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很想說話,但是他的嘴脣在哆嗦,實在是說不出來,這幾位在他面前熱火朝天的討論痢疾如何該死,根本就不是隱晦的打臉,而是直接的如同扒光衣服似的打臉,還打得他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段天道是真的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因爲他一個人基本上就把話說完了:“你就是痢疾是吧?噢,李季李季,你看看,我老是搞錯發音,不好意思啊,在國外呆久了,哆喏咪發嗦啦唏都沒搞清楚……”
李季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了,怯生生道:“殷先生說的,那好像是音符……”
“噢對對!”段天道的墨鏡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信息飛速閃爍,只是這片刻之間已經把這個李季的底細摸了個底掉:“說起音符,聽說你媽好像是彈鋼琴的。”
李季突然覺得自己背後毛炸炸的,一股子冷汗順着脊樑骨一直流到腿根:“殷,殷先生怎麼會,會知道?我,我跟殷先生可算是素未謀面……”
“李先生謙虛了,素未謀面你知道我是殷先生?”段天道嘿嘿一笑:“找個空要去譚州請教一下你媽的琴藝。”
段天道把‘你媽的’三個字說得好重,但李季哪裡還有心思管他語調上的陰陽怪氣,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猶如掉入冰窟窿裡一般,這個殷有德居然連他母親的住址都一清二楚!
“殷先生願意光臨指導,李季不勝惶恐。一定一定……”
“就不知道你媽會不會彈……”段天道很嚴肅的摸了摸下巴:“這個可是國粹。”
“……”李季的嘴脣一個勁的哆嗦,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氣的:“不會不會,這個真的不會。”
“這也不會?”段天道遺憾的聳了聳肩:“那你媽這麼喜歡研究樂曲……除了彈琴,吹簫這樣的高雅樂器應該也會的吧?”
段天道的語氣其實是很誠懇的,但李季實在是熬不下去了,他其實真的是裝了一肚子陰陽怪氣的調來的,但是現在就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堅持下去簡直比吃大糞還難受,只好擦了擦汗:“殷先生,你看,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要辦,那我就先走了。”
他說走就走了,轉過身溜得比兔子都快,就像是家裡失火了。段天道惋惜的朝他揮了揮手:“慢走啊!有空咱們一起研究音樂藝術啊!”
打死也不跟他研究藝術的衆人:“……”
小小的插曲很快過去,但是這無異於一顆深水炸彈,讓所有云海的顯貴名人心潮難平。
偷偷站在窗邊的蔣天,以恆定的節律輕輕搖晃着手中的酒杯。但是眼力厲害的人都會發現,蔣天的手在非常輕微的顫抖着。
文也不成武也不成,這個殷有德究竟有沒有弱點?
而且這個殷有德居然對李季的底細瞭如指掌,難道在李季發難之前,他就已經預先知道了?
我的天!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這個可怕的臆測頓時讓蔣天有些站不住腳,一向穩健的他都忍不住做賊心虛的遠遠看向段天道,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露出了馬腳。
但是段天道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李季倉皇消失之後,本來沫沫還打算從那倆個妹子手中把段天道強行奪走,卻被白羊兒輕輕一笑就拽走了,她只好狠狠的瞪了那兩個妹子一眼。
兩個妹子莞爾一笑,卻絲毫不以爲意。很快將段天道拉到了禮堂的另一端,結果段天道就不止要應付把他劫持過來的兩個女孩了,嗯,現在是七八個女孩。
女孩子們一開始顯然想把他立刻拆解入腹,現在卻似乎不太着急了,這個男人雖然老了些,但談吐舉止和她們平時身邊的男人們完全不同,多說幾句話也是十分新奇有趣的。
然而段天道的思緒並不在這裡,他在找宋小雅。
宴會都進行一半了,還沒見人。
也不曉得她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的,這小妮子思維奇怪的很,估計也就只有她敢拿着架子跟現在如此身份的殷有德玩。
可段天道並不生氣,他只是覺得很有趣……嗯,萬一這小妮子又弄出幾個妞來,自己是收呢還是收呢?
但是該來的始終都會來。
突然之間,門口就傳來一陣隱隱的騷動,一直在觀察着動靜的段天道也看了過去。
只見大門打開,冉冉走進兩個女子來。
正是宋小雅和宋紅妝。
這兩人一出場,雖然沒有鳴鑼打鼓,但是卻猶如剛纔的白羊兒和梨花般生生鎮住了全場。
今天的宋紅妝打扮的很開放,上身穿一件淺黃色大袖對襟的短裝,領口開得很大,露出中間大片欺霜賽雪的玉肌。
僅僅是勉強掩蓋住身體,小蠻腰上套了件低束的白色長裙,長裙幾乎透明。隨便就能看到那雙修長的腿,如同羊脂一般的雪白,讓人一看就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宋紅妝開放,宋小雅就應該說是精緻了。
頭髮一看就知道已經細細地重新梳理過了,長髮盤在頭上,兩鬢各有一條拇指粗細的小辮垂落,偏偏額頭上有一縷散發,隨意擋着額頭,更平添幾分嫵媚。
白嫩的臉上不知是胭脂還是害羞,兩腮上浮着一抹紅暈,長長的睫毛忽閃着,一雙杏眼裡波光流露,卻不知是淚光還是春情,只低垂着看着自己的腳尖。
直挺挺的小鼻樑上頂着一顆小巧的鼻尖,略有些俏皮的立着,鼻子下面一張紅嫩的小嘴微張,露出兩顆潔白的皓齒。
全身上下一件大紅的長裙,只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和兩段蓮藕般的小臂。小腰卻不盈一握,誇張的纖細下來。
段天道莫名其妙就覺得只怕宋小雅今天裝扮的細緻度,比自己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怕連長裙上的褶子,都是事先數好的。
原來這個宋小雅喜歡這種鄭重其事的感覺……難怪白羊兒要這麼大費周章的替自己打扮……
他下意識的偏過臉,看了一眼白羊兒,白羊兒似有所感,轉頭衝他微微一笑,表示一切盡在不言中。
段天道感慨了片刻,重新將目光移回到門口冉冉進來的兩位美女身上,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在白羊兒身後,梨花正在微笑着跟沫沫小聲說着些什麼。
她們兩個周圍沒什麼賓客,也就沒什麼人聽得到梨花在說什麼,就是聽到了也不一定聽得懂。
“你也有這個需求?”梨花似乎在疑惑的問什麼事:“比白羊兒還急?”
“你們纔跟他幾天啊……”沫沫苦着臉:“我都跟他好久了,到現在也沒有呢!你這東西雖然罕見,但好歹也不是再也找不到了……不如就讓我先吧……”
“但是我已經給白羊兒了。”梨花淡淡的嘆了口氣:“如果你真的想要,現在應該跟她商量。”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東西?”白羊兒一臉茫然的開始耍無賴。
“這一次……或許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沫沫焦急的扯了扯白羊兒的衣角。
“不可能吧!”白羊兒和梨花非常吃驚,連忙問:“爲什麼這麼說。”
“馬上我就要過生日了……”沫沫給出了一個只有她自己明白,卻讓兩女完全無語的答案。
梨花淡淡道:“我覺得這個理由不是太充分。”
沫沫實在忍不住了:“怎麼不充分?怎麼就不充分了?你好歹纔來了一天!你哪裡知道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根本就不會明白……”
“我沒什麼不明白的。”梨花更加淡的出塵:“我見過的男人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我們是在討論這個嗎?是嗎?不要轉移話題……”
白羊兒沒有加入這場爭執,她可不想引火燒身,畢竟那個香囊可是對她來說十分寶貴的東西,沒有十足的理由,是別想讓她交出去的。
嗯,就算是大房,也不行。
就在梨花和沫沫正在專心的爭執,而場內的目光又被宋氏兩姐妹吸引住的一瞬間,突然就有一個男人走到了白羊兒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詢問着:“羊兒小姐,我有件關於你自己,而且很重要的事情告訴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時間。”
白羊兒輕輕咬着下脣,她記得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那個臉上有疤卻並未引起太多人注意的男人,當時她就覺得這個男人有古怪,如今這古怪果然就來了。
美人一雙黑色眼眸幾乎要溢出水來,美麗的讓男人多少有些不自在:“事到如今,我還真的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比我的男人更重要,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所以……”
男人並沒有讓白羊兒把話說完,他只是微微一笑:“親生父親也不行?”
白羊兒微微一怔,正要失笑,一個孤兒哪裡來的親生父親?
可是男人卻依舊沒讓她笑出來,因爲他摸出了一件東西,遞到了白羊兒的手上。
白羊兒看着手裡的東西,微微有些失神。
這是一塊缺了一半的玉佩,看起來就像是半輪明月,玉質晶瑩剔亮似乎能隱隱穿透光線,摸在手上完全沒有絲毫的不適,這樣的質地一定不是凡品。
但這並不是關鍵。
白羊兒長吸了口氣,從頸上扯下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玉墜,兩個玉墜拼合在一起,就如同太極八卦陣裡一陰一陽兩條魚般貼切,紋絲合縫。
“現在你信了?”男人擡起杯子喝了口酒,就好像在看身邊另一個美女的長腿。
“你說我父親……他,他在哪裡?”白羊兒不想抖,但是這一刻她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內心一排一排可怕的怒濤恐怖而有力的拍打着她的心房,讓她幾乎連站都有些站不穩當。
“這裡太吵。”男人微微一笑,臉上抽動的傷疤更顯得有些猙獰:“不如我們還是到陽臺上去聊聊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