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高飛在經過小巷口時,就看到一個老頭正從對面左拐走進去,現在天色還不算太晚,路上很多行人,他也沒在意。
當樓蘭王忽然停住說要去買點東西時,高飛意識到了什麼,就讓眼鏡先走。
克萊爾就在身邊,眼鏡怕發生什麼意外會傷害到她,再說只要有樓蘭王在,好像就不會發生什麼意外,所以他也沒堅持什麼,牽起女兒的手快步走向了酒店那邊。
打發走了眼鏡父女後,高飛再轉身看去時,樓蘭王已經不見了。
現在他明白了過來:那個老頭很可能就是安歸王‘變成’的,而且他在十月飯店門口認出安歸王時,樓蘭王也認出了她。
高飛能夠識破安歸王的真身,憑着是她身上那股子獨特的體香,他不明白樓蘭王是怎麼發現她的,難道是直覺?
小巷內也有不少的行人,大部分還是喝多了的俄羅斯醉漢,手裡拿着酒瓶子跌跌撞撞的,要不就向經過身邊的異性吹口哨說着下流話,要不就高唱民歌,反正看起來很自在。
高飛卻沒有看到樓蘭王,也沒有看到那個老頭,這才眨眼間的工夫,倆人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十月飯店周圍的建築,大部分都是上世紀一二十年代的古建築,有的還是十九世紀的,小巷很窄,也很深,最多也就是供一輛汽車行過,兩旁也沒什麼正規的街燈——總之,如果拍一部民國時期的電影,來這地方就可以了。
小巷並不是直通通的一根,走進五六十米遠後,就出現了一個小十字路口,再往前走不遠,又是一個十字路口,這一片的街道就像一個大蜘蛛網,密密麻麻的,外地人來這裡面別說是找人了,自己沒有迷失方向就不錯了。
高飛無法肯定樓蘭王去了哪根小巷道,只好加快腳步向深處走,每經過一個路口時,都會停下左右張望幾眼,或者問個看起來還算清醒的行人,有沒有看到一個老頭和個瘦高個女人經過。
他問了好幾個人,都說沒見過,就在他左右看時,一個穿紅色皮大衣的金髮女郎說她看到過,去她身後的那條更窄的小巷中了,還熱情的非要帶高先生去找那倆人。
俄羅斯都市女郎的熱情讓高飛很感動,接連說了好幾個思巴思吧(俄語是謝謝的意思)。
高飛跟着她快步走了幾分鐘後來到了一扇小門前,恰好看到一個男人從裡面走出來,醉醺醺的一把摟住女郎,右手就伸進她衣服裡,說着他好想騎在她身上威武之類的話。
都市女郎沒有生氣,只是咯咯嬌笑着欲拒還迎,還問他今天有沒有帶足夠的錢。
高飛這才知道,這俄羅斯女人原來是個暗娼,說帶他來找樓蘭王只是拉客的藉口罷了,哭笑不得下也懶得和她一般見識,不顧她的嬌聲呼喚轉身就走。
走了上百米後,高飛來到了一個小巷的十字路口,卻發現這不是他進來時的那個路口了,前後左右的張望了一眼,順勢右拐走了下去,邊走邊埋怨樓蘭王不佩戴手機,害他找不到人。
就像沒頭蒼蠅那樣在蜘蛛網似的小巷中轉了足有半小時,高飛也沒找到樓蘭王,有些心煩的擡腳踢了下旁邊的垃圾箱,本想回酒店的,卻又放心不下,只好繼續找下去。
樓蘭王武功蓋世,尤其是在這種無法展開大規模作戰的小巷中,就算有幾百人追捕她,結果肯定是全部死光光,唯獨她活下來,所以高飛實在沒必要擔心她的安全。
高飛也不是擔心她,而是擔心另外一個人:安歸王。
穆天涯死在高飛懷中時,他就發誓要剷平安歸教,更要把安歸王這個罪魁禍首斬爲七八快去喂狗——可實際上,當他真正有機會面對安歸王時,結果卻是被人家悉心照料好多天,最後倆人還莫名發生了那種關係。
如果有人問高飛,還想不想殺了安歸王爲穆天涯報仇雪恨,他肯定會說想!
但如果真給他一個屠殺安歸王的機會,他卻不一定下得去手……連他自己也搞不懂,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但這種想法卻真實存在着,要不然現在也不會爲安歸王的安全擔心了。
“也許,我只想報答她在外蒙的救命之恩吧?等還了她那份人情,她的死活就和我無關了。”
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後,高飛重重嘆了口氣,加快了前行的腳步。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當高飛來到一個更黑的小巷口時,老遠就聽到了沉重的奔跑腳步聲,他立即貼在了牆上。
幾秒鐘後,一個有些踉蹌的身影從很黑的小巷中奔出,左轉恰好經過高飛身邊。
這兒很黑,根本看不清人的面孔,高飛卻嗅到了熟悉的檀香味道,想也沒想就伸手一把拉住那人的肩膀,猛地向懷中一帶,右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受傷後匆忙逃命的安歸王,只顧關注後面了,卻沒想到高飛會藏在這兒,猝不及防被他拽進了懷中,一驚之下屈肘正要向後撞去時,卻聽他說:“噓,我是高飛!”
安歸王向後搗出的動作,馬上停頓,軟軟的靠在他懷裡,啞聲說道:“快,快走,她追上來了!”
“走,跟我來!”
高飛拉着安歸王就向前跑,剛跑了沒幾米就聽她發出了一聲悶哼,扭頭看去才發現她左腳好像不敢落地。
“你受傷了?”
“嗯,左腳被她踢脫臼了。”
安歸王咬着牙的點頭,正要再說什麼時,高飛彎腰就把她橫抱在懷中,發力向前狂奔。
向前跑一百多米,就是一個小路口,只要能在樓蘭王出現之前及時轉彎,相信就能躲過這一劫了。
被高飛橫抱在懷中後,安歸王下意識的雙手摟住了他脖子,一雙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有些發癡,還有些複雜,更多的卻是一種從沒有過的心安。
是那種一個孤獨的旅人,在窮山惡水中跋涉半年後終於回到了家鄉,躺在老母親身邊的那種心安,忍不住要閉上眼,美美的睡一覺。
高飛不知道安歸王在看着他,只是拼力向前衝,終於跑到了小巷後,迅疾左轉。
左轉時,他急匆匆向後掃了一眼,隨即鬆了口氣:後面沒人追來,看來樓蘭王要想在這麼複雜的環境下追上來,也不是太容易,要不然安歸王受傷後也不能逃得掉。
高飛根本不知道,在他抱着安歸王迅速左轉時,一雙明亮的眼睛就在那邊小巷口,愣愣的看着他。
等他拐進小巷內後,那雙眼眸的主人才慢慢走了出來,身材高挑,渾身散發着黑暗也遮不住的高貴,正是追殺安歸王的樓蘭王。
樓蘭王並不像高飛那樣,能從體香中認出安歸王。
她能認出安歸王,就因爲安歸王變成了一個老頭。
如果安歸王變成一個女人,哪怕是她本來的面目,樓蘭王也肯定想不到會是她。
壞就壞在安歸王變成老頭,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的變臉神技冠絕天下,端的是變誰是誰,在變成一個老太太時,樓蘭王只是對她起了疑心,卻不敢肯定她就是安歸王,她真不該再變成個老頭的。
老頭走路時,腰肢、臀部的扭擺曲度,會有年輕女人的神韻嗎?
樓蘭王那是什麼眼神,什麼觀察力?
一個腰肢扭擺的很好看的老頭,忽然出現在大街上後,別人也許沒注意,但怎麼可能會逃過樓蘭王的眼睛。
更何況,樓蘭王在停步告訴高飛說要買東西時,安歸王就知道她已經露出馬腳了,馬上就開始風馳電掣的向小巷裡奔逃。
樓蘭王隨即緊隨其後。
也幸虧這一片老式建築區域地形錯綜複雜,才能讓安歸王幾次險之又險的逃過樓蘭王的魔爪,泥鰍般的左跑右突,逃跑中幾次變幻相貌——可沒啥用處,她的相貌雖然能改變,可身上的衣服卻不能換。
樓蘭王就是死盯着她那身老頭服裝,緊追不捨。
經過大半個小時的追逐,安歸王左腳腳腕被踢脫臼,幸虧她相當牙硬,強忍着疼痛依舊拼命奔逃,這才遇到了高飛。
其實,在高飛剛把安歸王橫抱在懷中時,樓蘭王就已經追到了小巷口。
但她卻沒有追出來,只是愣愣的看着高飛抱着她向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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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歸王明明是高飛的‘殺妻仇人’,樓蘭王明明和他是一夥的,眼看今晚就能把安歸王生擒活捉,他卻救走了她。
這是爲什麼?
莫邪徵東好像知道答案,她無法忘記在外蒙看到的那一幕,安歸王騎在高飛身上,忘情的扭着……
樓蘭王站在原處,也不知道愣了多久,才輕輕咬了下嘴脣,擡頭看了眼天上的星辰,辨別了方向後徑自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樓蘭王沒有受傷,如果要和三十個俄羅斯大漢對掐的話,她仍舊有絕對把握能在幾分鐘內,讓那些人去上帝那兒喝茶去。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在走出這片小巷時,步伐卻相當沉重,身心交瘁,有種儘快返回地下樓蘭古城的寢宮,矇頭大睡一場的強烈願望。
“她明明是你的敵人,你明明是我的駙馬,可你爲什麼要幫她?爲什麼?就因爲你和她之間有了那層關係嗎?其實只要你願意,她能給你的,我照樣也能給你的……可是,你爲什麼從沒有認真這樣對待過我?”
一個喝醉了酒的俄羅斯醉漢,在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經過身邊時,聽到了她情不自禁的喃喃聲,隨即嘿嘿一笑,左手拿着酒瓶子,右手去抓她的肩膀:“美、美女,別傷心,他不稀罕你,我稀罕你,來……”
俄羅斯醉漢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就像風箏那樣嗖的一聲飛了出去,撞在旁邊的街燈杆子上,接着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等他大罵着爬起來時,那個女人卻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