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南琴不愧是邵南音的姐姐,就算沒有妹妹那種魅力爆棚的社牛症,但跟一個人精似的社牛交涉久了,她總能從南音身上學到一些洞察人心,以及觀察周圍人際關係的銳利目光。
所以有意思的是邵南琴經常自詡是個人際呆瓜,但在別人眼裡她其實也算是看事情格外透徹的“奇女子”,但在南音身邊她的這些優點都被自己妹妹的光芒遮蔽了。
“具體事情很麻煩,我也不好和你說,涉及到私人問題。”蘇曉檣還是沒有透露太多細節,只是籠統地說,“他們的確出了一些矛盾。”
“問題是出在雙方面的,還是單方面的?”邵南琴問,“單方面的叫誤會,雙方面的才叫矛盾。”
“我不大能確定。”蘇曉檣遲疑地說。
“那的確就很麻煩了。一般來說誤會的情況比彼此矛盾的情況麻煩,但是如果矛盾的情況還是誤會的情況都分不清,那這種狀況就更麻煩了!”邵南琴苦笑着說,“我幫不了你們什麼,不過我相信林年和他姐姐之間的關係,無論是再大的問題都能和解吧?”
“希望吧。”蘇曉檣由衷地期望道。
“那現在林弦人在哪裡?國內自己住嗎?”
“出去旅遊了,但具體在哪裡林年和我們都不知道。”
“問題還挺大的,我真是第一次見到林弦能把她弟弟一個人丟下。”邵南琴心生感慨,“林年這段時間表現得應該也挺...急的吧?”
“嗯。經常深夜的時候我發現他沒有睡覺,而是在客廳玩撲克牌。”
“玩撲克牌?”
“默背撲克牌順序消磨時間的小遊戲,他跟我說過以前還住在出租屋的時候他每天都會做一遍這種‘日常’,之後讀大學就沒怎麼做過了,現在又把這個習慣撿起來了。”
“唔,所以這到底是忽然撿起來了‘日常’,還是忽然又捨不得以前的日子呢?”邵南琴的話語耐人尋味。
“我不知道。”蘇曉檣說。
“但照你的形容感覺來看,他的確是比較急的,這能看得出來。”
“其實他的性格是這樣的,就算有時間也會悶在心裡,他有什麼麻煩從來都不會跟我說,怕我擔心,而且我也的確很多時候幫不上他。”蘇曉檣輕聲說。
邵南琴偏頭看了一會兒蘇曉檣,然後忽然說,“給你一個建議吧。”
“什麼?”蘇曉檣也隔着兩張沙灘椅中的距離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做好你該做的事情。”邵南琴側頭看着蘇曉檣的眼睛,“你知道他是喜歡你的吧?”
蘇曉檣怔了一下,在無言注視着自己的邵南琴的目光下點頭。
“那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就好啦。”邵南琴輕笑說,“我以前也因爲很多事情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南音也會做好她該做的事情,所以我們的關係纔會一直那麼好,我到現在也沒有出現孤兒院出身的孩子常見的性格缺陷什麼的。”
“就因爲有一個人一直在你身邊做好了她該做的事情嗎?”蘇曉檣想了想,問。
“記住你是他的女朋友就好了,其他沒必要多想,至於你之前那些奇怪的擔憂就當樂子吧...講個笑話,林弦如果真有一些奇怪的想法,那她就該看你不順眼了,哪有給你媳婦熬成婆的機會?”邵南琴樂呵地吐槽道。
“林弦姐的確挺喜歡我的。”蘇曉檣愣了愣下意識順着話茬回答,反應過來邵南琴說了什麼後表情又怪了起來。
“曉檣...我這麼叫你可以吧?”
“可以。”蘇曉檣兀然覺得邵南音的表情出現了變化,那是一種很微妙的變換,連帶着眼神,讓趴在沙灘椅上的她不由‘正襟危坐’了起來,調整了一下兩隻圓潤長腿擺放的姿勢,兩塊膝蓋輕輕碰在了一起,小腿之間的縫隙也縮小近無。
“說說我們女生之間該說的話題,你和林年已經到那一步了是吧?”邵南琴忽然鬼鬼祟祟了起來,壓低聲音。
“嗯?”蘇曉檣忽然瞪大眼睛,發現邵南琴一副故作認真的模樣,她頓了好久,然後勉爲其難地輕微點頭比發出鼻音,“...嗯。”
得到了回答,邵南琴也改變了一下趴着的姿勢,輕輕擺動着沙灘椅末端的腳丫,眼神浮動着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算是很久之前了,大一時候的事情吧...”蘇曉檣猶豫了一下說。
“方便說是什麼情況嗎?”
“啊...啊?”蘇曉檣心想這是能說的嗎?
“我很好奇誒,我以前一直就在想,林年那樣的傢伙如果不是被他姐姐給‘童養媳’了,就一定是被其他女生給主動禍禍了...所以是你主動的嗎?”邵南琴提到這個話題時聲音也特別特別小。
倒也是忘了提了...不,邵南音是沒忘提過的,自己的姐姐,23歲出頭,如今絕贊單身中,母胎solo23年,最大的興趣是刷論壇上青春期男女生們發的甜到膩味的小短文。
在男女不能說的這方面上,看得出這個前一刻還在給蘇曉檣開導的女孩還是對此報以九分的好奇和羞澀的,還真就完美突出了一個沒經驗又憧憬的小女生狀態。
“不好說嗎?其實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說就當樂子。”邵南琴循序漸進地‘開導’蘇曉檣。
“不,是他主動的。”蘇曉檣回答起來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對方問得緊,她膽子也被對方強迫着撐大了,“我那時候在醫院牀上哪兒知道他會直接上來啊。”
“天啊,醫院?”邵南琴這下也不免睜大眼睛,有些震撼,“你們玩那麼大?外面還有護士吧?你們難道就不怕...”
“不是!不是!”蘇曉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只是...也不是...就那天晚上其實很晚了,而且他跟我說沒人知道...真不是你想的那...”結果她結結巴巴說了半天,發現那時候的情況好像就真是邵南琴想的那樣的,頓時就啞住了,耳垂都紅了,滿臉發燙。
“越聊這些感覺自己越老了...”邵南琴愣住幾秒後,不知道自己今天第幾次感慨了,但隨即又馬上興致勃勃了起來,“他主動的啊...措施做沒有呢?還是騙你沒關係的?或者那天你正好沒事?”
“那天正好沒事...他估計也是臨時想一出是一出...估計是氣氛到了吧。”
“氣氛啊,的確,氣氛害人啊!沒鬧出太大動靜吧?不是在醫院嗎?不過怎麼想都得有動靜吧。”
“這...沒有吧,應該,我記得是沒有的...我當時也害怕啊,所以捂自己嘴沒敢...”
“天啊。”邵南琴像是腦內聯想到了什麼限制級畫面,臉紅了,也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了...好吧,也不算是莫名其妙,而是興奮得有理有據。
比起邵南音那種魅力四射的‘明騷’,她的‘悶騷’性格在這一時刻暴露無遺。兩姐妹對比起來就感覺,前者可以大大方方地不失禮節地跟你開葷段子調侃,後者則是表面看起來端莊禮貌,背地裡會偷偷上小網站的那種。
前一刻還在正統聊人生,聊家裡長短,下一刻就跳轉到了奇怪的方面,該說隱性宅女們的思維都如此跳脫嗎?
“真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膽子真的大...可能這就是青春吧。”邵南琴以豔羨的目光看着蘇曉檣。
“不不不!這纔不是青春啊!會教壞小朋友的。”蘇曉檣連忙否認。
“你們的次數...頻繁嗎?”邵南琴拇指沒忍住輕輕捏了捏食指側面。
“...我們之後放假都同居了。”蘇曉檣沒有回答,但勝似回答。
“唔,同居?那時候他的姐姐是住在哪裡的?”邵南琴關注點跑奇怪的地方去了。
“我們三個人一起住的,我在老家有一處獨棟的房子,有空餘的房間。”蘇曉檣說。
“我們那邊的獨棟房子...那就是別墅了?哇哦,真正的有錢家大小姐啊!不過你們三個人住同一處屋檐下,你還說次數頻繁...呼呼,你就不怕被發現了啊?”邵南琴這很明顯就是在調息蘇曉檣了。
“這...”蘇曉檣不知道自己現在臉上是什麼模樣的,但自我感受到那股熱乎乎的火紅感,可以想象泛紅是必然的,“沒被發現過,怎麼可能被發現啊,都是鎖了門的。”
“那...那有沒有在那什麼的時候被擰過門把手?”邵南琴雙手盤在自己面前擋着半張臉,繼續追問。
“有...”蘇曉檣像是被觸發了一段被大腦埋葬的粉色記憶,忽然就把臉埋進胳膊裡了。
“當時你們什麼反應?”
“差點嚇死了好嗎!”蘇曉檣悶聲說。
“那他呢?”
“他倒是...沒怎麼怕?”
“真的假的!這難道又是一種奇怪的X...”
“纔沒有!”蘇曉檣驀然擡頭。即使兩人都被走歪的話題聊得興奮起來了,但蘇曉檣還是有理智地拒絕承認自己男朋友有邵南琴胡說八道的那種奇怪傾向!
“我瞎說的,瞎說的。”邵南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你們這可真算是在熱戀期啊!”
“嗯。”蘇曉檣臉上的不用畫梅也有着清晰的沱紅了。
“好事情,都是好事情。既然你們關係都到這一步了,那麼你就更應該做好自己該做的了,當然我指的不是那方面的事情,只是那方面很和諧的話,就能更好地促進你們的關係,讓你們彼此做好該做的事情。”邵南琴咳嗽幾聲,讓自己正經了起來,在小自己的女生面前,長輩的姿態還是要做足的。雖然私房情感問題她是小白,但家裡長短的事情,有邵南音這個妹妹,她是經驗豐富的。
“不過你說的‘該做的事情’...能有個準確的舉例嗎?我不是太懂。”蘇曉檣問。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邵南琴想了片刻,也只是這麼給蘇曉檣解釋,“有些事情真的用具體的舉例是舉不出來的,恰好有那麼一刻,你忽然想起今天我們聊的天,你就會知道,哦,原來我現在該做的事情是這些啊!”
“挺抽象的,不太能理解。”
“的確抽象,但情感上的事情,總都是很抽象的,硬要去舉例,如果不是當事人你很難理解那種氛圍和情感。比如一些人講述他們豐富精彩的感情經歷時,旁聽的人會覺得稀鬆平常甚至爛俗,但他們自己在經歷一些講出來同樣爛俗的情感時,他們當時當事只會和前者一樣情感充沛——這就是情緒的魔力。”
“希望有那麼一天吧。”蘇曉檣點了點頭,她聽不完全懂邵南琴的意思,但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哦對了對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邵南琴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壓低聲音,“第一次真的...很疼嗎?我之前一直聽我工作的那些同事聊起以前的經歷,她們都說第一次都只是配合喜歡的人,其實體驗並不是那麼好?”
話題又歪了,果然在女生和女生聊天熟絡後,某一方的本性開始漸漸暴露了。
“我...我倒是沒怎麼覺得不好。”
邵南琴聽後給蘇曉檣豎起大拇指,大概意思是在說:好樣的姐妹!
蘇曉檣紅着臉還想爭辯什麼的時候,餘光看到了遠處有人來了,立刻住口了。
邵南琴也還想繼續追問一些挑戰羞恥心的事情,也看見了那遠處走來的人,發現是自己的妹妹邵南音,也果斷住口了——姐姐在妹妹面前的形象還是要維護一下的。
“遊累了嗎?南音?林年同學那邊把吃的帶回來了,就放在他們堆沙堡那邊,經典的美式熱狗,我還麻煩他們專門買了加倍芥末的口味,你最喜歡的。”邵南琴果斷側頭面帶微笑打招呼轉移話題,之前的秘密話題直接順着河灘的白色泡沫捲進密歇根湖的深水中藏了起來。
可沒想到的是邵南音走過來後卻直接低聲說:“姐,我想先走了。”
“嗯?”邵南琴愣了一下,看向邵南音,發現自己妹妹面色有些不對,硬是要說哪裡不對...她只能覺得當初她期末考試打小抄被監考老師盯上的時候,自己就是這副面色。
“怎麼了?”邵南琴把比基尼的重新系好,坐了起來。
“只是有些不舒服。”邵南音微微垂首說道。
蘇曉檣下意識擡頭看邵南音的臉,發現對方的確臉上好像少了些血色?之前遇到這個女孩開始對方都是一副魅力爆棚,落落大方的奇異模樣,但現在卻忽然的...晦暗起來了?就像芝加哥的太陽被湖風吹過的白雲遮蓋了似的,碧藍的密歇根湖水也染上了一層黑意。
“不舒服?”邵南琴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邵南音來的地方,那邊倒是什麼奇怪的東西也沒有,只能看見湖灘邊還在修萬里長城的夏彌、夏望和路明非他們。林年和楚子航正在分熱狗和可樂,林年的左右手一手拿一個,看起來是特地準備給蘇曉檣帶過來。
“嗯,我想回酒店休息一下。”邵南音表情依舊不復開朗。
“怎麼了?是游泳的時候嗆水喝到不乾淨的東西了嗎?”蘇曉檣也坐了起來,倒是有些意外,真要論身體不舒服她以爲自己纔是最容易出問題的那一個,沒想到看起來健康爆表的邵南音先出問題了。
“可能吧,之前教南音游泳的時候潑水完我不小心喝了幾口。”邵南音看了一眼蘇曉檣小聲解釋。
“啊...不好意思。”蘇曉檣愣了一下然後道歉,因爲當時她也向邵南音潑過水。
“不,不用道歉,也不確定是不是湖水的問題。我只是人有點...累,沒有那麼嚴重,只想休息一下。”邵南音也馬上說。
“那別回酒店了,我帶你去醫院看一下,這裡離最近的醫院也不遠,我們打計程車去。”邵南琴見妹妹身體似乎真的不舒服,也趕緊站了起來走到邵南音身邊陪她。
“那我去跟林年他們那邊說一下吧。”蘇曉檣也繫好泳衣從沙灘椅上站起來。
“嗯,麻煩了。我們這邊就先走了,你們就先繼續玩吧。”邵南音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蘇曉檣的錯覺,她的話裡似乎有種風風火火趕急的意思,比起不舒服,更像是想起家裡煤氣沒關了,客廳裡甚至還有一條沒牽出去的寵物狗等着她去搶救。
奇怪的想法。蘇曉檣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別多想,“哦對了,你們住什麼酒店,之後我們也可以來找你們看情況能不能一起玩。”她想起什麼似的,叫住了準備轉身離開的兩姐妹。
邵南音轉頭忽然上下看了一眼蘇曉檣,在女孩奇怪的視線中低頭說,“我們住的酒店挺偏的不好找,我和林年那邊已經交換了聯繫方式了,到時候再聯繫就行了。”
“嗯,可以。”蘇曉檣只當她的確不舒服了,見狀也點頭了,“要我送你們嗎?”
“不用麻煩了,我會照顧南音的...以前大多時候都是你照顧我,沒想到現在換你倒黴咯!”邵南琴輕輕摟了摟妹妹的肩膀說笑讓氣氛輕鬆點,“是水土不服?看起來以前算命先生說你命如藏淵蛟龍還真不是亂說的,一離了老家的水土就不適應了!東海龍王去不得西南北海啊!”
“那麻煩你告訴林年他們了,那麼我們先走了,之後再聯繫了。”邵南音向蘇曉檣點頭感謝,然後和邵南琴一起穿上拖鞋走向了更衣室的方向。
蘇曉檣看着邵南音和邵南琴的背影離去,內心莫名地覺得有些奇怪,但哪裡奇怪又說不上來,扭頭看向林年那邊。
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在湖灘這邊是瞥見了邵南音獨自一個人往林年過去了,好像聊了一會兒天?怎麼現在就不舒服了。
這兩件事有關聯嗎?她不大清楚,但也沒有深想,只是換上拖鞋走向了林年那邊準備告知他們邵南琴姐妹的突發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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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南琴姐妹忽然離去,蘇曉檣也離開了沙灘椅這邊走向湖灘邊,在遠處乾果樹的樹蔭下,白金髮的女孩,維樂娃·赫爾辛基從樹幹後微微側頭出來,視線投向湖灘的方向。她揹負的雙手後拿出一部黑色的手機放到了耳邊,嘴脣微動說了幾句什麼話,只是話語聲被忽如其來的湖風遮掩了。
在徐徐風吹過後,湖灘的樹下就只留下陰涼的樹蔭,以及沙子上女人清晰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