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驚得不行,他們的嘴中的“大哥”莫非是說賊首周見深,我慌得又轉回頭去,只見那漁民已經揭下了頭頂的斗笠,然後又撕下了下巴上的山羊鬍須,我這便才瞧清他的模樣,他的額頭頗爲寬廣,鼻樑高挺,皮膚微黑,明顯是個年輕人。
“你就是那個周見深?”我實在對自己無語,怎麼這麼好的運氣就遇上了他。
“丫頭,你說得很對,我就是你嘴中的海賊的賊頭,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周見深是也。”說着,他嘴角露出一個極欠扁的笑容,一把抓住我的肩頭,便將我帶離了船。
到了岸上那幾名赤膊的年輕男子圍着我打量,眼中不無嘲笑之意,紛紛道:“大哥,你帶這麼醜的娘們回來幹嘛的?莫非城裡已經沒漂亮姑娘了。”
“大哥的眼光很特別,這娘們雖說長得有點難看,但是身材還是不錯的。”離得最近一名男子眼神色眯眯,說着便來摸我的胸脯。
我趕緊躲開,他也伸出手去打掉了那隻鹹豬手,笑道:“我弄來當婢女的,要那麼好看幹嘛,好看的不中用,這個一看就是會做活的,你們可不許欺負她,把我的婢女弄沒了可別怪大哥不原諒你們。”
頓時在場的男子都哈哈大笑起來,稱讚他所言極是,我心裡自是好笑又好氣,今天到底是走了什麼運,男的女的都要我做婢女,我是天生做婢女的料嗎。
衆人一鬨而散,這時周見深充滿揶揄的眼神投向我,道:“還不走,留在這裡待會我那羣兄弟來了,他們可是色中惡狼,我不多說你該明白吧。”
這個混帳,我氣得真想用刀割了他的舌頭,在他臉上劃出幾道血口。我略爲思索,此時只有安順才能保護自己。
沿着渡口的小路向前走去,便有十幾幢連片的舊宅院,青瓦紅牆,只是許多屋檐上的瓦片已經掉落,然後又用茅草遮蓋起來,原來是所荒廢多年的寺院。
我心中不覺奇怪起來,島上極爲平靜,似乎並不像發生過戰鬥,而且在渡口也未看到官船,莫非上官違心並未登島不成。
如果上官違心並未登島,這極有可能是他們在海上迷路了,這又是一件大麻煩事。
“你在想什麼?”
我倏地一驚,擡起頭只見周見深目光深沉,他盯着我滿臉疑惑,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謊稱哥哥被春知島的海賊擄走,你到春知島來究竟是什麼目的。”
“沒有目的,我真的是來找自己哥哥。”
“嘴硬,你就繼續編吧,反正你這輩子要給我留在這裡做婢女了。”他捉住我的肩膀,順勢向外一推,我便跌進了一張長着青苔的門裡。
門裡漆黑一片,我趕緊爬了起來,這時聽到身後有關門的聲音,我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後躲了去,不妨撞到一個堅硬的物體上,頓時眼冒金花。
稍過一會,屋中光線明亮起來,原來周見深已經點燃了油燈。“你晚上就在這間屋睡,不過我提醒你,千萬不要走出去。”
“你也在這裡嗎?”我下意識地向兩旁看,屋裡除了一張牀,完全是空空蕩蕩,便連只凳子都沒有。
周見深沒有理睬我,脫下外衣蓋在頭頂,便靠在牆壁上不再動彈。我連叫他幾聲,他也置之不理,此時我又累又餓,只好和衣躺到牀上。剛躺上牀後背便被一個硬東西硌到了,我趕緊坐了起來,揭起褥子一看,原來牀板上放着一塊削尖的拳頭大小的石頭。
我氣極敗壞地拾起那枚石頭便往外扔去,霎時周見深便扯下頭上的外衣,高大的身子儼如一支離弦的弓箭便接住了那枚石頭。
“誰讓你扔的。”他微眯着眼眸,言語陡地冷下來。
我頓覺屋中的溫度降低了,不由自主地瑟縮到牀角落裡,這個人讓我感受到了威脅,他會傷害到我。“那不過是枚石頭。”褥子下面放石頭讓人怎麼睡呢,這個周見深簡直是個怪胎。
他盯着我,眼中的黑色光芒流動,我與他對峙許久他才又緩和下來。“你趕緊睡吧。”說完,他便將那枚石頭袖在手中,自顧又坐在牆角落裡了。
我哪裡敢睡,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這周見深如此古怪,既然上官違心並未登島,我還是想法趕緊離開這裡纔對。我又爬了起來向牆角的周見深看過去,他仍是蒙着衣衫睡覺,手裡握着我扔掉的石頭。不知怎的,我看見他握着石頭的樣子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酸。
傾聽一陣,周見深睡得很熟,微微起了鼾聲,我心下不由大喜,趕忙穿上鞋子躡手躡腳向門外走去,剛到門前我突然又想到,周見深是個無惡不作的海賊賊首,我可不是應該要將他殺了爲民除害。想着我便轉過身子,悄悄向周見深走去。
此時周見深的鼾聲又大了許多,要殺他是絕佳的機會,我從衣襟裡摸出了那把防身的小刀,先瞧準了他胸口的位置,這才迅速舉起刀刺下去。可是小刀離他的胸口還有半寸不到的距離時,我又收住了手,單看他將牀留給我,自己睡到牆角落裡,怎麼看也不應該是個窮兇極惡之人才對。
現在殺他容易,但如果他並不是一個惡人,我錯殺無辜將來明白真相豈不是追悔莫及。罷了,且留他一命,待日後發現他真是大惡人,再取他的性命也不遲。
我將小刀又放回了衣襟裡,提起腳向門前走去,木門只是虛掩一推便開,我慌忙走了出去。
外面月光敞亮,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拉得很遠,因此我便不敢沿着有房屋的方向走,只向屋後茂盛的樹林繞過去。
樹林裡有泥土的溼腥氣,有不知名的樹木發出的清香,還有家畜排泄的糞臭,我小心翼翼地在草叢中穿梭。走了約有半炷香的光景便聽到了海浪的聲音,我心中狂喜,總算到了海邊。
我立即奔出了叢林,但是又傻了眼,叢林外確實是海,但卻是數丈高的懸崖峭壁。我踮起腳向四周看了很久,這周圍大片地方全是幽深的峭壁,掉下去會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