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走了,何故還回來?”靈伊冷斥的口氣,隱現關懷。
“你居然不驚訝我爲何沒死。”殘月一片一片揪掉花兒瓣。
“當年寒刃做的事……”靈伊的聲音低下幾分,“我也有參與。”
“呵呵呵……想不到向來忠心耿耿的靈伊,也有背叛主人的時候。”殘月丟掉手裡的花兒瓣,轉身向花間更深處漫步。
“你的膽子還真大,到處宣揚你就是殘月,就不怕你未死的消息傳出去,再以五年前之罪,處死你!”
“皇后親自監斬,我未死,不就是說明皇后監斬不利?皇后眼下如此得寵,誰敢提出來?除非……那人不想活了。更何況,我現在貴爲良國公主。良國日漸強大,雲國與良國能修好休戰,全是聯姻之功。又有誰會冒着戰事再起的危險,揪着我原先的身份不放?”
“人心叵測,小心爲妙。”靈伊還是稍有不放心。
“五年了,我斗轉星移,我發現宮裡很多舊人都不在了。沒有多少人會認得我,皇后不會允許當年被處死的那個月皇貴妃再被人提起。”
晚宴上,林丞相才提了“殘月”這個名字,就嚇得皇后花容失色。
顯然,這裡面有着不爲人知的天大秘密。
“天下男兒多薄情,果然呢。”想到雲離落完全忘了自己,不免心傷。
“張公公獻上你的骨灰,主人大病了一場。再醒來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你,好像你從來都沒出現過。”靈伊也想不通其中緣由。
殘月冷笑,“記得又如何?我不過是他利用的棋子罷了。”
回到宮裡時,天色已漸漸放亮。殘月倍覺疲憊,一直睡到晌午才醒。夏荷正伺候梳洗打扮,就聽外面有內監來傳話,說是皇上請她去用午膳。
他怎麼突然請她主動過去?
昨日午膳,皇后故意提議她彈琴娛情,不過想貶斥她只能爲他們表演。手指現在還有些酸脹,手背的燙傷已消腫,只是還有些泛紅。
皇后今天不會再讓她彈琴刁難,不知又要耍什麼把戲。
不想出乎殘月預料,皇后居然擺出與自己無比親善的樣子,拉着她的手,不住說些體貼的話。
“以後我就喚你姐姐。你我姐妹同是皇上的妻,爲平民心,不得不委屈姐姐的位分低於我的,還望姐姐不要心存不忿。我是真心與姐姐交好,姐姐可要認下我這個妹妹纔好。”
皇后長得美麗純善,裝可憐扮無辜,只要一凝眉,一落淚,自然真實無比。
一番情真意切的話下來,殘月怎能掃了皇后的興,亦緊緊抓住皇后的手,無比歡喜地說。
“那是自然。我早就想有個妹妹,在這深宮說話做伴,不至無聊枯燥。”
皇后歡喜地笑了,“落,我和姐姐結拜可好?”
雲離落攬過皇后纖弱的肩膀,疼惜的看着她,“芷兒喜歡就好。”
殘月安靜飲茶,完全不將他們恩愛的畫面放入眼中。
結拜的儀式有專門的禮儀官准備,殘月按照宮人的安排不得不一一照辦。
眼下,她剛剛入宮,很多事還未摸清楚。按兵不動的情況下,只能任由皇后擺佈。
她也想看看,皇后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幾天下來,皇后幾乎與殘月形影不離,自然其中還有云離落在場。他們時不時旁若無人地秀恩愛自然少不了。
兩人你儂我儂,殘月往往在一旁靜坐,全當不見。
午後,蓮池旁的涼亭內,他們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餵食,羞得蓮池內的錦鯉都隱沒池底不見。
皇后坐在他膝上,撒嬌扭捏的樣子,像極了妓院裡勾搭恩客的姑娘。
殘月看向蓮池的遠方,蓮花還未盛開,滿池碧綠耀眼。
而在那蓮池的對面,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喬裝成良國使臣的寒刃。
“姐姐!”皇后突然離開雲離落,抓住她的手臂。一對好看的眸子,癡癡地看着她,“姐姐不會怪妹妹備受皇上寵愛,而讓姐姐被冷落了吧?”
殘月看向一側亦等待她答案的雲離落,心頭咯噔一下,趕緊笑起道,“怎麼會呢。”
“自從姐姐嫁入皇宮,皇上還未去姐姐那裡過過夜。”皇后愧疚地低下頭,說着有淚珠落了下來。
殘月看着雲離落冷淡的神色,心頭冰冷的感覺,好像置身寒冬臘月。
“我怎麼會想那些。能入宮,我已別無他求。”笑容在殘月的脣角僵住,她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迷茫。
皇后發現他們四目相接,旋身撲向雲離落。她眼角晶瑩的淚珠閃閃發光,搖着雲離落的手臂撒嬌。
“落,你今晚就去姐姐那裡吧,也好讓我的心好受一些。”
皇后的惺惺作態,讓殘月一陣作嘔。
端看向雲離落的反應,他卻如一個大家長,寵溺又疼惜地點了下皇后的小腦袋。
“芷兒怎麼這般懂事了?”他柔和的笑靨,是殘月從沒見過的。
“落是在變相說芷兒小心眼兒了?”皇后嘟起紅脣不依。
“哈哈……”他大聲笑起來,神采飛揚,俊美無雙。“既然芷兒這麼要求,朕豈忍心不從。今晚就去貴妃的朝華宮。”
他看着皇后委屈又落寞的小模樣,滿意地彎起脣角,“朕順了你的意,你怎還不高興?”
皇后強顏歡笑的樣子,看得他一陣心疼。
殘月置身在他們的濃情蜜意中,忽覺自己像個棒打鴛鴦的大惡人。
難道……他是真心喜歡皇后?她若狠心拆散,他也會如她那樣心殤欲死麼?
殘月以爲他今晚不會來她宮裡。不想在臨近戌時時,他來了。
雲離落進來殘月寢殿時,殘月正準備睡下,慌忙起身拜見。
他看到她長髮如瀑披散在後背,隨着她拜見的動作,婉然垂落於地,逶迤出一片濃密的光彩。
“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未能遠迎,還望皇上恕罪。”她慢條斯理地說着,聽不出任何祈求的意味。
她一襲月牙白單衫,包裹那曼妙的玲瓏曲線,倍顯妖嬈撩人。
他遲遲沒有出聲,殘月只看到一雙玄色龍紋革靴,停在眼前。察覺兩道灼熱的目光緊盯着自己,不覺羞紅雙頰,臻首垂得更低。
她羞赧的模樣,另他心神不經意微微盪漾。莫名的衝動,填滿他空蕩的胸膛。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攙起殘月單弱得好似能被風吹走的身子。他望着她吹彈可破的肌膚,那長而濃密的眼睫,似蝶翼般微微顫抖,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投下一片一根一根濃密的影。
如此美麗瑩透的俏麗佳人,任哪個男人見了不是心神盪漾,難以自控?
雲離落只覺一股熱流瞬間盈滿他整個下面,繃緊的漲痛差一點就讓他難以自控,抱起佳人直奔溫柔鄉。
他火熱的目光看得殘月心神具亂,斥向夏荷,道,“皇上來了,怎不早早通報,我也好梳妝打扮的整潔些。”
夏荷趕緊跪地求饒。
“晌午時便說來你這,是你不上心。”雲離落鬆開殘月的手臂,轉身坐在牀榻上,擡起腳,等待人伺候。
夏荷正要起身去伺候,殘月使個眼神,夏荷抿嘴一笑,退出去關緊房門。
殘月親自爲他脫去鞋襪,他白皙的腳上青色的血管凸暴清晰可見。
不知爲何,殘月心頭一暖,竟覺得屬於他的一切都這麼好看……
雲離落望着她低眉微微含笑帶怯的樣子,心口又是一陣狂跳。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在這一刻瞬間,直燒得他渾身燥熱難耐。
身體不由自主向殘月靠近,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清冽香甜,讓人更外着迷。
“你喜歡梨花?”
他的突然一問,問得殘月微愣,隨後點點頭。
“最似孀閨少年婦,白妝素袖碧紗裙。美則美矣,只是太過悲涼。”他又深嗅一口她身上的芬芳,聲音漸漸低啞。
“往往越是傷感,越是讓人印象深刻,不是麼?”她笑語而回,不着痕跡避開他的靠近。
男人皆好色之徒。
他也不過如此,白日裡還與皇后恩愛有加。若不是聽人報,他一直在皇后寢宮,也不會早早睡下。
鼻端清幽的梨花香突然消失,他睜開那對美麗的鳳眸,恍若回神一般,神色略顯蒼茫。
這是怎麼了?與芷兒在一起都不曾這般失控過。身邊的美女佳人更是數不勝數,沒有任何人可以牽動他的思緒失去理智。
“皇上這就睡下麼?”殘月笑着站在他牀畔,準備幫他寬衣解帶。
雲離落有一瞬的失望,她這般從容鎮定,想必也不是什麼作風檢點矜持之人。
早就厭倦了投懷送抱的女子,更何況是政治聯姻不得不娶的女子。
頓覺索然無味,興致大缺,任由殘月幫他脫下外袍。
殘月幫他整理好蠶絲被褥,淡淡的梨花香再度撲鼻而來……他的心又開始狂亂毫無章法了。
他側身向內,口氣微惱,“朕累了。”
“臣妾知道。”殘月輕聲輕語,幫他放下紗幔,點上凝神的香。
殘月坐在牀前矮榻上,透過無風自舞的紗幔,望着他的背影,伸出手隔着距離撫摸。心頭閃過的痠痛,幾乎然她又落下淚來。
忽然,她的腦海裡浮現一個邪惡的念頭。
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她就不會再心痛,不會再流淚了?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的一切苦難,是不是都可以結束了?
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終究會有個結局,而那個結局,會是她親手殺死他而結束嗎?
殘月忍不住被這個念頭嚇得打個冷戰,倉皇回神,抱緊雙肩,窩在矮榻上,緩緩閉上眼。
雲離落久久感覺不到身側有人躺下,回頭一看,只見殘月窩在牀下的矮榻上……
“你怎不上來?”他見她蜷着身子,冷聲問。
“皇上與皇后妹妹夫妻恩愛,我怎忍心看皇后妹妹傷心。皇上今夜能來臣妾宮裡,臣妾也算給良國百姓一個交代了。”殘月淺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