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副書記,自然就是趙友賓了。
聽樑明低聲說趙友賓親自來了後,彭雲木愣了下看向了高飛,眼神有些不悅。
彭雲木爲什麼要來到最後啊,理由很簡單,就是因爲他是本次會議的最重量級嘉賓,或者說他就是老大,註定要備受所有人尊敬的。
可現在,卻有個比他更加重的人物到來,他自然就會成爲‘小弟’,心裡會不爽了。
當然了,彭雲木心中就算是再不爽,也不敢責怪高飛的。
他眼神不悅,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意思是說:既然趙友賓要來,那你就該提前通知我,我也好做好準備。
“我沒有邀請趙副書記,他是不請自來的。”
高飛很明白彭雲木心裡在想什麼,淡淡說了一句。
彭雲木的心裡馬上就平衡了,但隨即就從高飛淡淡的語氣中聽出了什麼:趙友賓的官職可比你大很多了,都不請自來的捧場,你有必要把自己當號人物?
這時候,有一行人走進了職工餐廳,帶那些人進來保安小池,衝這邊打了個手勢。
樑明馬上就打開麥克風,用充滿激動的聲音喊道:“下面,讓我們用最最熱烈的掌聲,歡迎省領導趙友賓趙副書記的到來!”
彭雲木立即帶頭鼓掌,掌聲雷動。
這種場合,趙友賓經歷的比現場任何人都多,應付的也更加自如。臉上帶着溫和而自信的笑容,揮手走上了主席臺。
彭雲木搶先一步,伸出雙手:“趙副書記,我不知道您會來,所以……”
趙友賓用力握了下彭雲木的手,看向了高飛:“呵呵,我是不請自來,不用客氣什麼了。高飛,你不會不歡迎我的吧?”
暫且不管今天是個什麼場合,有一點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的,那就是來的人身份越高,天涯集團跟高飛就越有面子。
趙友賓以齊魯省三把手的身份,不請自來,這絕對是不遺餘力的力捧高飛。
或者委婉的說,他是在向高家示好。
高飛也明白這些,學着彭雲木的樣子,伸出雙手握著趙友賓,笑道:“趙副書記您這樣說可是在指責我沒有邀請您啊,我這小胳膊小腿的,還真承受不起。”
“哈哈,你呀,很會說話嘛。”
趙友賓哈哈爽朗的笑了笑,大手一揮對衝他點頭哈腰的藍區長等人說:“坐嘛,大家都坐下,沒必要對我這個不速之客這樣客氣嘛。”
不得不說,越是級別高的大領導,在公衆面前表現的就更平易近人,趙友賓溫和的微笑,略帶‘嬌嗔’的話語,讓藍區長等人心中一鬆,就不怎麼緊張了,開始盤算該怎麼利用這次機會,給領導留下個好印象。
趙友賓的不請自來,就像現場忽然出現了重量級媒體那樣,讓本次新聞發佈會的級別,蹭地上升了一個新的高度。
樑明可是第一次守着這麼多重量級媒體、人物主持會議,肯定會很緊張的,致辭歡迎各位來賓時,三句話錯了兩句,引起一些善意的輕笑。
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說完場面話後,就開始隆重的介紹主席臺上的嘉賓。
除了趙友賓、彭雲木等外,還有七八個國家級的代理商,分別來自英美等發達國家。
“下面,有請趙副書記爲大家講話!”
樑明開始鼓掌。
聽着如雷的掌聲,看着走到發言桌面前的趙友賓背影,高飛忽然想起了廖無肆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你真會任由沈銀冰越走越遠?
我已經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她走的遠近,關我什麼事?
就算她當前能停下來,那又怎麼樣?
跟走到最遠還有什麼區別嗎?
她走的這條路,就是一條不歸路,無論她能走多遠,從她走上這條路的第一步開始,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我該做的,就是和她徹底的分清關係,跟王晨復婚,做自己的事業。
也許會在有一天,我會聽到她悲慘的結局,但哪有什麼呢?
從她請我在‘孫記炒麪’吃過那碗分手面後,我們之間就再也沒任何牽扯了。
她是她,我是我,她走她的黃泉路,我過我的陽間橋。
可是爲什麼,我會在有時候忽然想到,她晚上睡覺,還是不是像以前那樣被噩夢嚇醒?
她現在又在哪兒?
在做什麼?
有沒有--想我?
這是爲什麼?
高飛愣愣的看着前面發言的人,耳朵裡再也聽不到那些掌聲,看不到那些人,卻只看到了在那個午後的天橋下,一個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孩子,被一個男人絆倒在了地上……
“高飛,該你上場了!”
就在高飛莫名其妙又回想起剛認識沈銀冰那會兒時,坐在他上首的彭雲木,用腳輕輕踢了他一下。
他這才猛然驚醒,然後就聽到了海嘯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原本只有不到四百人的餐廳內,已經變得滿騰騰的了,大部分人都站着,身穿天涯集團的天藍色工作服,正在拼命的鼓掌,高喊:“飛哥,飛哥,飛哥!!”
這些人,不但有天涯集團生產車間的,還有李德才的中草藥基地員工、老王的落日餐廳員工,甚至方家村那邊也來了一百多口人。
這些人加上本來的四百人,已經足夠上千人了。
剛纔趙友賓、彭雲木等領導講話時,大家也都很配合的熱烈鼓掌。
可當樑明宣佈下面由高飛高董講話時,現場氣氛一下子就爆炸了。
這絕對是兔子、李德才他們安排好的,因爲高飛站在主席臺上,就能看到兔子在最後面,吹着哨子拼命的搖動手裡的一面小旗子,力爭讓口號和掌聲變得抑揚頓挫。
更有甚者,李德才等人還齊刷刷的跺腳。
數百人整齊劃一的跺腳聲,在職工餐廳內產生了輕微地震的效果。
他們用這種近乎瘋狂的方式,來慶祝天涯集團的新生,來歡迎高飛重掌大權。
看着動作很好笑的兔子,看着那些已經開始瘋狂,甚至開始淚流滿面的員工們,高飛眼睛模糊了。
他不覺得員工們這是作秀,絕對是發自真心的歡喜。
這種瘋狂的歡喜,讓高飛在受感動的同時,也生出了很大的驕傲。
啪,啪!
被嚇了一跳後反應過來的媒體記者們,迅速按下了相機的快門,鎂光燈不停的閃爍,很耀眼。
保持矜持的趙友賓等人,也被當前這種氣氛所感染,情不自禁的隨着已經變得整齊劃一的掌聲,跺腳聲鼓掌,就差像衆人那樣高呼飛哥了。
高飛不知道該怎麼感謝員工們的愛戴,唯有用最老套的辦法,對着臺下深深鞠躬,久久的沒有直起腰身。
趙友賓邊鼓掌,邊用羨慕的眼神看着高飛,心想:世界上最瘋狂的傳銷大會,最多也就是這麼熱烈了。
砰,砰砰!
忽然間,鼓點聲從餐廳角落裡響起,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齊刷刷的向那邊看去。
陳大彪等幾個魁梧的男人,都光着膀子,手裡舉着棗木棍子,在四面牛皮大鼓上,奮力擂了起來。
鼓點聲從緩慢沉重,到越來越急促,鏗鏘,讓人的心跳都不由得跟着鼓點跳。
九龍翻身。
這是民間過元宵玩龍燈時纔會敲打的九龍翻身,被這些土鱉拿來慶祝本次大會,着實讓人感覺可笑,可卻又興奮,還有感動。
咚!
最後一聲大響,是四個男人八根棗木棍子,齊刷刷砸在鼓面上。
整個大地,彷彿都隨着這一聲急促的跳躍了下。
然後就是空靈一般的寂靜。
就在大家爲這種空靈的寂靜感到很壓抑,想要咳嗽一聲什麼時,高飛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各位尊敬的領導、各位來賓,各位新聞媒體的朋友們,各位敬愛的員工們,我非常感謝你們的到來,再次請允許我對你們說一聲謝。”
馬上,鼓聲、掌聲再次響起,但隨着高飛擡手往下一壓,就嘎然停住。
本次高飛在會議上的發言稿,可是樑明費了老大精神才寫出來的。
不過高飛照本宣科的說了幾句後,就放在了一邊,開始按照他自己所想的去說:“衆所周知,在半年前,因爲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天涯集團轉讓了出去。那一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全廠數百名員工做出了什麼……”
當一個人開始說心裡話時,就會忘記外在的所有因素,用清晰的話語把所想的表達出來,就像當前的高飛這樣。
他說當時他被迫離開時的心情,說他的不甘,說他曾經發誓,總有一天會回來,帶領大家繼續走向更大的輝煌,取得更大的勝利,力爭讓天涯品牌響徹世界,不讓所有關心集團的人失望。
他的語氣時而沉重,時而歡快,時而慷慨,時而激動。
他這可能是第一次守着這麼多人,說出他的心裡話,沒有一句是虛假。
正如他最後所說的這樣:“我回來了,你們也回來了。今天,註定是個偉大的日子,因爲在我們所有人的努力下,天涯集團涅磐重生了,像浴火鳳凰那樣!我,高飛,感謝你們,感謝你們所有人!”
“同甘共苦,風雨同舟!”
高飛話音剛落,一聲嘶啞的喊聲就從下面人羣中響起。
馬上,就有數百上千個聲音應和:“同甘共苦,風雨同舟!”
同甘共苦,風雨同舟。
當初高飛被迫離開天涯集團時,員工們喊出了這八個字。
現在他回來了,員工們再次喊出了這八個字。
字數一樣,意義一樣,可喊口號的人,心情卻不一樣了。
餐廳的東南角上,一個身穿天藍工作服,臉上戴着口罩的女子,靜靜看着數百隻拳頭狠狠砸向天空,聽着這震耳欲聾的吼聲,心中低低的嘆了口氣:唉,真搞不懂,這個傢伙哪來的這麼大凝聚力?
廖無肆也穿着一身工作服,頭上戴着個安全帽,看了女人一眼,低聲問道:“姐,咱們還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