地問道。這個問題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大家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到了馮智的身上。
“是方楚天上將!”馮智的回答不出所料卻又讓人感到有些意外。
大家都知道方楚天是黃勝天指定的接班人,從華夏國家利益和自身的感情因素來看,也傾向於由方楚天率領聯軍。可是南下聯軍內部的矛盾卻是衆所周知。
雖然方楚天的戰績已經讓他在新的名將排行榜上進入了前二十位。
可他的資歷,他在華夏軍中的地位,還不足以讓這支矛盾重重的艦隊服從他的領導。
“據說在黃勝天元帥病倒之後,華夏軍內部爆發了一場衝突,不過很快就平息了。具體情況如何,我們還沒有進一乒的消息。”馮智道:“不過,聯軍目前由方楚天上將指揮,是確鑿無疑的!”
“向華夏撤退,這不是引狼入室嗎?”一位國家安全顧問憂心忡忡地道:“就地形來說,雙星角走廊最適合進行阻擊。離開雙星角,後面的幾個海域都沒有可稱爲天險的地方。聯軍要站穩腳跟必須撤退到中央海域的出海口,以出海口爲依託。而一旦出海口被攻破,華夏境內將沒有天險可守!”
整個會議室都沉默下來。
華夏在內部對戰役進行過多次推演。可所有的結果無一例外都以慘敗告終。所有人都明白,對這場戰役的指望,就全在黃勝天身上。
有黃勝天就還有一線希望。他們的軍事智慧不可能超過黃勝天,也就不可能明白這位執意南下的老人究竟有什麼作戰計劃。
而現在黃勝天病倒了。
雖然在座的每一個人都不懷疑方楚天的能力。但在切爾達這樣恐怖的敵人面前,方楚天再天才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年輕將領。無論是作戰經驗還是名聲都和切爾達相差甚遠。要說不擔心,恐怕誰也沒有那麼粗的神經。
“黃勝天病倒的消息,東南艦隊應該是封鎖了的!”曹德正主席道:“雖然大家都能夠從雙星角戰役看出些端倪,不過沒有得到證實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測。聯軍不會暴露這個消息。消息一旦泄露無論是面對敵人還是對華夏內部,都會給一些人可乘之機。”
說着曹德正看向馮智,嚴肅地問道:“上將,現在特里藍如山的戰局如何,秦妖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