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娘娘……”孫如一可不會失了理智,生怕倆人舉止過激,亂了宮裡規矩連累了肖婷玉。即便再想抱住肖婷玉,手始終垂在一側。
殘月笑了,走向屏風後,靠在雲離落懷裡。
“他們的感情很深。”殘月說。
“我們的感情也很深。”雲離落輕撫殘月墨黑的長髮。
“感動麼?”
“嗯。”
“放了他們,可好?”
“我有你就夠了。”雲離落輕輕笑。
當夜,雲離落下了一道聖旨,廢黜玉妃,遣送她出宮回肖府。肖婷玉被廢黜,便是清白自由身,可隨意嫁娶。
正月十五之前,肖冀入宮請旨,希望皇上下旨將肖婷玉賜給孫如一。
雲離落當即允了,並在近期選了黃道吉日,還賜下很多金銀珠寶爲賀禮。
金鈴離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挺着個大肚子,行動也不方便。一直想跟董元卿逃出皇宮,一家三口逍遙自在去。也因無策,幾次偷偷去找過林楹惜,怎奈林楹惜一直都說時機還未成熟。
終於,就在金鈴挺着巨大的肚子,行動也吃力的時候,林楹惜興沖沖地跑來告訴金鈴,“今晚守門的侍衛,家父曾有恩於他,可以幫你逃出皇宮。”
二月裡,陽光逐漸有了溫暖的趨勢。白天時,滿宮積雪微有融化,到了夜裡溫度又冷下來,結成冰,路無比的滑。
林楹惜吩咐了人,駕車將金鈴藏匿在車內,並安排董元卿在宮外接應。一切安排妥當,夜裡時辰一到,趕車的太監便帶着金鈴直奔宮門。
金鈴坐在車內既興奮又不安,車子有些顛簸,另她碩大的肚子也有些吃不消。可爲了即將自由的生活,這點痛苦完全還可以堅持得住。
殘月在傍晚時分收到一個臉生小太監送來的信箋,上面的落款是“雲離落”,寫着夜裡亥時三刻,約殘月在西宮門見面。
西宮門……離西宮門不遠有一條極爲幽靜的林間小路,那裡他們曾不止一次去過,回想到那個地方,忍不住一陣臉紅心跳。
雖然夏荷說,雲離落一直跟大臣在坤乾宮處理政務,到了臨近亥時三刻,殘月還是去了西宮門赴約。
今夜是十五,清冷的夜空一輪圓月遙掛中天。
殘月攏了攏披風,抵住刺骨的夜風。亥時三刻一到,遙遙見到一輛馬車飛速駛向宮門。
正納悶會是誰這麼晚了還出宮,只聽那邊守衛已將馬車攔下。
“什麼人?可有腰牌?”
“奴才是皇后娘娘宮裡的人,出宮爲皇后娘娘辦點事。”趕車的太監說。
殘月好奇,便向宮門處走,想看看是宮裡的哪個太監。
“原來是皇宮娘娘宮裡的人。”守門侍衛的態度,當即發生轉變。但侍衛還是爲難地說,“公公,如今宮門已鎖,欲出宮門必須出示皇后娘娘手諭。”
那小太監哪裡能拿得出皇后手諭,只得揚聲說,“皇后娘娘很急,若耽誤了皇后娘娘的事,你們之中誰擔當得起!”
闔宮上下,現在誰不知道,皇后娘娘最爲受寵,比之先前的楚後,那是隻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幫人有點不知所措了,就在他們商量着是不是打開宮門時,殘月走了過來。
“是梨園的誰要出宮?”
“什麼人?”侍衛又喝向徒步而來的殘月。
殘月放下頭上斗篷的帽子,宮燈旁,她的容顏如月光般靜美。侍衛們驚豔的目光趕緊消失在惶恐之中。
“參見皇后娘娘!”一幫人跪地行禮。
趕車的小太監一聽是皇后娘娘,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連滾帶爬跳下車,一個勁地磕頭。
如此一來,殘月便看出不對勁了。
一把撩開車簾子,只見嚇得面無血色的金鈴坐在車內,一手緊緊捂住肚子,看樣子好像很不舒服。
“居然公然打着本宮的名號招搖撞騙!”殘月一把摔下車簾子,命人擒了小太監和金鈴。
許是驚嚇過度,金鈴捂着肚子大喊“疼”。
殘月見金鈴要生了,也只得放下懲戒之心,趕忙讓人將金鈴安置回冷宮,然後又命人去找了穩婆過來接生。
一番折騰下來,天已經亮了,金鈴的孩子還是沒有生下來。
穩婆說,金鈴月份未滿,又因胎位不正,導致難產。
金鈴房裡動靜很大,也吵到了楚芷兒過來。然而她卻被阻隔在宮人之外,根本靠不得這邊半分。
有年長的老嬤嬤過來,“皇后娘娘,這是血房,不乾淨。咱們幾個穩婆接生過很多孩子,手法熟練。貴人雖是難產,也不足以危及大人孩子性命。皇后娘娘且安心出去等把。”
殘月也被金鈴哭喊的叫聲吵得心煩,見穩婆胸有成竹,便帶人離開了冷宮。
回到梨園,雲離落已下了早朝等殘月用早膳。他也聽說金鈴早產的事,卻絲毫都不關心。
殘月一夜未睡,有些累。簡單用了些,便想回房休息。這會,有人前來通報,說是金鈴生下一個死胎便也跟着撒手人寰了。
聽到這個噩耗,殘月不禁惋惜,一條無辜的小生命,還未來得及享受這個世界的美好陽光,便離去了。
“按貴人禮儀安葬吧。”雲離落平淡如水的一句話,好像死的不過是一隻不起眼的小貓小狗。
按照宮中禮儀,那個死去的孩子,不會賜予封號和名字。焚了骨灰,揚入護城河,隨着河水飄向遠方。
金鈴的葬禮還是草草瞭解了。在人們的記憶裡,也很快被忘記了。這個曾經紅遍後宮皇后身邊的陪嫁宮女,到哪不被人敬畏三分。後來雖攀上高枝,但其下場依舊可悲可嘆,不免讓人覺得淒涼。
“死了?就這樣死了?”董元卿聽到這個消息時,卻笑了。
林楹惜趁宮裡角落無人,也抹了抹眼角,聲音哽咽道,“本來都已經到宮門口了,誰知道皇后娘娘忽然出現,攔下了車子……就這樣,妹妹受驚便動了胎氣,早產了。”
“都死了……都死了。”董元卿依舊兀自地癡癡笑。
“穩婆明明都說了,雖然是早產還有難產之象,不足以危及大人和孩子性命……怎麼就一齊丟了性命了。”林楹惜哽着聲音擦眼淚,流光的目光卻悄悄看向董元卿的神色變化。
果然,董元卿癡滯的樣子聚上一層陰雲。
林楹惜又很小聲試探說,“當時就皇后娘娘在屋裡,之後她走了,妹妹和孩子就一併去了……會不是會皇后娘娘……”
林楹惜拖着驚懼的長音,聲音更小,“皇后娘娘現在在後宮是專寵,雖然身邊有個皇子,爲了皇子將來,她一定不希望皇上再有其他孩子出生。”
恍若一語點醒夢中人,董元卿的眼底已涌起翻滾的恨意,鐵拳緊緊攥住。牙縫間,迸出兩個惡狠狠的字。“皇后。”
“妹妹走了,你可要保重自己。切莫衝動,若要報仇,日後有的是機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且不可魯莽。”林楹惜趕緊勸慰董元卿。
傷心當頭的董元卿當下也沒什麼主意了,只將那深深的恨意沉澱於心,滿目淚光地辭別林楹惜。
“惜妃娘娘的大恩大德,微臣銘記於心。日後若有用得着微臣之處,微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董元卿揣着對殘月的痛恨,轉身離去。
林楹惜的眼底閃過一抹得逞的光芒。在宮裡一處隱密處,將一袋子沉甸甸的銀子,塞在一個穩婆的手裡。
“你辦事很利索。”
“娘娘吩咐,豈有不盡心的道理。”穩婆顛了顛銀子,滿臉堆笑。
“我已安排好一切,今天就離開皇宮離開京城,永遠都不要再回來。”林楹惜交代完畢之後,又去了關押趕車太監的牢房。
她對那個小太監只說了一句話,“你死後,你爹孃的病我會派最好的大夫過去診治,並給他們五百兩銀子,一輩子都花不完。”
她離開牢房後,小太監含着眼淚,望着家的方向,撞牆自盡了。
穩婆收拾好東西,坐車離開皇宮。看在馬車離開京城郊外十里處,遇見劫匪,命喪路旁。
入了二月,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一點。
殘月和雲離落在梨園的院子裡,又栽了一顆梨樹。等待春日裡發芽,生長,到了開花的年齡,可以結滿樹梨子。
雲澤興跟他們也日漸親暱了,只是還不太愛說話,少了以前的天真稚嫩,到多了幾分沉穩之態。
殘月覺得,身爲一個男孩子,沉穩是好事。父母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一輩子。尤其是在波譎雲詭的深宮,不早早學會成熟,早晚被人踩在腳下。
“興兒……以後喚姨娘母后好不好?”殘月摟着他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微融化的積雪。
“興兒是母后在冷宮。”他低聲說。
“那興兒喚姨娘孃親可好?”
“興兒的孃親是母后啊。”他歪着頭。
殘月的眼角有淚光閃過,笑着揉了揉雲澤興的頭,“很多事,興兒還不懂。姨娘……真的很愛興兒,希望興兒喚一聲孃親,哪怕就一聲。”
雲澤興深深低下頭不做聲,好像有很沉重的心事裝在心裡。
殘月知道,他在糾結“野種”一事。可宮裡人多嘴雜,孩子的心又純透,即便已剋制了那些亂嚼舌根的人,然在他心底蒙上的陰影,只怕一時半會還消散不去。
雲離落的師傅最近經常入宮,他的身邊也總跟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說是那女孩生來就體質偏差,宮裡藥材諸多,帶她入宮方便配藥治病。
雲離落見那女孩長得眉目清秀,明眸皓齒,一見就是個美人胚子,又是師傅心疼的小徒孫,便讓那女孩住在梨園。或許雲澤興有個同齡的同伴在一起,可以開心起來。
小女孩名叫白珞瑤,總想喜歡雙手托腮坐在臺階上,靜靜地看着雲澤興習武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