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兒疑惑地看着獨孤無心, 實在不明白他們現在還可以向誰求助。
現在任何人都可能已經被西門隱秋收買,成爲了他的爪牙。
“冰兒,”獨孤無心忽然道:“你應該見到過我脖子上的那塊玉佩。”
冰兒一愣, 她確實知道獨孤無心的頸子上帶了一塊極爲精巧的玉佩, 卻從沒仔細看過, 不明白他爲什麼忽然會說起這個。
“你可知這塊玉佩原來的主人是誰?”
冰兒搖搖頭。
“這個人你雖然沒有見過, 但卻一定聽過他的大名, 只因他本來也是我教中人。”獨孤無心繼續道:“他是個不世出的奇才,醫道用毒,五行陣法, 甚至是音律棋藝等等雜學無一不精。他的醫術尤其高明,只因他本是醫聖唯一的傳人。本來他極受上任教主器重, 卻在多年前因爲一件傷心之事黯然離開本教。現在, 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了吧。”
這個人冰兒確實知道。
事實上, 魔教上下恐怕沒有不知道這個人的。
只因他就是魔教上任左護法楊鬱之,也正是因爲他的離開, 才使魔教的左護法之職空缺二十年之久。
因爲他離開後獨孤煙堅決不肯再任命其他人做左護法,她認定這個位置只有楊鬱之一個人才能坐。
所以無論門隱秋如何努力表現,最高也只能坐到右護法的職位。
“你可知道前任教主,也就是我母親爲何會讓左護法一職空缺二十年?”知道冰兒不可能回答她,獨孤無心自己接道:“只因他並沒有像其他人猜想的那樣棄職而去。至少在名義上, 他依然是我教的光明左使。他臨走前留下了這塊玉佩, 並且答應我母親, 以後若是遇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自可拿了這玉佩去找他, 他定然不會袖手旁觀。”
“可是我們又不知道他在哪裡,怎麼去找他。”冰兒急急忙忙地用手比畫着道。
“我自有辦法。”獨孤無心明白冰兒的疑慮, 不等她比畫完便道:“這裡距離長安有多遠?”
長安?冰兒一愣,那可是鐵劍門所在之地。
三百里左右。她用手比畫道。
“那就好。”獨孤無心道:“快帶我到長安城,到了以後我自會告訴你該怎麼做。還有,”他叫住轉身去準備馬車的冰兒,囑咐道:“一定要走官道。”
——走官道?
冰兒一驚,那不是等於送死麼?
要知道現在到處都是追殺他們的人,萬一被他們正面撞上,豈不是……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獨孤無心解釋道:“正因爲人人都想不到我們敢走官道,所以我們這麼做反而是最安全的。現在追殺我們的人定會守在各條偏僻的小道上,怎會想到我們竟然光明正大地沿着官道而行呢。”
西門隱秋一擊得手,立刻飄身後退。
他知道葉臨風劍法不弱,若是被他臨死反噬,傷在他的劍下,那可就大大的划不來了。
他身形甫定,忽覺遍體生寒,大驚擡眼卻見一道驚天劍芒挾雷霆萬鈞之勢斜斜飛來,劍芒未至,森寒的劍氣已耀得人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西門隱秋大驚之下急運真氣,腰不動,肩不搖,身子卻忽然殭屍般直直倒下,同時向後平平滑開三尺之外,總算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這驚天動地的一劍!
待他驚魂甫定,卻發現場中的葉臨風已不見蹤影。
衆侍衛也只是恍惚瞥見一條雪白的身影隨着耀目的劍光一閃而至,定睛看時人影早已消失,連帶着場中的葉臨風也跟着不見了。
而他們竟然連來的人究竟是何模樣,甚至是男是女都沒有看清楚。
西門隱秋的額頭上已驚出了一頭冷汗,他自出道以來還從未如此狼狽過。
若非是剛纔急中生智用出了那妙絕天下的招數閃避,他此刻哪裡還有命在!
剛纔來者的劍法確實已到了駭人聽聞的境界,看來縱然是當年的劍聖復出也不過如此了。
若是讓號稱中原劍法第一高手的柳鐵劍看到了這樣的一劍,只怕會立刻慚愧得封劍歸隱,從此再不敢自稱是用劍的了。
這人是誰?竟然擁有如此高明的劍法。
自己眼目遍佈天下,居然不知道江湖中何時竟出現了這樣的高人,真是咄咄怪事。
他沉思着,腦海中忽然有什麼訊息一閃而過,卻快得來不及抓住。
侍衛們此刻才反應過來,吵嚷着準備追出去,西門隱秋卻阻止了他們。
只因他知道,以這些人的功夫,縱然僥倖追上了也只有白白送死。
清晨。
一輪紅日正從東方冉冉升起,那美麗的景觀使看的人竟會有流淚的衝動。
當然前提是必須有人有心情欣賞。
至少,此刻正駕着馬車行駛在前往長安的官道上的紫衣女子是沒有心情看這些的。
她神色匆忙頭也不擡,只知拼命將馬車趕得飛快。
忽然紫衣少女眉頭一皺,用力一拉繮繩,正在飛馳的馬車立刻停了下來。
只因前方的路上竟然被人堆放了幾塊重逾千斤的大石。
紫衣女子走到石塊前,醜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兩條粗黑的眉頭卻幾乎皺到了一起。
“姑娘可是爲這些勞什子犯愁麼?”一個黑衣男子忽然不知從哪裡閃了出來,笑道:“可否需要在下效勞呢?”
他長得不算難看,甚至可以稱得上英俊,笑容也很溫和,可是那紫衣女子卻似嚇了一跳。
她連忙後退,口中嗚嗚的不知想說什麼,雙手也在胡亂地比畫着。
“冰兒,別裝了,”黑衣男子忽然沉下臉冷笑道:“你以爲憑你那點淺薄的易容術就能瞞得過我巽風麼?實話告訴你,上次相遇時我便已認出你們了,只不過當時沒有揭穿而已。”
紫衣女子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依舊胡亂地比畫着,馬車內卻有一個沙啞艱澀的聲音響起:“這位俠士只怕是認錯人了吧,這個啞女是我的丫頭,她叫紫衣,不叫冰兒。”
“教主大人,您就別故弄玄虛了,就算您改了語聲也沒用的。”黑衣男子巽風冷笑:“輪起易容術我不在冰兒之下。當時我只晃了一眼,便已認出了您。”
“既然你當時已知是我,”車內那沙啞語聲又響起:“卻又爲何故意不揭穿呢?”
“哼,我還沒那麼蠢。您想想,能親手殺死您,這是多麼大的功勞。這樣的功勞一個人獨享當然要比幾個人分的好,不是嗎?更何況,我又不怕你們能飛上天去。”巽風冷笑着,語聲忽然一頓,同時衣袖輕輕一卷,將一蓬細如牛毛的銀芒收入袖中,緩緩轉頭對旁邊的紫衣女子道:“如果你以爲趁我說話分神時偷襲就能暗算到我,也就太小看教主大人親手□□出來的黑衣騎士了。”
這女子自然是易容後的冰兒,她臉上覆了一層極精巧的□□,看不出她的深情,漆黑的眼中卻忽然現出決然的神色。
她手腕一翻,自袖中抽出一柄精光閃閃的匕首,和身撲上上去,出手便是一式‘吳鉤射月’,閃電般刺向巽風。
——她情急拼命只攻不守,一出手便是同歸於盡的招式。
只可惜她的功力實在距離巽風太遠。
她甚至連拼命的本錢都沒有。
巽風只是隨手一掌便擊出,她的人便跌到了三丈之外。
她只覺胸口一陣強烈的翻涌,落地後竟連身子都爬不起來,用力過度之下立時一口血噴了出來。
“不愧是黑衣騎士中的佼佼者,”車內的獨孤無心彷彿在嘆氣,“看來我是作法自斃了。”也不知是不是這些日子受的折磨太多的緣故,他的聲音始終是沙啞的。
巽風不再說話,卻暗暗提高警惕,然後拔出佩劍,左手用劍鞘去挑掛在車上的布簾。
雖然明知車上人此刻手足筋脈已斷,成爲廢人一個,但他的警惕心卻絲毫沒有減少。
畢竟他此刻面對的是武林中人人聞風喪膽的魔教教主!
他已決定,一見面就立刻殺了獨孤無心,不讓他有任何開口說話的機會。
反正西門隱秋說了不拘死活。
而且帶一個死人回去畢竟要比抓一個活人回去要容易的多。
他左手一挑車上的布簾,右手長劍已閃電般刺向車中人的胸膛!
布簾被挑開的一瞬間,他已看清了車內人的容顏。
沒錯,是獨孤無心。
出乎他意料的是,獨孤無心並沒有易容,而是以自己的真實面目出現。
縱然心中早有準備,在驟然看見那張熟悉的清俊容顏和那兩道帶着凌厲殺氣,彷彿利劍般刺來的奪人心魄的目光時,他的心神也忍不住爲之一顫,手上也不由得微微一滯。
當然,這只是一剎那。
下一瞬,閃着清冷寒光的長劍依舊會刺入獨孤無心的胸膛。
獨孤無心不動,他也不能動。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長劍刺進他的胸膛。
天下已沒有人能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