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年十一月二十四號,農曆十月十五,星期六,昨晚天上的明月就已經預示了今天的秋高氣爽,楊景行八點過趕到學校時,朝陽的金輝已經渲染了樓棟和道路、長青和落葉。
進校門左手邊的綠地在園丁長時間的辛勤照顧下,現在的草坪綠瑩瑩平整整,比去年此時漂亮得多,草坪中蔡元培先生的塑像也閃閃發光。
綠地中間的花圃是前兩天剛鋪設的,藍綠色的盆花拼了好大一片,中央是紅色的花組成大大的高音譜號和數字80。
一排路燈柱上的廣告牌五顏六色,除了熱烈慶祝鋪上音樂學院建校八十週年,就是宣傳從二十一號開始的各項主要活動。
這段時間,主幹道路邊的海報欄更新速度肯定是空前的,一張張海報都不用經歷長時間風吹雨淋,始終暫新光亮。
海報欄這兩天的主打內容是“浦海音樂學院建校八十週年鋼琴系桃李滿天下音樂會”,時間十一月二十四日,地點浦海音樂廳,時間19點15分。鋼琴家們和指揮的名字也印上去了,楊景行帶着喻昕婷這幾個學生墊底。
停車場這些天的管理也比較嚴格了,沒見着小面的和皮卡這類不符合學校氣質的東西。校長和賀宏垂車都已經停在那,楊景行動作得快點。
見面後,校長還是關心了一下鋼琴系的事,因爲他晚上沒時間出席,但是知道楊景行和幾個學生都受到了前輩大家們的賞識。
相比桃李滿天下,還是能長時間造福音樂界的學術活動或者研究更重要,爲丁桑鵬出書,在校長看來就是重中之重。
翻譯這些天也忙,不過還是加班加點把楊景行關於“旋律”的初稿弄出來個英語版,校長檢查了一下,沒有大問題,於是這份稿就成了“丁桑鵬作曲技術理論分析”一書編委會第一次會議的討論出發點之一。
喻昕婷說:“漂亮!”
楊景行下午還要和齊清諾去接唐青,而且得送去丁桑鵬那,所以喻昕婷和安馨可能要自己安排父母了:“你們中午休息一下,下午就陪陪父母,我到時候給你們打電話,有時間就來接……我就是想第一時間看到新衣服,你們以爲。”
喻昕婷嘻一下,但是周圍人不知道什麼意思,還要問說什麼謊了。安馨說明中井美紀帶着另外兩位訪客去民樂繫了,一個尺八一位三味線,據說都是日本有名的演員,過來交流的。
楊景行直接去找齊清諾,王蕊一衆人好喜歡顧問,下午終於可以休息了。至於日本同行來訪,三零六倒是還沒收到風聲,可別說交流,就是打擂臺大家不怵啊。
喻昕婷嘻嘻,安馨無奈:“……和我想象中一點不一樣。”
楊景行要解釋好一會,然後對這個問題,交流起來就更困難了。
楊景行嘿嘿:“我安排的。”
楊景行打報告進去,中井美紀的歡迎和禮儀衝突,和自己的學生交流幾句後,再把尺八和三味線演員介紹給楊景行。
比較起來,丁桑鵬確實老很多,尤其現在天氣涼了,不喜歡空調的丁老穿得比較多,行動更加不便的樣子。
一個師姐支持楊景行:“就是,馬上演出了還幹這個,真會安排,學校那麼多人。”
喻昕婷想起來自己看過的日本電影,還有點小嚮往呢,安馨則有點民族主義的味道……
齊清諾的計劃是她回單位去開車,好接喻昕婷和安馨的父母去音樂廳,楊景行則去學校接喻昕婷和安馨。
安馨對修改好的衣服也不滿意,喻昕婷倒是覺得很好看。
齊清諾卻推辭了,說現在不但演出忙,大部分女生還進入大四了,畢業這事也是得認真對待的。
楊景行還有事,給客人們解釋一下,兩位日本學生又鞠躬告別。
“來了,來了!”同學們似乎期待着楊景行的到來,有點匪夷所思。
楊景行和兩個客人握手客套,又恐嚇喻昕婷:“撒謊,記一過。”
一個同學戳戳楊景行的肩膀,高密的語氣:“小日本,喜歡炫技,剛剛彈李斯特。”
喻昕婷小聲:“沒有,我們在琴房。”有琴聲。
楊景行的耳朵不得了,很快出來了:“你是婷桑,你是馨桑……”
日本小客人可能以爲主人們是在說什麼和他們相關的呢,都保持着禮貌的表情或者微笑,大部分時間看楊景行,也瞧瞧其他人的口型。
客人的外貌特徵比較明顯,女孩十四五歲吧,有點瘦穿着也顯眼,紅色的小皮靴,灰黑色褲襪,短裙子,長襯衣,圍巾貝雷帽,有點成熟的披肩髮型,發達國家的味道。日本小女生沒化妝皮膚好,但是五官和臉型,站在喻昕婷旁邊就算不得多漂亮了,身高倒是差不多。
楊景行笑:“好,我去看看漂不漂亮。”
同學們還熱情地送一下,客人又鞠躬感謝。
柴麗甜能想起來尺八演員的名氣,但是覺得就兩邊的路數,擂臺上也打不起來。
日本鋼琴學生也認識老教授,稱謂又升級。
應該是小提琴系的一個師兄,表情簡直有點漢奸味道,用初中階段的英語給客人介紹來者正是楊景行。
楊景行也會課本英語,對客人說:“歡迎你們的到來,希望你們過得愉快。快到午飯時間了,送你們去找你們的老師吧。”
楊景行說:“這就是您成我爲老弟的代價。”
校長希望賀宏垂和楊景行在慶典結束後都把重心放在出書這事上面來,往好處想,一年兩年,估計丁桑鵬還等得起。
師姐吃驚一下,吐舌頭背過身去。
喻昕婷說:“一男一女,還有兩個大人。”
齊清諾說明一下:“他和校長想邀請您的時候也是很忐忑……”
同學告訴楊景行:“都彈得很溜。”
等楊景行一掛電話,喻昕婷馬上爲自己申辯:“是漂亮嘛,都這麼說!”
送走俄羅斯老頭已經是十一點多,太陽當空照了。楊景行給喻昕婷打電話:“你們接待任務完成沒?”她們今天的任務是中井美紀,據說還要帶個學生過來。
楊景行認爲沒必要:“比我還熱情,搶我風頭。”
楊景行問:“帶的男生還是女生?”
日本小女生側頭看着楊景行:“森賽……”好奇這幾人笑什麼。
在會議之前,當然要和各位編委都溝通一下,免得到時候魚脣不對馬嘴,所以楊景行今天又要和校長見另一位俄羅斯的編委。這位俄羅斯作曲研究者雖然不是大作曲家,但是學識淵博,年近古稀,一口俄國腔英語,校長比翻譯聽得更明白。
唐青的飛機下午兩點到,楊景行和齊清諾時間也不充裕,吃了午飯就趕往機場,邊等邊聊,三點不到接到唐青和他的年輕女助手。
除了和楊景行進行兄弟間的熱鬧,唐青也給齊清諾帶來了小巨人絲竹樂團的邀請,希望三零六年底再去臺灣,而且是隻要三零六。
楊景行屁顛屁顛趕到琴房,發現管理老師似乎偷懶去了,一間房裡擠了十來個學生,沒有老師,也沒見中井美紀。
看着討論着,唐青卻羨慕起丁桑鵬來:“可惜我未有這麼巨大貢獻,不能像老丁這樣,讓楊老弟用八斗才思印證他的五車才華……不過我能參與,已是賞心樂事。”
出來後,楊景行給路楷平打電話,被批評就這麼把客人丟在別的繫了,而且都沒指導一下千里迢迢來求學的人,必須彌補。
何沛媛的教授辦公室裡,中日交流正歡歌笑語,雖然三絃和三味線的隔閡已經不小,但是音樂的交流還是比語言方便得多。
丁桑鵬知道楊景行晚上還有任務,幾乎沒等他坐下就直接下逐客令了。出門後,齊清諾跟丁桑鵬的孫子打聽了一下老人的身體狀況,並衷心祝福。
先把唐青的助手送到酒店,再去丁桑鵬家,唐青笑言是不想讓丁桑鵬羨慕自己有年輕女人陪伴,不過看起楊景行的“旋律”稿件來,唐青是十分認真的,還要和楊景行討論一下,因爲有些術語的不同叫法或者是認識上的一點偏差。
唐青哈哈笑:“不服老也是要代價的。”
男生年齡看起來稍大兩歲,本來西裝領帶的坐在鋼琴前,看見來人就起身了,比楊景行矮不了一點,時髦的髮型屬於浦音少見。
楊景行說:“我有自己的標準,別人說的沒用。”
浦音人真是好客,教授說要爲兩位日本演奏家開交流研討會,時間就定在二十八號,這是就讓楊景行通知三零六吧,大家最好都來。
校長的考慮也是周全的,丁桑鵬年輕的時候雖然只在莫斯科待了短短兩年時間,但是受到的影響卻不小,不過僅僅從這一方面來看丁桑鵬還是太狹隘,所以校長和賀宏垂聯合起來,旁敲側擊地希望俄羅斯專家把視野放得更開闊一些,不要只和自己國家的作曲家進行比較。
楊景行對喻昕婷和安馨說:“到此爲止吧,送他們去老師那,中午了。”
兩個日本小孩都三十度鞠躬,問候的日語大家都聽得懂,但是至於他們的名字,小提琴師兄也爲難:“我也不知道怎麼翻譯……”
作曲是個系統的技術,校長曾經也猶豫他這種召集多路專家把系統的事情拆開來分析研究的做法,但是又想做得更全面更寬廣,而且楊景行的這個開端看起來很不簡單,有些東西校長還得琢磨一下。
安馨有些抱怨:“好愛照相,學校都被照遍了……像間諜。”
喻昕婷委屈:“你不講道理。”
幾個人進電梯下樓,楊景行嘗試和客人溝通一下,小女生的英語好一點也熱情一些,不畏懼交流障礙,表達了第一次來中國的喜悅心情,他們都很希望能跟優秀的老師學習,也很高興認識新朋友。
齊清諾笑:“可能是一種彌補吧,不管是對別人還是自己。”
楊景行強烈建議:“你彌補我啊。”
齊清諾挑眉問:“怎麼傷害你了?”
楊景行嘴硬:“你讓我女朋友有點糾結啊。”
齊清諾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