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現在真不需要高家的庇護了,可對高雲華的專程到來,還是很感動:他需要不需要是一回事,高雲華來不來,則又是一回事。
在高飛的帶領下,大家舉着酒杯給高雲華敬酒,熱鬧了一陣才漸漸的散開了。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知道高家兄弟肯定有話要說的,就連劉小龍,也很主動的離開了。
“大哥,去二樓辦公室坐坐吧,那邊清淨。”
高飛遞給了高雲華一顆煙,幫他點上。
高雲華吸了口,看了眼在其他桌子上熱鬧的人們,笑着搖了搖頭說:“算了,我呆不住,這就走,反正我就是來看看你,等會兒還得去忙。”
“哦,那也行,就在這兒說說話吧。”
高飛也沒勉強。
高雲華看着高飛的臉,嘆了口氣:“唉,我剛進門時,王晨悄悄告訴我說,你變成這副模樣和她無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提到這傷心事,高飛唯有苦笑:“說起來還真是一言難盡,昨晚在酒吧喝酒時,遇到一個女的的喝醉了,好心好意送她回家,結果卻被她男朋友撞到了。再結果呢,就狠狠和她男朋友打了一架,就變成這模樣了。”
高雲華笑道:“恐怕不止是送人家回家那麼簡單吧?要不然,你會被人揍成這樣?”
高飛實話實說:“犯了作風上的錯誤,甘心被懲罰一頓。”
“哈,你呀你呀,你現在可是結婚了,有妻子的人了呢。說起來王晨受委屈了,不用問我也知道你小子肯定讓人背黑鍋了。”
高雲華點着高飛的鼻子,呵呵笑道。
高某人理直氣壯的說:“反正我沒這樣說,是大傢伙自己那樣想象的。”
“得了吧啊你,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高雲華站起來:“好了,我也得走了,等王晨回來後,你跟她說一句話,反正大家是一家人,也沒必要非得搞的那麼鄭重其事的。”
“再等等吧,也不知道她出去做什麼了。”
“不了,我也沒撒謊,除了要來看看你之外,還有事要做。”
高雲華搖頭拒絕:“車子還在外面等着呢。”
“那好吧。”
見大哥這樣說了,高飛也不好再挽留,隨口問道:“要去哪兒?”
“去膠州。”
“怎麼,有任務?”
“收到消息,那邊可能得出點意外,去調查一下。”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只是消息而已--當然了,有需要你的地方,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高雲華拍了拍高飛的肩膀,剛要走,卻聽他說:“哦,對了,大哥,我想麻煩你個事兒。”
高雲華問:“什麼事?”
高飛稍微沉殷了下,才說:“我覺得,我和這邊市局的劉局長,不怎麼熟悉,能不能幫我運做一下,調一個關照我的人?”
趙友賓這幾天找天涯集團和落日餐廳麻煩時,就動用了直屬部門,市局那邊鬧騰的最歡了,讓高飛有些心煩,就琢磨着是不是換個自己人來照應下。
高雲華皺眉,沒有吭聲。
高飛笑了:“呵呵,大哥,我知道牽扯到這個層次的調動,很難。如果難辦的話,那就算了,別爲我這點小事爲難。”
高雲華搖了搖頭:“你理解錯了,我不是爲調動爲難,我是在考慮找誰來冀南--哦,對了,我早就得到消息了,你們這邊市局的劉局長,要高升去別的省份了,現在大家都瞄準了他閃下的位子。嘿嘿,說句不該說的話,這次老爺子出面了,留下了這個位子。其實就算你今兒不說,市局也會換人的。”
高飛心中一暖:老爺子雖然親手把他轟出了高家,其實卻始終在關心他,要不然,憑着老爺子的身份,又怎麼會爲了區區一個市局位子,站出來發話呢?
對親人的感激,是沒必要說出來的,高飛只是笑了笑,就說:“大哥,如果還沒有決定的話,我倒是有個不錯的候選人。”
李承明走到市局大樓的門口,站在臺階上擡頭看向了天。
明城地處植被覆蓋率相當高的嶺南,經濟不怎麼發達,不過空氣質量那是沒得說,就算沒有昨晚的那場小雨,今兒的天空也會藍的像一面鏡子那樣,讓人看上去心曠神怡。
李承明平時就有喜歡看天的習慣,他覺得每擡頭看這純淨的天空時,心靈總會受到無邪的洗滌,體會到什麼是人之初的性本善。
爲官這些年來,李承明不能說沒犯過錯誤,畢竟當今社會就這樣,水至清則無魚,該隨的大流還是要隨的,可牽扯到原則性的問題,他卻能堅定的站在正確的立場上。
無論做什麼工作,都要儘可能的做到問心無愧!
這就是李承明的處事原則,正是憑藉這條讓人佩服的原則,他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看着湛藍的長空,李承明忽然想到了一句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他能成爲市局的一把手,就是因爲當初領導欣賞他能堅持原則,再加上本身工作能力很強,才希望他能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一些。
可這個讓老領導所欣賞的原則,現在卻成了他失敗的最大根本:在幾天前的一樁小案子中,他沒有給某些人面子,做出了公正的決斷。
李承明覺得自己沒做錯,那個叫高飛的傢伙,就算不委託嶺南大學的周校長出面,他在搞清楚事情真相後,也會放高飛離開,並懲罰相關責任人的。
李承明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不明白爲什麼省相關部門,在趙率意外死亡後第三天,就忽然派人來到明城調查他。
一個國家幹部,無論是做什麼工作的,只要一和‘紀委’這個部門扯上關係,接受調查,那麼就證明他再也沒有前進的資格了。
接受紀委調查的第二天,李承明就回到了市局。
於是,他就有了種明顯的被排斥感:以往那些看到他後,就趕緊閃在一邊等他過去,或者老遠就跑過來問好的部下,在看到他回來後,不是趕緊轉身,就是裝做沒看到他,急匆匆的離去,有的甚至還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
他被紀委接受調查後,儘管沒有被採取行動,可昔日那些同事們,還是把他當做了瘟神。
李承明這下完了。
不用問,李承明也知道部下們心裡在想什麼。
官場,本來就是個最現實的地方,從來不缺錦上添花,卻很少有雪中送炭。
對此,李承明是泰然處之,回來後仍舊像往常那樣正常工作。
但李承明卻能清楚的感受到,以往他下達個命令,手下會用最快的速度去執行,但現在--除了他的秘書猛子外,其他人都對李局的話‘免疫’了。
他的秘書猛子,兼職司機,是個退伍軍人,很看不慣這一切,在他下達的工作意圖受阻後,幾次想去找那些人理論,都被李承明給攔住了。
這就是現實,那些人並沒有錯。
李承明仍然像以前那樣工作,情緒很平靜,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那樣,不過猛子卻發現,他已經把離開的行禮收拾好了。
發現這些後,猛子還存了僥倖心理,覺得李局不會就此折戟:李局也太冤枉了,無意中被牽扯進了一樁高等權利的爭鬥中,成了個可悲的犧牲品。
可剛纔省某領導打來的電話,一下子打碎了猛子的僥倖:立即奔赴省城。
李承明就此隕落,還是繼續執掌市局,今天就會出來結果了。
跟着李局出來大廳門口,隨着他擡頭的方向,猛子也看向了藍天。
“走吧。”
李承明臉色平靜的說了句,邁步走下了臺階,猛子隨後跟上。
走下臺階時,局裡的幾個中層領導恰好走過來,大家說說笑笑的,和李承明倆人擦肩而過,卻沒有看他一眼。
“這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忘了李局是怎麼照顧你們的了?”
猛子眼神兇狠的瞪着那些人,拳頭握的很緊。
李承明卻腳步不停,快步走到了他的座駕前。
上車前,猛子扭頭對着地下,狠狠吐了口吐沫,才用力關上了車門。
長達四個小時的疾馳中,李承明沒有說一句話,始終坐在後面閉目養神,直到車子徑直駛進那座讓嶺南所有公務員都向往的大院後,才重重吐出一口氣,睜開了眼。
李承明的眼神依舊那樣清澈,整理了一下衣服後,打開車門下了車。
猛子坐在車上,點了一顆煙,看着李承明慢慢走進了大樓內。
叮叮--手機響了起來,是猛子的女朋友,在明城工商局工作,是李承明給介紹的。
“猛子,你現在哪兒?”
“我在春城。”
“和李局在一起?”
“嗯。”
“猛子。”
女朋友在那邊猶豫了下,聲音放的很低:“猛子,其實有句話我早就想告訴你了,只是始終沒機會說。”
猛子忽然有了種不好的感覺,艱難的嚥了口吐沫:“曉麗,你說。”
“我、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我們還是分手吧。”
曉麗的聲音很低,聽在猛子耳朵裡,卻像是在打雷。
“猛子,你在聽嗎?”
曉麗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猛子回話,問了句。
“哦,那就分手吧。”
眼神黯淡的猛子淡淡說了句,直接扣掉了電話,心中悽慘的笑道:不合適?不合適在半年前,你家爲什麼委託李局來說媒?哈,現在李局攤上事了,你覺得不合適了,嚓!
猛子愣愣的望着車窗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上了車。
他扭頭一看,趕緊飛快的擦了把眼,強笑道:“李局--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李承明深深看了猛子一眼,淡淡的說:“先送我回家,然後咱們去機場。”
“去機場?”
猛子一楞。
李承明低下頭:“猛子,如果你想跟隨我的話,那就一起去冀南。”
“去冀南?”
猛子慢慢醒悟了過來,臉上浮上狂喜的神色,大聲回答:“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