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西山,各路人馬開始安營紮寨。
顧盈盈下了馬車,輕輕理了理髮絲,鵝黃色的裙角繡着淡雅的桂花,金絲披帛撫出優美的弧度,飛仙髻上的金鑲玉桂花步搖璀璨奪目,眉心一點黃水晶花鈿俏麗明媚。
天色將晚,顧盈盈走在營帳之間,天邊金色的夕光給她籠上一層遺世獨立的光華。
突然斜躥出一個人影,幽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自從你升了官,越來越引人注目了。”咬牙切齒的酸氣在清涼的晚風中瀰漫。
顧盈盈嚇了一跳,拂了拂心口:“你怎麼喜歡玩起神秘了?像鬼似的!”
兩人走在營地裡。
“真想把你藏起來,一輩子不給別人看見。”楊毅涵冷着一雙鷹眸,語氣暗含不滿。
顧盈盈輕笑:“好呀,那你藏吧!”
對付他,她早就找到了竅門:把那些氣話都順着他的意,叫他無可奈何。
楊毅涵眸色更深:“晚上再找你算賬。”
“喂,你該不會還要來吧?這可不比出徵在外,眼線多着呢!”顧盈盈壓低聲音,不解地問。
“自然,誰攔爺的路,大羅金仙也要殺。”楊毅涵說着就離開了。
顧盈盈搖搖頭,嘴邊溢出溫柔的笑意:這個男人,真是彆扭地可愛!
她繼續往前走,到了太醫院的地盤,要了一些藥材做祛除猛獸的香囊。回去的途中,路過御膳房,又心血來潮地借了點柴火做起了餛飩。反正自從她把烤箱引進御膳房之後,就和御廚們打成一片了,借個廚房用用還是十分好說。
等到一切忙完,天色已黑。顧盈盈走到自己的營帳門口,叫了隨風出來:“你把這個食盒拿給飛揚。”
隨風答應着去了。繞了兩圈找到飛揚。
飛揚接過食盒,只是微笑了一下:兩人各爲其主,也常常做些傳遞之事。早就心照不宣。
“你家主子還在忙呢?”隨風隨口問着。
“可不是,這差事不好當。不比你們主子清閒!”飛揚寒暄着,心中卻十分可憐自家主子,臨調任還要被皇帝當一回苦力!
楊毅涵坐在自己帳中處理秋獵的事情,就看到飛揚笑嘻嘻地走進來:“爺,最難消受美人恩!”說着把食盒放下,飛一樣地跑出去了。
楊毅涵微微勾起脣角:飛揚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傢伙!越發放肆了!
打開食盒,是一碗飄香瀰漫的餛飩。還冒着熱氣,旁邊放着一張曼陀羅花箋:郎君溺案牘,朝夕碌勞形。妾憂可奈何,唯寄相思意。
楊毅涵看到這裡。不禁愉悅地笑了:這個小女人,還是這樣體貼!
顧盈盈窩在牀角,翻看着手中的《尋軼記》,不禁微微蹙眉:如果這個故事是真的……
陡然間手中的書被抽調,接着燭光一滅。淡淡的沉水香氣味將她包圍。
“楚王送的,不許看!”楊毅涵沉聲說着,已經擁她入懷。
顧盈盈愣了一下,雙手輕輕環上他的勁腰:“那,你也送我一本《尋軼記》。我就不看這個了!”
楊毅涵這才滿意地點頭:“好,明天就給你。不過這麼說,倒是我不夠人家楚王殿下體貼了?”語調到後面變得危險起來。
呃,這……
“不是不是,你對我最好了!再說楚王做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收他的禮物也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只是,我偶然間在這本書上找到了一件事情的線索,所以……”顧盈盈看着他深邃的鷹眸,娓娓道來。
楊毅涵伸出帶着薄繭的大手,撫上她的臉頰:“什麼線索?”
“這本《尋軼記》上有這樣一個故事。說先帝安平五年的時候,河東郡有一個人叫王超,正值壯年,無病無痛,卻突然死了。家人都很傷心,就把他下葬了。可是誰知道下葬第二天,王超從墳墓裡爬了出來。”
楊毅涵一挑劍眉:“你相信鬼神?”
顧盈盈搖搖頭,又點點頭。
“搖頭又點頭,是什麼意思?”
“不是不信,又不是相信,哎,總之先說故事。王超費了一些功夫,才讓人們相信他不是鬼。然後衆人問他怎麼又活過來了,他說死之後被黑白無常牽魂到了地府,卻發現黑白無常勾錯了魂,應該勾的是另一個時空的王超,於是又把他放了回來。”
這段事情如果屬實,就足以證明她穿越的事情,而且說不定還能找到回去的辦法。
不過她現在在這個世界有他,有這麼多朋友親人,真的要回去,她是不可能放得下的。
而那個世界她的一切早就坍塌了……
楊毅涵微微蹙眉:“這種怪力亂神的無稽之談你也相信?”
“說不定是真有其事呢?”早就知道他不相信了,上次想和他說穿越就沒有成功!
楊毅涵寵溺地刮刮她的鼻子:“整天胡思亂想,真有其事也不關我們事。死生有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是是是,謹遵輔國大將軍教誨!”顧盈盈打趣着。反正她現在也不打算回去了,過好當下的每一天才是正經事。
“聽說張洪被調去任冀州都護府都督了?”顧盈盈把話題一轉。
楊毅涵點頭:“至於他的位子,我舉薦了顏良輝。”
“顏良輝?對了,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顧盈盈想知道他的看法。
“好學上進,吃苦耐勞,可堪用!”楊毅涵評價。
“是嗎?”顧盈盈一手點着下巴,思索着什麼。
“怎麼了?”他撫了撫她的髮絲。
顧盈盈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他很奇怪,看不出他到底想要什麼。”上次和他談話,已經揣測到他不是想要高官厚祿,否則也不會投靠自己。可是在曼陀羅宮的心理測試中,她沒發現他有什麼極其隱秘晦澀的目的。所以到現在她也還想不明白他爲什麼投靠自己,莫非僅僅是知遇之恩和救命之義?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不過各取所需,只要互不妨礙,你何必追究到底?”楊毅涵淺笑着看着她。
顧盈盈揚起一抹甜膩的笑:“那。你想要什麼?”
“自然是想要你!”他愛憐地吻着她的發。
星光朦朧。
第二日,顧盈盈換上一身雪白的騎裝。長髮披散,英姿颯爽地出現在人前。
刑部尚書安東逸走到她附近寒暄:“唐姑娘也下圍場?”
顧盈盈對着這個玉堂春的老主顧淺笑:“自然,我私心想着,去和野獸打兩場架也比看女人們打架要來的痛快!”說着目光瞥向高臺上的皇后和一干妃嬪誥命。
安東逸開懷大笑:“唐姑娘實在風趣直爽!”
這時,顧盈盈看到不遠處上官烈走了過來,於是招了招手:“上官將軍!”
上官烈聽到聲音先是一愣,然後笑嘻嘻地走過來。是那種絕對討好的笑容:“唐姑娘何事?”
“等會兒分幾對人馬?”
“皇上一隊,楊大將軍親自護駕;太子一隊,老鄧跟着;秦王他們是老張和顏良輝;我跟趙王!”
顧盈盈點着頭,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安東逸:“你也下圍場?”
安東逸搖搖頭:“我這三腳貓功夫。還是看女人打架吧!”
顧盈盈噗嗤一笑:“那你就在這裡看吧,祝好戲不斷!”
安東逸嗤笑着離開。
顧盈盈這才壓低聲音對上官烈說:“依我看,那個紫薇公主肯定要跟着秦王的,我就不當電燈泡了。不過渤海太子他們如何?”
上官烈撓撓頭:“渤海太子由忠勇侯範麟軒保護,皇上是要他們跟着的。不過紫薇公主,咳咳,你也知道。現在正在那裡僵持不下呢!”
顧盈盈無語望天了半晌:“罷了,我去看看,你忙你的吧!”
走到御帳前面。顧盈盈行了禮,就看見一堆人站在門口。
李嵐一身金色勁裝,姿態十分不羈:“兒臣以爲,今日第一天,不如一起走,左不過到時候稍微分散一些,倒也都在一塊地方!”
皇上微微沉凝:“罷了,今日都一起走吧!”
衆人聞言都各自思索的時候,就聽見眼尖的皇上說了一句:“唐愛卿,你跟在紫薇公主身邊,務必護她周全!”
“是!微臣定不辱使命!”顧盈盈行禮答應着,低下的頭遮掩了神色——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自己又被抓去當苦力了……
走遠之後,楊毅涵才走上前來:“皇上這是何意?”
顧盈盈側頭看着一身黑色勁裝,頭戴墨玉冠,無比英俊威武的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我怎麼知道?難不成還會有人害紫薇公主?八成是防狼多過防賊!”
“防狼?李嵐嗎?”他的鷹眸微微眯起。
似乎也只有這一種解釋了?
“我怎麼知道?左右你小心一點。聽聞今日賢妃和樂陽公主都下場……”
一個是上次秋獵做了手腳傷了他;一個是秋獵向來活躍且一直思慕他。
聽起來,他這次似乎——並不輕鬆?
楊毅涵真不知道該多謝她的關心還是瞪着她好,想來這小女人就是故意把這兩個人放到一起說的。
顧盈盈輕笑一聲,壓低音量,嬌柔的語氣近似蠱惑:“曜,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很帥!”說完便一轉身揚長離去。
留下的,只有聽了她毫不掩飾的讚美、臉紅心跳愣愣看着前方的楊毅涵。
這個小女人真是——太會撩人了!
顧盈盈騎上小白,一拉繮繩,來到一身玫紅色旗裝的蔚紫薇身邊。
“紫薇公主!”顧盈盈禮貌微笑着。
蔚紫薇訕訕地頷首了一下,復又別過頭去,不搭理她。
顧盈盈不以爲意,依舊笑得雲淡風輕,這個丫頭還真是倔強地彆扭!
海德威輕輕一拉繮繩,坐騎行到顧盈盈身旁:“有勞唐大人了!”
顧盈盈頭也沒有轉:“我倒是沒什麼勞的,神射手海大人在此,唐某也都仰仗海大人了!”
海德威脣角揚起一抹不易覺察的苦笑:都說女人最記仇,看來不錯,還在惦記着他射傷玄戰神一事呢!
“海某慚愧!之前的事,海某要道一聲對不住,還希望,唐大人大人有大量。”海德威在馬上恭敬一禮。
她咬牙切齒:你這是擺明了不給我臺階下嗎?那你也別想下臺階!
顧盈盈輕笑:“這麼說,我再錙銖必較,倒成了我氣量狹小了?對不住這三個字我受不起,兩軍交戰,難免受傷。倒是我要誇一誇海大人忠心不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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