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兒,乖。”殘月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
“姨娘好久沒來探望興兒了,興兒好想姨娘。姨娘畫的紙鳶,興兒把它放在牀頭了。”雲澤興歪着頭,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天上璀璨的星子。
殘月蹲下來,抱着他的肩膀,輕輕對他說,“是姨娘不好,最近有點忙,就忘了去探望興兒了。”
“姨娘……”雲澤興望着殘月,嘟囔着小嘴,很輕聲地問她,“還痛麼?”
殘月一愣,雲澤興接着說,“聽宮人講,姨娘被父皇打板子了,流了好多血。姨娘,還痛不痛?”
殘月心頭一酸,眼角滾熱,趕緊又笑了,“已經不痛了!早知道興兒惦記姨娘,姨娘受再重的傷也不會痛。”
雲澤興開心地笑起來,隨後神色又漸漸落寞下來。深深低下頭,好似很難過。
“怎麼了興兒?”
“母后被關起來了,興兒看不到母后。”雲澤興一把抓住殘月的衣襟,小模樣倍外可憐,“姨娘,父皇會不會也打母后?”
殘月愣了愣,嘆息一聲,緊緊抱住雲澤興肉滾滾的小身子。
“興兒別擔心,父皇疼愛母后,不會責罰母后。父皇只是生母后的氣,過幾天,母后就出來陪興兒了。”
雲澤興抽抽鼻子,“真的嗎?”
“姨娘怎麼會騙興兒呢。”
雲澤興深深低下頭,聲音很小很小,“母后從來不陪興兒。”
殘月心酸不已,抱着雲澤興的力道緊了緊,“興兒要是喜歡的話,姨娘有功夫就去陪興兒好不好?”
雲澤興高興得拍手跳,清脆的笑聲響徹整個御花園。
殘月和雲澤興在御花園玩鬧了一會,嬤嬤接雲澤興回宮去習字,雲澤興只好依依不捨地和殘月道別。
一直望着雲澤興的背影消失在御花園的繁花美景之中,殘月才轉身往朝華宮走。不想,這一轉身,居然看到雲離落不知何時站在隨風輕擺的柳樹下。
他依舊一身玄袍,墨黑的色彩包裹他冷傲的身軀,更加顯得難以接近,冷漠陰鷙。
殘月觸碰到他鎖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愣在原地。
風拂過,蕩起衣袂長髮,花香陣陣香氣撲鼻。殘月用帕子輕掩鼻子,不想敏感的鼻子再有丟人的事件發生。
雲離落望着她,忽然哧笑出聲。
殘月覺得他想到了那日林間的吻,她因鼻子不適不合事宜打了噴嚏的事而發笑,不覺羞紅雙頰。
他向前走了兩步,兩人的距離不是很近,卻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氣溫。
“你很喜歡孩子?”他率先開口,打破僵漠。
“嗯。還好。”殘月低下頭,不想被他看到她羞紅的臉頰。
“你告訴朕。”他又向前一步,靠近殘月稍許,“你善良嗎?”
殘月擡眸看他,不知爲何這麼問。
“說實話。”他的聲音沉了沉,顯然很認真。
“我若說了假話,皇上也不見得知道。”殘月也向前一步,靠近他稍許。
今天的陽光似乎灼熱了些,不過在日頭下曬了這麼一會,就覺得細汗涔涔,渾身發燙。
“你說的,朕就信。”他略顯玩味的神色,好似只是一句玩笑話。可他無比認真的口氣,又是那麼真誠。
殘月望着他俊美的臉龐楞了許久,嗓子眼裡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怎麼?怕朕吃了你不成。”他勾起脣角,淡然一笑,又向殘月走了一步。
“皇上怕不怕被臣妾吃了?”她不答反問。
雲離落眸裡浮現興味的笑意,“從來沒有女人敢對朕說這種話!你是第一個。”
“皇上怕麼?”殘月挑眉看他。
“倒想一試。”他不以爲然。又向前一步,已走到殘月面前。
身側兩旁奼紫嫣紅的花海,隨着清風輕輕浮蕩。幽幽的芬芳,迷人心脾。雲離落望着那花海,細細審視一番,特意摘了一朵雪白的花兒,親自戴在殘月髮髻上。
殘月微低下頭,貝齒咬過嬌脣,臉頰浮現一抹紅暈。
雲離落望着在潔白花兒襯托下,她的美麗更加耀眼。他的脣角掠過一絲滿意的淺笑,修長的食指勾起殘月小巧的下巴,讓她避無可避,只能沐浴在他火熱的目光下。
“白色,乾淨,很配你。”他起伏的氣息噴灑在殘月臉上,蕩起一陣狂熱的心跳。
殘月趕緊別開臉,掙脫他的手指,側身對他,面向那片美麗的花海。
“我從不認爲自己善良。”帕子掩住口鼻,垂下眼瞼,掩住眼底的落寞。
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頰勝芙蓉,腰若蒲柳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深閨小姐。整日養尊處優,生活在一個乾乾淨淨無紛無爭的世界裡。練就“無慾常教心似水,有言自覺氣如霜”的氣質。
她覺得,他一定很喜歡像張白紙般純淨的女子。那樣的女子,她也很喜歡。
只可惜,她的雙手早就已沾滿鮮血。
她所揹負的罪孽,死了是要下地獄的,永世不得超生。
他身邊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像她這樣骯髒的女子,他怎麼可能看上。
要是她能早些明白這一點,也不至於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殘月以爲他不會滿意她這樣的回答,不想他靜默了幾秒,竟笑了。
“這個世上,根本沒有善良人。”他端詳殘月美麗的側臉,繼續說,“有的時候,直接就是善良。”
殘月沒有太明白他的話,正想問清楚,他已轉身離去。
望着他好似輕快的背影,有他在的風景份外美麗。目光再也無法從他身上挪開,一直追隨到看不見他的地方……
一整天,殘月的心不知怎的總癢癢的暖暖的。不時就想起在御花園遇見他的景象,有笑容浮上脣邊還不自知。
從盒子裡取出小瓷人,瓷人沒有五官,但從穿戴和髮式上不難看出,這個瓷人應該是雲離落。
拿出收好的字條,端端正正的八個字,好美。看得她的心暖暖的,好像開了花……
外面傳來敲門聲,打碎了殘月美麗的好心情,趕緊將字條塞在小瓷人下面的小孔中。
夏荷提着一籃子花進來,請示殘月,“公主,這些花可以麼?如果夠了的話,奴婢這就吩咐人去做胭脂。”
“去罷去罷。”殘月慌張收好瓷人。
夏荷好奇地向她藏東西的地方看了一眼,一頭霧水,提着花籃子出去了。
夜裡,殘月換上輕便的衣服,戴上面紗,越窗而出。
她去了棲鳳宮。輕易潛入,未曾驚動任何人。
皇后已睡下,守夜的宮女也在一旁打着瞌睡。殘月手指一彈,一顆豆子重重打在那宮女的昏穴上,宮女身子一歪,什麼知覺都沒了。
殘月坐在皇后牀邊,望着皇后不安的睡顏,她的心又痛又澀。
手輕輕擡起,想要摸一摸皇后那張與自己有着五分相似的容顏,手又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眼前的芷兒,根本不想兒時跟在她後面“叫姐姐”的可愛芷兒。或許……她從不曾真正瞭解過芷兒。芷兒對她的妒忌與痛恨早已超乎她的想象。
還在四歲時,芷兒就可以耍心機阻止姨娘去戰亂中找她。如此深沉的心思,多麼可怕。
若說芷兒是童顏魔鬼,一點都不爲過。
“娘……娘……不要不要……”
皇后痛苦地呢喃出聲,不住搖頭,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顯然,噩夢纏身無法掙脫。
“不要……孃親……你是芷兒的……孃親……”
殘月閉上眼,揮散心底的痛。同母異父的姐妹,居然有一日成爲不共戴天的仇敵。
姨娘,你若在天上看到,不要怪月兒。
殘月看向殿內燃着的蠟燭,那些毒蠟燭已經用完,新的毒蠟燭還未混入棲鳳宮。不過皇后的中毒之象,已日趨明顯。
還是緩和行事爲妙,否則難以全身而退。
殘月將一枚銀針捻入皇后的頭頂,皇后漸漸甦醒過來。她睡眼朦朧的樣子,顯然還沒有從噩夢中完全掙脫。殘月拔下銀針,皇后的視線也漸漸清明,待她看清楚坐在身邊的人居然是她恨之入骨的殘月,當即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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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在這!”她的驚叫滿是恐懼。
“來人,來人”皇后尖聲大喊,外面沒有一點動靜。
殘月笑着看向殿內倒着的宮女,“不會有人聽見。”
“你。”皇后咬牙,強忍住恐懼,喝道,“你想做什麼?”
“什麼都不想做,只是想進來看看你。”殘月小心收好銀針,很滿意皇后的驚懼。
“你還嫌害我害的不夠?”皇后怒喝。
“若與你害我的相比,才千分之一那麼一點點而已。這樣你就受不了了?日後如何承擔,我償還給你的千倍萬倍。”殘月拖着長音靠近皇后,皇后怯得不住後退。
“賤人!別以爲你會得逞!皇上那麼喜歡我,也就氣我幾天就會放我出去!到時候鹿死誰手還不一定!你等着,我不會讓你得逞!”皇后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處置了殘月。
“好,我等着,等着你出去那一天,看看你還如何興風作浪。”殘月接着又說,“夢到孃親了?夢到孃親向你尋仇麼?呵呵……一定很可怕吧。畢竟是你的親孃。”
看到皇后眼底隱現的水霧,殘月笑起來。
“滾”皇后抓起枕頭就砸殘月,被殘月一把抓住。回手“啪”的一聲脆響,殘月狠狠打了皇后一巴掌。
“你敢打我?”皇后猙獰着聲音大喊。
“這一巴掌打你不孝!”隨手,殘月又一巴掌,“這一巴掌打你不仁。”
皇后被打得雙頰通紅,眼睛都氣綠了。
“賤人!憑你也敢打我!”皇后氣得嘶聲咆哮,想要還手回去,被殘月輕易制住。
“你記住,我纔是名正言順的公主,而你的公主之位……是你父皇用最骯髒的手段搶來的。若說低賤,你才最低賤。別再自以爲是,認爲下作的自己比誰都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