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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激活女子心
吃過晚飯,肖武扶着自行車摸了摸自己的頭,又拍了拍自行車的座板,自言自語地說:“還是騎你吧,乘公交車不方便。”心想,今天少說也要去找三個地方,算算路程,大概有幾十裡吧?
“嘎”的一聲,肖武放下自行車站架,左腳踩上踏拐右腳一登,人平平穩穩坐上了自行車。一溜煙已衝出老遠……
當他回家的時候已是滿天星斗,人已經筋疲力盡。肖武拿出筆記本數了數名單,已經聯繫上二十幾個知青。有這麼多人,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劉斌。
一個月過去了,沒有音信。肖武又從知青擴大到同學,這樣範圍更廣了。
半年過去了,還是沒有劉斌的音信。肖武心裡有些發慌,再拖下去,只怕來不及了,看夏荷的樣子,她好像活不了幾天了。他心急如焚跑到湖北教育局去打聽,得到的消息是劉斌在北京某郊區小學教書。天吶,這還是十年前的舊信息。
這年春節,肖武聯繫同學、知青,挨個拜託,互相留下電話號碼,建立了一個尋找劉斌的關係網。在所有的聚會上,尋找劉斌成了主要話題。在知青聚會上,肖武哽咽地說:“你們要是能親眼看到一個女子如此的癡情和悲慘,你們也會和我一樣心疼與不安的。”
大夥紛紛說:“不管有多難,我們一定找到他!”
在肖武的心裡,這不是劉斌一個人對夏荷犯下的錯誤,而是他們整個知青對她犯下的錯誤。他發誓,即使跑遍全中國也要把劉斌找到,也要對可憐的夏荷有一個交待!
春節過後又兩個月了。還是沒有劉斌的消息,肖武坐臥不安,感到有些絕望了,他準備請長假上北京去找。
深夜,肖武接到電話,意外得知劉斌的詳細地址。他興奮的不能入睡,沒敢耽擱第二天就啓程趕往北京。
幾經周折,在北京的遠郊,肖武終於找到了劉斌。
看到劉斌,肖武眼淚奪眶而出,心裡喊着:夏荷!我找到他了,找到了!
劉斌看到肖武又驚又喜,他們已經好多年沒見面了,他的心可是時時想着與他在一起的時光啊。想着那一段知青生活……看到肖武淚流滿面,劉斌驚愕地看着他,問:“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肖武直直地看着劉斌,緊鎖雙眉,答非所問地說:“我回五岔河去了一趟。”
聽到五岔河三個字,劉斌爲之一顫,感到自己的心被人戳了一下,他望着遠道而來的肖武,張了張嘴沒敢答話,只是瞪着眼睛想聽他往下說。
肖武也緊盯着他,又說:“我看到夏荷了。”
劉斌眼睛明顯睜大,半張着嘴企盼着肖武把話繼續說下去。夏荷二字是他心裡永久的傷痛,十多年來這兩個字一直在心裡隱隱作痛,而今天卻被好友從外面絞起,絞得他更是疼痛,而此時這種痛,明顯帶有那麼一點點幸福的感覺,好友終於帶來了她的消息,自己終於可以向好友傾訴內心的思念了。他心裡已經怦怦直跳,怕打斷肖武的話,他仍然睜大眼睛看着肖武想聽到更多的消息。
肖武急得大聲說:“夏——荷——快——要——死了。”
劉斌情不自禁地猛然站起,發出一聲驚叫“啊?——”
肖武想到夏荷消瘦得不**形的樣子,他卻在這裡裝模作樣地“啊啊啊”,氣憤地猛然一拳打了過去,說:“啊你個頭,她是爲你癡!爲你病!爲你快死的你知不知道?!”
劉斌本能地捂着臉慌慌張張地說:“那趕緊要她到北京來看病。”
不知道怎麼,肖武今天就聽不得劉斌開口,他又狠狠地給了他一拳,大聲說:“你當初憑什麼對她那麼不負責任一走了之?今天又憑什麼這麼輕薄的說一句要她來北京看病?一個快要死了的人怎麼來?她以什麼樣的身份來?你說,你說呀,她可被你害慘了……”
劉斌捂着臉低着頭拼命地抽泣,腦海裡全是夏荷的影子,聽到肖武說夏荷快要死了,自己好像覺得也沒活頭了。原來,他心裡一直的掛念就是夏荷呀,她死了,自己也就沒有任何牽掛了啊。他失聲痛哭地說:“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肖武走後,劉斌不知所措……
送走肖武,夏荷開始少量進食。她死去的心一下子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十多年來,她終於盼到了劉斌的影子,看到了肖哥!她知道,只要見到肖哥,就一定可以得到劉斌的消息了。她有些興奮地想:今生,我可能還有機會再見劉斌一面哩,她這樣想着都感到渾身的血液在狂奔,那種幸福地感覺讓她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爲了這可能的見面,她不再每天躺在牀上了。她早早起牀,又開始梳洗打扮自己。
天一亮,夏荷端着一個板凳倚門而坐,這時的她,身體已經無法站立。她將頭靠在門框上,認真仔細地看着每一個過往行人。一月、二月、三月、四月……又一個春夏秋冬過去了,她什麼收穫也沒有。
一個“等”字,定格在夏荷的腦海裡。烈日炎炎的夏天她倚門而坐、冰天雪地的冬天她倚門而坐。看過往行人,看日頭東起西落,想着與劉斌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在等什麼。一種信念支稱着她,她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等到什麼!是人?是信?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一輛綠色自行車朝着她家的方向駛來。她猛然站起,扶着門框迎了上去。郵遞員朝她家來了!她們這兒很少有郵遞員來的,她意識到肯定是劉斌來信了。
迪遞員快到她家門口時緩緩地下車,推着車子朝她走來,又將車子穩穩地停在了她的面前。看着迪遞員的這些動作,她的心已經快要跳出來了。她盯住郵遞員的手,看他慢吞吞地從綠色的挎包裡拿出一封信。
郵遞員微笑地望着她,高高地舉起手中的信,說:“北京來的。”
她雙手微微抖動地接過信,那熟悉的字跡一下子映入眼簾。
天哪!千真萬確是劉斌的親筆信!瞬間,她渾身一陣曖流,幸福的眼淚從心田涌出,口裡不停地說:“他終於來了,他終於來了!”她將信貼在胸口,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坐在牀上,小心翼翼地將信打開,眼睛卻模糊得一個字也看不清,淚水像決堤的長江水傾倒在信箋上,她心疼地用自己的衣襟去沾信箋上的淚水……
……夏荷,你到北京來吧!車費、看病、吃住我都會安排好的……
夏荷失聲的大哭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幸福,此時此刻,她認爲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是麼?自己深深愛着的人,也一樣的愛着自己呀!她親愛的劉斌這般關心她,疼愛她,這怎麼叫她不感動啊!在她的心裡,她堅信劉斌就是愛自己的!劉斌的心中永遠會裝着自己呀!這是她十多年不改初衷的原因所在啊。
夏荷覺得這十多年的等待值了,足夠了。她根本不打算去北京看病,她這樣苦苦地等待,只是要證實她愛的人心裡也愛着她!她等到了,沒有白活了!她不管自己能活多久,哪怕現在就死去也心滿意足了!
劉斌把信寄出後,心裡一直難以平靜。信是發出去了,可他又馬上後悔起來。是啊,她怎麼來?她以什麼身份來?他意識到即使夏荷收到信也不可能來北京。不能等回信了,那太慢了啊,他立即向學校請假,要親自到五岔河去接夏荷!
這些年他做夢都想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去看看夏荷。今兒個怎麼還在寫信呢?真是暈了頭了,真是個大笨蛋。他這樣在心裡一邊罵自己,一邊準備行裝。
他真的是沒想到要親自去接嗎?不是!而且,他暗暗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去再看看夏荷,這是他的一大願望,他只是在等待時機……他心裡有愧疚,不敢面對徐家人。要不是心虛害怕,不知道自己去過多少次了,哪怕是夏荷結婚生子了他也想看看她呀。當肖武給他帶來夏荷的消息,得知她至今末嫁還癡癡地等着他,這確實讓他大吃一驚,同時也更怕見徐家人了啊。這怎麼得了?爲了他,夏荷沒有結婚成家,而且病得快死了……徐家能原諒自己?他真的是害怕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才快快發了那封信的。現在他醒悟了,不能再瞻前顧後了,管他呢?他下定決心,這一次,就是去了被徐家打死,也非去不可!……
夏荷在自己的房間反反覆覆讀着劉斌的信。只聽到外面說:“來了,來了,那個武漢知青來了。”
她趕快下牀打開房門。她真真切切地看到,劉斌就站在她家的堂屋裡,雖然十多年沒見了,可站在眼前的他,就是自己天天想像中的模樣啊。她使勁掐了一下自己,怕又是一場夢……
劉斌握住徐伯的手哽咽的說不出話。徐伯只是拍着他的手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你一定要好好開導她。”
徐母在旁,已經哭成了淚人,她一言沒發的拉着老頭往兒子家走。兩個老人多麼希望這個人給自己苦命的女兒帶來些許的安慰啊。
夏荷不知道自己做過幾百個幾千個這樣相見的夢!她咬住嘴脣,兩眼淚汪汪地靠門而站。倆人誰也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地互相看着。突然夏荷“哇——”的一聲,回到自己的房間。
劉斌跟着走進了夏荷的房間。這時的夏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撲進劉斌的懷抱拼命地抓緊他。
是啊,她等了十幾年,現在親愛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怎能不令她百感交集呢?!她傷心地、憂怨地、幸福地大哭起來。劉斌抱着她,倆人痛哭流涕。
夏荷哭着在自己牀上找出照片,說:“你看,這是我一個人跑到武漢黃鶴樓照的單人結婚照。”
劉斌接過照片,一邊哭一邊搖頭,說:“對不起,對不起……”說着將夏荷擁入杯中。
夏荷給他講自己到武漢找他,跟着好多“劉斌”跑的故事;講自己每天倚門等綠色自行車到來……她一邊講一邊哭,一邊哭一邊講,一邊講一邊笑……
劉斌緊緊地抱着她,說:“你一定要跟我到北京去看病。”
夏荷哭着說:“我不可能去北京。我連走路的氣力也沒有了,你要是晚來幾天,怕我們這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只要你來了,我也就足夠了,真的,我就是馬上死去也值了,夠了。”說完就躺倒在劉斌懷裡……
這幾天,劉斌跟徐家開始討論去不去北京看病的事。在劉斌看來,他要對夏荷負責,他有責任對夏荷的下半輩子作安排。可是徐家態度堅決,全不贊成夏荷到北京去。夏荷的態度更是堅定。
劉斌知道,去與不去的主動權應該在他手裡。他堅信,夏荷是愛他的!否則,她就不會等他十幾年,不會病成這個樣子。他堅決地對夏荷說:“你一定要隨我去北京,一天也不能耽誤了。”
夏荷說:“不去了,真的是不能去了。你能來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不能再讓你爲難了。”
劉斌終於弄明白,徐家人擔心的是什麼了。原來,是怕他回到北京不好向家裡人解釋。
他如實說:“我哪有家啊!我早已經離婚。夏荷當然是作爲我的妻子到北京。”他向徐伯母保證,回到北京就和夏荷拿結婚證。爲了表達自己的真情,劉斌扶着夏荷,到五岔河鎮爲夏荷開好了有關證明和結婚介紹信。
徐家人哪裡知道,這些年,劉斌想夏荷並不比夏荷想他少。
劉斌在新婚之夜抱着新婚的妻子大哭,他心裡想的是夏荷,在夢裡他夢到的是夏荷,在他出門換鞋子的時候他想到的是夏荷給他換鞋子的情景……在這種心情下,他無法與妻子達成默契,一年後他們離婚了,至今一人生活。
徐家的顧慮消除了。父母、哥嫂都同意了。夏荷跟着她心愛的劉斌踏上了去北京的路程。
劉斌住在四樓,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回到北京,劉斌把房子打掃得乾乾淨淨,將牀上換上了新的鋪蓋行李,給夏荷準備了毛巾牙刷梳子等日常用品……
對劉斌來說,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揹着夏荷去看病。身高一米六二的夏荷,體重只有七十九斤,是真正的皮包骨。她下樓時勉強可以走幾步,上樓時全靠劉斌揹着。劉斌乾脆將她背上背下。
開始鄰居們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倆。心想,一直不想結婚的劉斌,怎麼突然背上了一個快要死的女人?沒多久,小區的人們都知道了他們的故事。
劉斌剛離婚時,同事們熱心爲他介紹對象,劉斌以種種藉口預以推辭,時間一長,人們才明白他根本就不想再找。後來,同事們私下議論,他是不是身體有病?可是,劉斌愛運動,不像有病的樣子。人們又開始猜測,他是不是性功能有問題?還有好事佬去問他的前妻,得到的證實是,他身體很好,沒有任何問題。
同事們現在終於明白了劉斌爲什麼一直沒有再婚。人們被這傳奇式的愛情故事所感動,開始關注他們,敬佩這對夫婦。
爲了夏荷早日康復,劉斌在醫生的指導下,從飲食上入手,精心學烹飪。枕頭邊、廚房裡,到處都是烹飪書籍。他象對待一個小孩一樣照顧夏荷。哄她吃,哄她睡,哄她玩哄她開心。他心裡裝得滿滿的,全是他心愛的夏荷。
夏荷就反反覆覆講她離開劉斌的那些日日夜夜,講自己到武漢尋找他,到歸元寺的算命。她孩子氣地說:“歸元寺的籤真靈。她至今還能背出那個籤,‘婚事遇波折,好事得多磨。凡事需等待,他日定會來。’”
夏荷依偎在劉斌的懷裡幸福地說:“我堅信你遲早會來找我的。我對自己說過,無能如何也要等你來見我一面。我不相信,你會完全把我忘記。”
劉斌擁着她說:“我結婚一年就離了,至今沒再娶,你說,我能忘記你?雖然這十多年我們沒見面,可我天天想着你,常常一個人流淚到天亮。後悔當初自己沒有擔待……”
夏荷嬌羞地說:“離開你,我真的是不想活了,人們都說我瘋了,我也難得與他們爭論,心想,我只要見到劉斌,就一切都會好起來。真的,那時我唯一奢望的就是能再見上你一面,沒想到我現在天天能和你在一起了。”
劉斌輕輕地吻着她,小聲說:“明天我們去拿結婚證,等你身體有所恢復後就去照結婚照。”他緊緊地擁着夏荷,就像怕自己再一次失去她一樣。他要讓夏荷健康起來,要全身心地疼她,愛她,要和她終生廝守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