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不要逃票!”
背後遠處傳來了安檢人員的高喊聲,有幾個人嘗試着追逐了兩步,但奈何前面蘇曉檣身手實在是太矯健了,翻閘機,衝自動扶梯,一個翻手跳,順着扶手就快速向下滑去,追到自動扶梯邊上的安檢保安都甚至懷疑這裡被徵用成了成龍電影的拍攝片場,這種高難度動作都能來的?
“危險啊!”
逃票已經是小事了,人別出問題纔是最重要的,看着下面的蘇曉檣翻身落地消失在了視野中,安檢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跟下去,後面就傳來了提醒聲,“前面的朋友,麻煩讓讓。”
安檢的工作人員一回頭,就看見維樂娃,零,還有蘇茜一個跟一個地衝了過來,他下意識側開身子,就見着這三個省不了一點油的燈接二連三地復刻了蘇曉檣的操作,跳坐在扶梯上順着30°傾斜的角飛快地滑了下去,平衡性堪稱一絕!
“想死啊!”安檢大哥急得直跺腳,但還好三個人都平穩落地然後一個箭步衝刺跟上了前面的蘇曉檣。
“讓讓讓讓!”
後面又有人叫嚷,安檢大哥回頭一個飛撲就把跑過來的傢伙給摁住了,大吼大叫道,“現在的年輕人是不是都瘋了啊!”
“不是,爲啥就抓我啊!”被摁在地上的芬格爾傻了,“她們的票我可是都補了的啊!”
“這也就是說你承認前面那幾個瘋子都是你的朋友是吧?”
“呃。”芬格爾知道壞事了。
—
跑在最前面的蘇曉檣在跳下自動扶梯後很快就看見了遠處拐進轉站通道的披肩風衣女人的背影。
“林弦姐!別走!想想林年!他一直在找你!”她提高自己的音量,也不顧地鐵站裡其他候車乘客,衝着那個背影大聲呼喚。但對方卻是頭也沒有回地拐進了轉站的通道,在那側身的一瞬,那熟悉的側臉映入眼簾,基本可以斷定她不可能認錯人。
爲什麼林弦會出現在地鐵站?還特地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這是自投羅網還是又一個陰謀陷阱?
蘇曉檣顧不上這麼多,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林弦是真貨,林年費盡心思都沒找到的人現在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這種機會如果不抓住她也就沒臉去見林年了。
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蘇曉檣都會往裡面撞,因爲她置換角色,如果是林年遇到這種機會,就算林弦走進了列車駛來的隧道里,他都會義無反顧地衝進去。這是林年夢寐以求的事情,蘇曉檣在這種時候總能爆發出不敢相信的毅力和決心,只爲了能幫上他的忙。
蘇曉檣三步並作一步,用最快的速度衝進了轉站通道,卻看見長長的通道盡頭披肩風衣的林弦正好從拐角離開。要知道她上一刻才見到對方走進這個通道,她用最快的速度跟過來,卻發現對方已經走到通道盡頭了,還是被拉開了距離就好像他們之間的距離從未發生過縮短一樣?
但這種時候蘇曉檣顧不上去思考這種異常的情況,爆發出甚至超出了體測的速度,不到六七秒就衝到了五十米長通道的頭,鑽出通道後她掃向四周沒找到林弦的身影,前面又是一個向下的自動扶梯。
她預感到了什麼似的快步過去,果然看見自動扶梯的盡頭,披肩風衣的林弦已經走下了扶梯。
“你就不爲了林年想想嗎!”蘇曉檣幾乎是用吼的,衝着下面的林弦喊上了這麼一句話。
林年的名字的確有着他獨特的分量,起碼讓下面的女人真正停下了腳步。她站在扶梯盡頭的金屬擋板上,雙手揣在風衣兜裡似乎是在思考什麼,片刻後回頭望向了上面的蘇曉檣。
四目相對,看清楚了那張臉龐,蘇曉檣現在是完全確定這就是林弦本人了。
這是一種感覺,一種冥冥中的感覺,很多人將這種感覺稱之爲“第六感”“直覺”“前兆感知”,但事實上這種感覺的真實面貌不過是當一個人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多餘的大腦思考迴路在潛意識中將主意識收集但卻忽略的那些冗雜信息素收集了起來,進行了一次彙集整理並得出了確切的答案,當這個答案反饋給主意識時,就會給人一種“直覺”。
氣味,相貌,神態,出現的時間和地點,考慮到的和可能存在的陰謀和陽謀,大量的信息素彙集整理後得出的答案是,她沒有認錯人。
林年發瘋似的尋找的林弦現在就離自己不到數十米遠的距離,只隔了一段自動扶梯的長度,只要跨越這段長度她就能把對方帶回去。
亞麻的披肩罩在那個越發美麗也越發陌生的女性身上,蘇曉檣直直地盯着她,直到在她的臉上見到一絲無奈的笑容。
——真拿你沒辦法。
這大概是這個笑容的意思。
對方不會束手就擒。
這是蘇曉檣從這個笑容裡得到的信息,她不知道林弦爲什麼要逃離林年,但她只知道一點,那就是林年想找到林弦,無論是當面對質,還是強行將自己的姐姐留下,那都是林年自己的事情,她應當要做的就是留下對方,創造這個機會,
所以,林年應該能理解在特殊的時刻她對林弦使用一些,林年自己親手教的纏鬥技巧吧?
第一次林弦不告而別的時候,蘇曉檣就吃了很大的虧,那時候她也才知道林絃動起手來不比一般的卡塞爾學院的學生要弱,之後她也專攻了這塊短板,爲的就是之後再度發生這種情況時不會舊事重演。
蘇曉檣隔着自動扶梯與下面的林弦對望,決心已定後,就在她準備直接往下跳的時候,卻發現雙手揣在風衣口袋裡的林弦忽然抽出了右手。
在林弦的右手中夾着一張像是地鐵交通卡的金色磁卡。
毫無疑問這是在向蘇曉檣展示,她將這張金色的磁卡放在了一旁的垃圾桶上,擡頭看了蘇曉檣一眼,收手揣迴風衣口袋裡轉身離去。
蘇曉檣直接跳上了上行和下行的扶梯中央縫隙,雙腿膝蓋彎掛在了兩邊的扶手,今天她穿的是長款的休閒褲,布料和扶手之間摩擦係數並不高(也還好是長褲,雖然就算是裙子她也會跳),所以在整個人的上半身後傾後,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滑向了下面。
卡塞爾學院的課程中是可以選修“跑酷”的,在追捕危險混血種,亦或者應對突發情況的時候,“跑酷”作爲一項技能,掌控的專員可以極大程度地增加在複雜地形時完成脫身、追擊的任務。
蘇曉檣沒有選修“跑酷”,但林年選修了,還私底下在蘇曉檣面前顯擺過對於這種課程,18、9歲的大學男生幾乎完全無法拒絕好吧?
蘇曉檣速降下自動扶梯,向前踉蹌衝了兩步穩住身形,她張望了一圈左右,看見了一旁垃圾桶上那張金色的磁卡,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把視線鎖定到了停靠在月臺上的地鐵列車,車廂門內,林弦站在門口看着她,手拉着吊環。
“等等——”蘇曉檣才往前衝了半步,車廂門上蜂鳴的提升聲響起,車門轟然關閉,阻隔了衝到跟前的她和林弦。
隔着車廂門的玻璃,蘇曉檣幾乎是和林弦面貼面,一拳不輕不重地錘在車門玻璃上,悶響一聲代表着蘇曉檣心中的不解和憤怒。
又是這樣。
每一次蘇曉檣儘可能地拉近自己和對方的距離,結果一晃眼,她們之間總是保持着一段觸不可及的壁障。
蘇曉檣和車內的林弦對視了數秒,直到月臺響起了通告,提醒列車即將出發,候車的乘客請退到黃線以外,這個時候她才忍不住大聲問,“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車廂門內的林弦仔細地看着玻璃外的蘇曉檣,去觀察她臉頰上的表情痕跡,看她的瞳眸裡盪漾的激烈情緒,短途的爆發奔跑讓本來體質不太好的女孩有些氣喘吁吁,臉部也略微泛起不正常的紅暈,但她卻是無視了身體的報警,依舊執着地盯着自己,似乎想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林弦!”她直呼了對方的名字,“就算是爲了林年!”
林弦微微垂眸,陷入了思考,沒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車廂門上的蜂鳴的提示聲停止,通告聲也停止,月臺內陷入了寂靜,同時列車也開始緩慢地向前開動了,月臺上蘇曉檣踩着黃線,一步一步跟着列車向前走,表情複雜目不轉睛地看着門窗後的林弦。
列車的速度開始加快,外面步伐也趨近於奔跑,漸漸開始跟不上速度的蘇曉檣快要被甩到後面的時候,列車中的林弦擡起了頭,看着外面的女孩開口說:
“▇▇▇,▇▇▇▇。”
隔着玻璃,列車行駛的隆隆聲遮蓋了她說的話,就像在溺水的人聽不清岸邊人的呼喚。
在那句話說完後,外面隨着列車奔跑的蘇曉檣忽地愣住了,漸漸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眼睜睜地看着列車在轟隆中駛入了漆黑的隧道內消失不見。
她在說什麼?
蘇曉檣是聽清楚了林弦所說的那句話,短短的七個字帶給她的驚愕不比在地鐵站中見到林弦本身要少,這才讓她在內心底發出了這個疑問。
她在說什麼!?
那句話在蘇曉檣聽起來是不可置信的,難以理解的,完全無法相信這句話會從林弦的口中說出來,這根本不應該是由林弦這個人來告訴她的事情!
在驚愕和不解中,列車已經離開了月臺,留蘇曉檣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地下空間,白熾燈管掛在頭頂的拱形牆壁上發出滋滋的異響,列車離開掀起的風吹起她腳邊的廢舊報紙打旋飛舞,空的北冰洋易拉罐在紅色的瓷磚上咕嚕咕嚕滾動,最終掉落隧道彈起清脆的響聲迴盪在月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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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見鬼了,終於追上你們了我去,那個安檢的兄弟簡直就是在查戶口,我就差沒把德國老家的祖宗十八代交代給他聽了,他居然還連我鞋底都搜了一遍,我像是什麼危險分子嗎?爲什麼師妹你們逃票我來被查啊?”
芬格爾從自動扶梯下來就看見了站在月臺邊上的蘇茜,維樂娃和零,她們三個人不知道在幹什麼,湊在一塊漫無目的地看着四周人來人往的站臺。
“你們在幹什麼?小師妹人呢?她剛纔在追誰?”芬格爾走過來也對着周圍探了探頭,但沒看見蘇曉檣的人。
“我們也在想這個問題。”維樂娃淡淡地說。
“啥意思?”芬格爾察覺到了異常。
“我們跟着她追下來,然後跟丟了。”蘇茜緩緩說,“我們詢問站臺周圍的其他乘客有沒有看見她跑到哪裡去了,但沒有一個人說見到有人從自動扶梯上跳下來,更沒有見到什麼人在月臺內跑動。”
“啥?”芬格爾愣住了。
“我們是眼睜睜看着她跳上扶梯滑下去的,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沒人注意到。”維樂娃接着說,她看向周圍月臺的人來人往,“但就是沒有一個人聲稱見到過蘇曉檣下來,我們在月臺也沒有找到她的人。”
芬格爾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看了一眼周圍月臺上候車的路人,表情變化了一下,“你們等我一會兒”
三個女孩都沉默地看着芬格爾走向那些候車的路人,一個挨着一個問了她們之前都問過的問題,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後再表情怪異地走回來。
“會不會是走其他出口出去了?”芬格爾開始抓耳撓腮了,幾次回頭看向遠處下來時的自動扶梯以及周圍的月臺空間佈置。
“這裡沒有其他的出口,也不是轉站點,已經是地鐵站的最底層了,唯一的安全通道旁邊有保安,保安聲稱沒有見過人從安全通道離開過,一般情況下這個安全通道是不開放的,只有在出現火情和意外情況的時候才供人使用。”蘇茜看向遠處的安全通道,在門邊一個保安坐在椅子上胳膊夾着警棍低頭玩着手機上的消消樂,不亦樂乎。
“不會是人從他身邊跑過去他沒看到吧?”芬格爾對那位看起來就在玩忽職守的保安提出了質疑,但額頭已經開始流汗的他暴露出了心中漸漸開始相信的事實,“師妹們,師兄膽子小,別開這種玩笑啊,你們的意思是這麼一個大活人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丟了?”
“也不能說是丟了。”零淡淡地說,“我想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不小心把我們甩掉了。”
“什麼叫甩掉了?”芬格爾後退幾步,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金毛,刨得像一團雞窩。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麼,摸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但片刻後,那一頭傳來了讓他更爲呆滯和困惑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