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見雲離落不發一言,憤然指向殘月,繼續哭訴,“這個毒婦,居然惡毒到用那麼殘忍的手段殺害小墨!”
皇后哭得悲悽,顫抖着聲音無比哀傷地說,“皇上……小墨當時……一定很疼很疼,它身上居然有那麼多的刀傷。它只是一個不會說話的畜生啊,不會喊疼,不會喊救命……皇上,她居然也能下手如此歹毒!”
皇后那淚流滿面的樣子,將爲小墨之死的傷心表現得淋漓盡致。
“皇后娘娘,您太善良了,若不是您往日恩蔭後宮,今日就要被貴妃這個毒婦栽贓陷害了。”金鈴跪爬到皇后身邊,爲皇后遞上帕子。
皇后的話正捅中雲離落心中之痛,盯着殘月倔強又不屑的樣子,憤怒地咆哮。
“打狠狠打”
板子落下來的更加狠辣了,痛得殘月幾乎差點昏厥過去。她死死抓住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銳的刺痛喚醒她昏沉的意識,無比清晰地忍受他給的酷刑。
“娘娘……娘娘……您沒有做過,您向皇上解釋啊!是圓兒……是圓兒誣陷娘娘啊……是皇后故意設下圈套,算計娘娘啊……”夏荷抱住殘月,哭着幫她擋下那一下下狠厲的板子。
殘月無力推開夏荷,只能瞪着一對清明的眸,端端地看着高坐在龍椅上的雲離落。解釋?人證物證俱在,他怎麼可能會聽她解釋,相信她的辯白!
與其他不信,何必多那一舉,做出委屈又讓人作嘔的可憐嘴臉來博取對方同情。
“大膽賤婢!你主子陷害皇后娘娘不成,還想污衊皇后娘娘!”金鈴怒斥一聲,接着向雲離落磕了一頭,說,“皇上,小墨向來不與旁人親近,只有貴妃娘娘除外。殺害小墨若不是貴妃娘娘所爲,試問整個後宮還有誰能捉住拒人千里之外的小墨,並下此毒手。”
“夠了”雲離落忽然怒吼一聲,再不想看到殘月那痛得蒼白如紙的臉色,憤然走向內殿,又將自己關在殿內。
殘月的視線漸漸模糊,恍惚間好像看到一片白雪皚皚……她在雪中笑着奔跑,追着遠遠跑在前面的背影,摔倒在雪中依舊笑得開心。
“落哥哥,落哥哥……落哥哥等等月兒。”
“追上了這隻白狐皮就歸你,追不上,丟你在這裡喂狼崽。”
她沒有看到跑在前面的他的滿臉笑容,只聽到他冷漠無情的聲音。生怕他真的丟她在雪地,鼓起所有的氣力,飛身而起,幾個起落居然真就輕易追上了他,還奪走了他手裡的白狐。
她揚着手裡的白狐,得意洋洋地說,“看吧,月兒厲害吧。”
他笑笑,望着雪地裡她明媚的笑臉,只說,“這白狐皮毛似雪般潔白無瑕,給你做個圍脖,正配你。”
“落哥哥,落哥哥……”迷迷糊糊中,殘月竟然囈語出聲。
“娘娘,娘娘,你說什麼?”夏荷將耳朵緊緊貼在殘月脣邊。
“住手。”
殿內傳來隱隱的聲音。奴才們向來都豎着耳朵辦事,聽到那隱隱的淡淡聲音,趕緊收了板子住手,靜立在一側。
“怎麼都停手了?”
皇后一心盼着殘月能被打死,根本沒注意內殿傳來的指令。
“娘娘……”金鈴拽了拽皇后的衣袖,指了指內殿方向。
皇后明白過來,氣得心口差點崩裂。吃人的目光盯着殘月好似奄奄一息的樣子,真恨不得就上去補一刀結果了她的性命。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夏荷搖着昏厥過去的殘月,嚇得大哭起來。
“娘娘,您別嚇夏荷啊!您快醒醒!皇上,皇上……”夏荷趕緊跪爬向內殿方向,失聲大哭,不住磕頭,“求皇上開恩,救救娘娘吧!皇上開恩皇上開恩吶……”
內殿的門忽然打開,他大步奔向殘月,望着殘月後背已滿身血污,心頭閃過的鈍痛,差點讓他無力站穩。
也顧不上自己爲何反常,懲罰過了又後悔,不希望她有任何差池。抱起昏厥過去的殘月,直接奔向內殿。
“蓮波,宣太醫!”
皇后徹底癱坐在地上,一身華麗的宮裝逶迤於地,再光鮮也難以遮掩她臉上的狼狽。
“娘娘,怎麼辦?”金鈴小聲問她。
“還能怎麼辦。”皇后睨向跪在殿內的圓兒,目露兇光。
金鈴當即懂了。當日,圓兒不慎落水,溺斃池塘中。
殘月被雲離落留在坤乾宮養傷。孫如一開了藥,蓮波和夏荷幫殘月上了藥,又餵了些湯藥。緩解了身上的疼痛後,她總算從昏厥中漸漸醒來,卻又跌入沉沉的夢鄉。
恍惚中,好像回到了梨園。那天大雨滂沱,他爲了林嫣若,打了她和靈伊,雨水中,她們的血染紅了一地。
對於影衛,那點點傷根本不算疼,可她的心卻痛得支離破碎。
她好想對他說……
“落哥哥……月兒好疼,真的好疼。不要……不要再那樣……對月兒了好嗎?”
迷迷糊糊間,她竟囈語出聲。
她的聲音很低很小,但坐在她牀邊的雲離落將她的話有一半聽得清楚。
落哥哥……
他冷硬的心驀然一顫,從懷裡那處那半片明黃色的香囊。香囊的背面,那三個針頭小字,正是落哥哥。
“落哥哥是誰?”他望着趴在榻上痛苦皺眉睡得不安穩的殘月,輕聲低問。
“落哥哥,落哥哥……”她呢喃呼喚,好似很開心同時又心痛。
“落哥哥是誰?”
雲離落看向窗外皎潔的明月,又自語一聲,“月兒又是誰?”
他抓緊手中半片香囊,緊緊團在掌心之中。“落哥哥……是你心裡的那個人?”
心頭浮現又酸又痛的滋味,隨即竟化作一團無法疏散的怒火。
雖然他的名字裡有個“落”字,但他從不記得,有人喚過他“落哥哥”,這個稱呼,在他的記憶裡沒有絲毫痕跡。
她口中的“落哥哥”,不是他對嗎?那會是誰?是哪個男人讓她在睡夢中都念念不忘?
他好想一把掐住她纖細的脖頸,喚醒她與“情郎”相會的夢。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肌膚時,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上面泛紅的指印,是他打的。
“小墨……不是你殺的對麼?”
雲離落坐在殘月牀畔,望着她睡夢中都不得已安然的容顏……黛眉微蹙,長睫輕顫,蒼白的臉龐,嬌脣隱隱嗡動。
望着這樣子的她,心頭泛起一股酸楚的味道。隱隱之中,他甚至有些害怕,怕小墨是被她殺害。誰是兇手都可以,唯獨不希望是她。
“你也……同我一樣,不忍心傷害小墨的對麼?”他沙啞的聲音,透着遮掩不住的哽咽。
他的小墨,從不與任何人接近,唯獨……這個異國公主,例外。
“它那麼乖順,那麼可愛,你怎麼會忍心呢。”他微鬆下來的語氣,似嘆息,也似篤定。
“你不會那麼歹毒。你的眼睛……”他望着殘月緊閉的雙眸,“很明亮。擁有明亮眼睛的人,都很善良。”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過殘月長而彎翹的睫毛,輕癢的觸感那麼真實,在心底蕩起一種奇妙的柔軟。
殘月的睫毛隱隱動了動,這一刻,她甦醒過來,隱約間也聽到了他的呢喃自語。心頭一陣酸脹難耐,根本無法控制眼角凝結出的一顆晶瑩的淚珠。
殿外有人來了,殘月最先察覺到那輕微的腳步聲。靈敏的鼻子,嗅到只有皇后身上專有的味道,已肯定來者正是皇后。
她一把抓住雲離落薄涼的大手,痛苦地輕吟起來。
“好痛……好……好痛……”
她那荏弱痛苦的樣子,眼角晶瑩的淚珠搖搖欲墜,害得雲離落一陣心疼。他也緊緊抓住殘月的手,不知如何減輕她的疼痛,只能安慰。
“忍一忍……別怕”好後悔當時那麼慪氣做什麼,打了她,泄了憤,卻讓他的心比她身上的痛苦更難受。
他寬大的掌心,輕輕拍殘月的肩膀。生澀的安慰卻是發自肺腑的真誠。
殘月緊緊抱住他的手,聽到殿外憤怒又狼狽離去的腳步聲,她的脣角輕輕勾了勾。
本最不屑這樣虛僞的嘴臉,如今果真這般做了,也不覺得這樣的戲碼很難演。
或許……這個世界就該虛僞地活着,不然別人的同情與憐憫永遠不會眷顧。尤其是他的溫柔,果然只對可憐兮兮的弱者施捨。
抱着他的手,本是做戲,卻又不忍放開。就那樣緊緊地攥着,煩亂的心思竟漸漸安穩下來,沉入夢鄉……
皇后怒氣衝衝地跑回棲鳳宮,發了瘋地砸東西,嚇得宮女們跪了一地。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皇后哭着咆哮。爲何做了這麼多,她還不死!
他說過,只喜歡她一個,爲什麼還要對那個賤人那般溫柔!爲何……就連小墨都死在那個賤人手上,他還是不忍心殺了那個賤人!
皇后抓起茶碗就砸向金鈴的頭,金鈴躲閃不及,頭上破了口子,血沿着她的臉頰汩汩流下。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金鈴顧不上傷口,趕緊磕頭求饒。
“就你出的爛主意非但沒有弄死那個賤人,居然還成全她住在坤乾宮養傷”皇后憤怒地奔向金鈴,一把揪住金鈴的衣領,“他居然對她那麼溫柔”
“娘娘……”金鈴嚇得落下淚來,生怕面目猙獰的皇后,下一秒就鳳口一開,砍了她的腦袋。
“還不快去把所有的東西都毀掉”皇后一把丟開金鈴,金鈴趕緊爬向角落的抽屜,拿出裡面一個網袋子和染血的匕首。
“娘……娘娘,奴婢這就……這就去。”金鈴牙齒打顫,逃一般地跑出棲鳳宮。
皇后又砸了一會東西,才疲倦地癱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