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片湖泊廣闊到你左右看不到邊際,向盡頭瞭望卻只能因爲地球自身的弧度看見水天一線時,那麼這片湖泊之於你而言是海還是湖都是無所謂的,因爲它唯一所留下的象徵就只有一望無際的碧藍汪洋。
所以密歇根湖也正是這麼一個會讓人遺忘自己依舊深處內陸的伊甸園。大風沿着湖面吹來彷彿能看見形狀,就像一隻手撥動藍色水面的粼粼細波,白色的飛鳥被撥弄得盤旋來去,就像落葉一樣飄忽,偶然墜入水裡帶起水花,當以爲它死了的時候,又忽地破開水浪在劃開似的瑩瑩光芒裡沖天而起。
湖風鑽進了水邊林年的白襯衫裡,吹得鼓鼓的露出了下面被陽光曬得發白的側腹,雪白的浪花也被衝到沙灘邊緣,淺淺潮水衝沒過腳背,被水流帶動的細沙觸碰指縫有些癢癢的,等潮水褪去時又在腳踝上流下白色的泡沫。
眺望夠了被風揉出一條條溫柔紋路的蔚藍水面,林年從襯衫的前口袋裡拿出手機,壓了壓頭頂的遮陽帽,打開相機隨手拍了一張湖面的照片,編輯了一張彩信發了出去,做完一切熄滅屏幕後放回手機,才轉身看向熱鬧非凡的沙灘。
可能是風力並不過盛的緣故,今天的北方大道湖灘來玩水的人很多,比起國內的泳池或者海灘,在國外更崇尚“沙灘文化”,每個願意來沙灘遊玩的人都做好了用肌膚親吻水與光的準備,所以滿目可見的都是比基尼與四角泳褲緊繃下的年輕肉體。
拉着網的沙灘排球場那邊有人在蹦躂着向林年揮手,林年走到場邊上穿着兩件式象牙黑比基尼的蘇曉檣就轉身向他了,他也從手腕上解下頭繩幫蘇曉檣把一頭烏黑的長髮給紮了起來,高高的馬尾束起在了後背上。
林年給蘇曉檣扎馬尾時餘光看到球網對面的路明非正在做拉伸,姿勢很認真,上一次看他這麼認真還是在“夔門計劃”下水的時候,再上一次的話就得追溯到仕蘭中學第九套廣播體操大賽的時候了,領操的是路明非,每天放學他都能在窗邊看見操場裡規範開合跳動作的路明非。
那這次他又是爲什麼那麼認真呢?
林年看向他們這一側的排球場中央,穿着淡粉色比基尼的夏彌正咬着髮圈昂首挺胸着束起自己的一席黑髮,兩隻長腿氣勢凌然地叉開踩在溫熱的沙子裡,陽光自上而下勾出骨肉勻停的線條,涌起的金色薄沙包裹着溫潤如玉的腳背皮膚上,凝脂點漆精神抖擻,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在洋溢着18歲少女的青春氣息。
總不是想在學妹的面前好好表現一下吧?林年想。
不過畢竟年輕的女孩們總喜歡運動神經好的男生,運動場上流淌汗水也是爲數不多的男性最合理,也是最美性的向女性展現自身蓬勃的男性荷爾蒙的機會。
“沙灘排球2打2,誰輸了誰包今天的汽水。”蘇曉檣似乎也注意到了林年的視線,以及那邊認真熱身的路明非哼哼着解釋。
林年幫她把夾在比基尼後帶裡的幾根髮絲理了出來,他掃了一圈場地,沒看見夏望,但也沒多問,他又不是夏望的保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在乎那點汽水錢。”
“但路明非在乎!”
“但我記得他有自己的獎學金。”
“他說他郵寄了三分之二回家裡,剩下的錢還完學生卡的宵夜貸款後作爲明年的生活費就有些緊張了,所以之後的日子得精打細算過。”蘇曉檣抖了抖漂亮的柳眉,把額頂頭髮上的墨鏡取了下來,轉身踮起腳戴在了林年的帽檐上。
“那你還和他賭汽水?”林年看着面前仰頭滿眼閃閃地看着自己的女孩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輕輕拍她的後背示意她該上場了。
“當然不止賭汽水,主要是哪邊輸了就得繞着沙灘跑一圈。”蘇曉檣擡起手向着場中的夏彌空中擊掌,夏彌也笑嘻嘻地順勢接上了蘇曉檣的話,“當然過程中必須是一個人抱着另一個人!”
林年拇指輕輕颳了一下臉頰有些啞然,視線投向路明非那邊,看見了樹下陰影裡默默拉伸的楚子航腦海劃過了兩個不同的畫面,但無論是哪個畫面他都有些接受不了。
就算比賽還沒開始排球場地邊上也已經或坐或站滿圍觀的人了,這主要是兩個18歲左右的年輕女孩的功勞,或許對面的楚子航和路明非也貢獻了一些芝加哥女孩們的流量?
就這麼在沙灘比基尼的環境下來看,無論是楚子航還是路明非的身材管理都是高於平均線的,楚子航和林年這種都是偷偷卷,獅心會的健身室裡十次有九次能撞到林年扶着楚子航的腰(正規鍛鍊保護姿勢)鍛鍊坐姿划船機,器械另一頭掛的重量也總是讓人懷疑這究竟是在鍛鍊還是在自殺。
兩人都算是揹着所有人偷偷卷的類型,而有些時候靠卷王太近的人也容易身不由己地跟着捲起來,典型的例子就是路明非。
平時口號是隻要懶不死就往死裡懶的路明非自從加入獅心會後日子就變了,跟學生會強調的“精英是自我培育的,野性生長的”口號不同,獅心會這邊是“只要你想,人人都可以是精英”。
路明非屬於就是“被精英”了,同爲‘S’級的林年明珠在前,作爲後輩的路明非誰都想看他後來居上,花花轎子人人擡,路明非就這麼輕鬆地被架起來了,康斯坦丁和諾頓的殲滅戰裡出色的表現更是把他架到一個他往下看一眼就會腿抖的高度。
不想在卡塞爾學院暴死,名聲掃地,那就只能跟着卷,在每天“自我提升”之後回到616宿舍,一身臭汗躺在牀上的路明非都會有那麼瞬間懷疑起人生——他是不是在某個節點不小心踩進了別的世界線,在這個世界線他路某人也是可以擁有八塊腹肌的。
事實上路明非還真有腹肌,但先天天賦不是太好所以怎麼練都只有六塊,但就那六塊也夠林年三次推開洗浴間的門都能看見路明非拿着手機對鏡子比劃了,可他卻從來沒在社交平臺上見到過他自己主動把那些照片發出去,想來還是要臉的——但可惜芬格爾不要臉,所以有些角度詭異的照片還是流進了論壇。
於是這也有了之後路明非在宿舍提菜刀跟芬格爾玩命的故事,但事後也被用幾桶KFC的全家桶封了口,這就頗顯‘S’級學員路明非的**廉價,後續更傳出了KFC星期四買全家桶送‘S’級不雅照的學院傳說。不少以爲是林年**的學姐學妹們壟斷了爲期整整半個學期的KFC全家桶,使得期末定期體檢時卡塞爾學院女學員的整體體重比往學期高了幾個百分點。
思緒有些飄遠了。林年坐在沙灘排球場邊上的遮陽傘下,右手去拿水結果摸到了顆西瓜,看大小估計還是拿拿比特品種的基因改良小西瓜。他心想西瓜也行,就想順手盤過來,但盤了一下沒盤動,感覺西瓜跟長沙子裡了一樣藤還掛着。
他扭頭看了一眼手裡盤的西瓜,然後就看見了地上一顆腦袋藍眼汪汪地看着自己。
林年心想要是每個西瓜都像是他一樣那麼可憐和漂亮,那麼大概類似“瓜權保護組織”的東西就會橫空出世了,口號大概就是“瓜命也是命”什麼的。
“你怎麼被埋地下了?”
“妹妹說,涼快。”
“......”林年右手搭在那顆大概品種不是拿比特而是黑美人的小西瓜上,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來,大概是想到了自己小時候也被埋在過濱海城市的沙灘上,然後自己的姐姐趴在地上,陽光從頭澆到身子,她就捧着臉對着自己的臉咯咯笑。
“你姐...哦不,你妹真極品。”林年找到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然後看見夏望呆呆地盯着自己,想了想,就把水瓶遞過去往下倒,夏望就張開嘴喝,有種怪異的喜劇感。
喂完水,林年擡頭看了看遮陽傘,擋住陽光曬不到地上的夏望,像他這樣被埋着雖然束縛了自由,但只要及時補水,似乎真的能讓人省心很多...而且這種行爲談不上惡劣,大概只能算是友好的惡作劇和關心?
見鬼的惡作劇和關心。
林年把夏望挖了出來,看見他沾着沙子的纖瘦身體,沉默了幾秒把身上的襯衫脫了下來披在了他身上,他也安安靜靜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林年用毛巾把他脖頸間的沙子擦掉,藍色的眼眸好奇地盯着遠處已經開始的沙灘排球。
林年也抽空看了一眼那邊,在他挖夏望的時候沙灘排球那邊的比分已經進行到5:2,女子大學生隊暫時領先。
對於這個局面他倒是不怎麼意外。
夏彌這個被諾瑪預評爲‘A’級潛力的新生在運動上看起來格外給力,接球、託球、扣球從動作到力度都無可挑剔,最關鍵是身材也格外適合排球這種高烈度起跳的運動,動作都能做得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又美觀又英氣。
蘇曉檣這邊也完全不差,雖然身體素質是硬傷,但那也是比起混血種而言,在有效鍛鍊後強化過後即使她給人留下的印象是經常生病孱弱,但在健康的時候還是在普通人水平線以上的。
排球重重落在了地上,路明非撲救失敗,吃了一嘴沙,比分繼續來到6:2。
其實最重要的還是蘇曉檣和夏彌似乎早早就溝通好了,商量好了戰略,那就是專打對面的薄弱點,也就是路明非這一環。
排球這種東西是講究身位的,楚子航就算再能打,也不能次次救得了場,無論是夏彌還是蘇曉檣都專挑着路明非別住楚子航移動路線後的死角扣殺。
這種球除非路明非在對面擊球的瞬間就放棄避開讓楚子航處理,不然結局就是十次八次被得分...但如果路明非每次都讓給楚子航接的話,這又跟楚子航一打二又有什麼區別了呢?
在開場幾顆球后兩邊都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這次打賭算是路明非和楚子航這邊完全被算計拿捏了,一局定勝負,21分制,沒有暫停,完全不給路明非和楚子航這邊重新制定戰術的機會。
這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蘇曉檣的壞主意,虧得路明非以爲抱住楚子航的大腿就能白嫖一天汽水錢了,結果現在丟球丟到爽,讓一旁圍觀的沙灘路人們樂子看到飽了。
“哥們兒!能不能行啊!別拖累了你旁邊的帥哥啊!”有兄弟幸災樂禍地衝着場地裡的路明非喊。
“你行你上啊!”路明非苦着臉很想這麼喊回去...但嫌更丟臉就沒吱聲兒,他哪裡想得到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的學妹扣殺和發球力度那麼狠?想來還是被美色誤導忘記了這女孩再怎麼美麗妖精也是個實打實被諾瑪判定爲‘A’級潛力的混血種的事實了。
師兄...你要給點勁兒啊!
路明非扭頭看向楚子航,滿臉都寫滿了這幾個字。
但楚子航怎麼辦?楚子航只能默然地轉頭看向排球網對面手裡拋着球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夏彌,等待着下一次發球。
他們這邊贏的那兩分都是靠楚子航發球贏來的,這邊定的規矩是誰得分誰發球,接發球方得分就置換髮球權,所以按理來說他們這邊也是有快速掰平比分的辦法,那就是楚子航一直髮球一直得分...但在大庭廣衆之下他真的合適暴力扣球用純粹的力量打崩對面的兩個女孩子嗎?
答案是否定的,楚師兄雖然人如桃花島滴水不進的石頭,但一些基礎的人情世故還是懂得的,畢竟以前有人細心地教過他,他還在那人面前鬧了不少笑話。
......
只是那個人是誰來着?楚子航耳邊的嘈雜聲被思緒拉得很長,沙灘上的樹葉在隨着湖風搖晃,陰影像是枝葉的脈絡在樹下女孩的身上蔓延生長,遠處的湖水沖刷沙灘發出嘩嘩的聲音,白鳥也恰到好處地掠過頭頂和樹上的蟬一起發出鳴叫。
“我去,師兄!球要來了!”路明非高呼。
楚子航下意識擡頭就看見那網後高高跳起的女孩,小腹舒展線條緊繃,揚起的右手筆直朝天,像是要拍擊的不是排球而是她頭頂的太陽...啊,原來蘇曉檣那邊連光照的角度都算到了,在發球時楚子航只能模糊地看見那個女孩的輪廓,看不清臉,但就是如此那股怪異的熟悉感才快速地從水面下涌起了,黑色的泡沫不斷向上,要將水面上的冰層給頂碎。
球重重地落在了楚子航的腳邊打着旋,黃沙濺起黏在他的腳踝上,而他依舊雙腿微張保持着準備接球的動作。
“好樣的!姐妹兒!”有女孩被夏彌那完美的發球姿態給征服得尖叫了起來,畢竟1米63左右的女孩能起跳扣球的高度能達到近三米(中國女排最優秀的彈跳高度是三米三,夏彌也算是比較收斂了)算是相當賞心悅目了,觀感極佳。
一旁的比分板被毛遂自薦成爲裁判的路人小哥翻到了7:1。
完了完了完了。
路明非心碎了,向來靠譜的師兄似乎也被美色給誘惑了,剛纔你一定是看人家學妹的馬甲線入迷了才忘記接球了吧?要分清楚場合啊師兄!急色是換不來美人歸的!用你的超‘A’級實力強硬地征服學妹啊!這纔是冷麪殺胚應該做的事情啊!
楚子航撿起球丟回網那邊,扭頭看向遮陽傘下正在拿礦泉水往夏望頭上澆給他降溫的林年,他有些話想跟林年說,但現在委實不是時候,因爲對面蘇曉檣接過球后已經開始躍躍欲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