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五,皇上率領百官前往蘅峰山莊避暑。
秦王帶了婁燕婷、蔚紫薇和齊側妃,而齊王李冠自是帶着雲若憐一人,楚王孤身前來,給本就複雜的八卦局勢又添了許多想象。
之前三兄弟爭顧盈盈,如今演變成兩人相爭。不過顯然顧盈盈同李章的關係要好許多,八皇子李琛似乎處於劣勢了。而今楚王不帶女人,是不是在製造機會?
至於後宮局勢、爭儲局勢,也是錯綜複雜。皇上的後宮,高位妃嬪如今是越來越少,後位空缺,德妃和淑妃互成犄角之勢,而朝堂當中,八皇子接手了殘留的趙王勢力,和李筠對抗。
此次再住蘅峰山莊,下榻之處就換成了和郡王儀制比肩的華陽居。
不遠處是爹爹顧昌的景逸軒。
顧盈盈對這個安排還是比較滿意的,她吩咐回春、落秋前去收拾東西,自己則在院子裡的樹蔭下綁了一個鞦韆。
坐在鞦韆上,陽光明媚,蘅峰山莊的風沒有什麼燥熱感,端的是好天氣。
然而心緒卻並沒有那樣天朗氣清。
之前一直忙於解決顧家危急,幫助暖陽,沒有閒心去想很多很多事情。可是如今,考慮接下來何去何從的時候,她迷茫了。
幫助李筠登基,這件事情是不容置喙的。然而,其他的事情呢?
絕子,她待如何?
感情,何去何從?
人生,又該如何?
想着想着,才發覺自己是真的累了。那些宮鬥、宅鬥、朝堂鬥,她都不想管了。
她的人生,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值得爲之努力的。也許下半輩子,尋一處風景宜人的地方。著書立說。穿過來了,總要留些有用的東西在世上纔不枉此行吧?
而感情……不得不說,她已經徹底地不想碰了。前世。今生……許是自己,真的太不適合被愛了吧?何況絕子……
不嫁就不嫁。孤獨終老而已,大不了去法清門陪元悟師兄!
而那個人……
明亮的陽光刺得她眼睛有些迷濛,面紗下的雙眸微闔,靠着鞦韆就這樣睡過去。
……
鐵柵欄相隔,女人帶着手銬,坐在裡面。原本漂亮的臉蛋蒙上了一層頹敗的灰色,眼神十分彌散。
外面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今天。我最後一次來看你。”
“爲什麼,你放棄我了是麼,你還是恨我殺了她!”
“不,只是。你有你的罪孽要贖,我有我的生活要過。”男子語氣平淡
。
女人慘笑:“真的是這樣嗎?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也爲我自己感到悲哀,看上的居然是你這種人渣!如果不是這樣,也不就說明。你心裡還是隻有她不是嗎!”
男子不願多說,轉身離去,只留下了一句飄渺的話:“晚晚和你不一樣……”
光影掠過,背影消失。
……
一陣知了的叫聲將顧盈盈從夢中驚醒。剛纔,她夢到什麼了?
前世。她死了以後的事情?
可是到底是事實,還是隻是她胡思亂想?
估計後者的可能居多吧?
不過,那兩人的結局——顧盈盈知道以後並沒有覺得暢快,也沒有覺得是不是還不夠。
也許這樣的態度,纔是真正的放下嗎?
因爲不在乎,他們如何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
回想起霽雲觀的長真道長的話:異世之魂,執念太深,心魔太重。萬望,忘記過去,笑盼將來!
她輕輕地笑了:興許,忘記是最好的結果吧?何必懷着恨的執念,總是折磨自己呢?因果輪迴,自有天報。她,只要還是做純純粹粹的自己,也就夠了。
她想起金庸筆下的李莫愁,那個爲愛而生,爲情而死的女子。她的大半生,都在被棄的仇恨中度過。難不成,她也要變成那樣悲哀的女子嗎?
人,要爲自己而活。困在迷障之中,最終靈魂淪陷,也就失卻了生命的意義。
但是,如果別人再欺負她,她一定不會忍氣吞聲!
她,考慮大局沒錯,但從來不是軟弱的人。
不過,長真道長送的那一塊玉佩,又有什麼來歷?
想到此她掏出胸前掛着的玉佩,仔細端詳了起來。這壽山石無論選材、雕工,都是上上乘,長真道長說這玉本就是她的,難道是傳家之寶?可是爲什麼會在霽雲觀?另外,這圖案是一隻鴛鴦。鴛鴦代表什麼自不必說,可是,這塊玉到底是什麼意思?放在她這裡,又是什麼意思?
也許,解開這塊玉的秘密,就能解開她日後歸路的秘密?
想到此,她叫了隨心出來,讓她去調查這塊玉。
在鞦韆上又晃了一陣子,就聽到通報說南臨世子妃來訪。
無奈地揉揉太陽穴:她自然知道白非晚不是等閒角色,不過,她來做什麼呢,是奉了已被幽禁的趙王的命令,還是爲了楊毅涵?
還真是,不消停呀!
白非晚三個月戴孝期已經結束,一身黑色衣裙,寥寥幾朵牡丹刺繡,襯得白皙的臉越發明豔動人,頭上的釵環不少,卻並不累贅
。連顧盈盈都暗自感慨,這樣的美人年輕守寡,真是可惜了!
不過,那黑色,似乎——和楊毅涵十分登對。
顧盈盈一身天水碧,銀線蓮花暗紋清新優雅,碧色披帛飄飛,飛仙髻上,是一支象徵身份的龍鳳釵,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裝飾。
目光飄向一旁的風晴天,氣色還是那樣不好。
兩人見了平禮,因爲跟着的丫鬟都不少,說話十分客氣。
“勞世子妃掛念,不知道世孫是否尋到良方?”顧盈盈語氣沒有一絲破綻。
白非晚微微嘆了一口氣:“晴天還是老樣子!”
“本宮不才,雖然不敢說醫術天下第一,排個第三卻是沒有問題,不如,本宮幫世孫看看,多一份希望也好。”說着就要去拿捏風晴天的脈門。
白非晚連忙牽起風晴天的手,躲過了顧盈盈的動作:“不勞郡主辛苦,晴天這樣也不是一兩日了,太醫都看不好,還是不要把病氣過給郡主了。”
顧盈盈不以爲意:“如此也就罷了。”呵,你是怕我看出你兒子是中毒?
顧盈盈隨性地理了理披帛,轉了話題:“今日天氣不錯,世子妃想必第一次來蘅峰山莊,本宮,就陪世子妃到處走走吧!”
白非晚也沒有拒絕,兩人於是並肩而行。
玉秀湖邊,顧盈盈看着月季花出神。
“郡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白非晚笑問。
“本宮不比世子妃是富貴閒人,”她把玩着手中的顧家玉佩,“要思慮的事情自然多得多。”
“呵,那郡主可要好好保養,這女人呀,操心太多老得快!”白非晚狀似無心地說。
譏諷她老得快?
“至於保養,也就不必了,本宮天生麗質,賣國債的時候整宿整宿地不睡,可是連一點黑眼圈都沒有呢!”
這話說得白非晚嫉妒如狂,有些拉不下臉:“呵,郡主當真,天生麗質呢!”
顧盈盈向前走了幾步,見白非晚的人並沒有跟上來,頓時心下了然:不是有什麼話說,就是要做壞事了。
“世子妃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白非晚笑得溫柔:“郡主,你真是一個很強勁的對手!”
“強勁談不上,本宮只是一個外姓郡主罷了。要說對手,似乎和本宮也沒什麼關係呀,本宮說了多次了,那個毅勇侯,本宮看不上。”顧盈盈毫不在意地淺笑。
“這麼說,倒是本妃杞人憂天了?”話裡帶着淡淡地自嘲。
“本宮不管是否杞人憂天,本宮只想問,世子妃三番四次挑釁,目的何在?說幾句話挑釁而已,難不成本宮會掉幾斤肉?世子妃是聰明人,本宮也喜歡直接的,有什麼事情,不如明說
。”
顧盈盈自然知道,白非晚不是簡單角色,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做一次摔了跤,不會再有第二次,除非有其他的目的。
白非晚收斂了表情:“郡主果然聰明,怪不得,這麼多男人都爲你神魂顛倒!”
神魂顛倒?那些是哪門子的神魂顛倒!李章愛的真的是她嗎?李嵐爲何又要害顧家?李琛不過是看重權勢罷了。至於那個人——
除了這一張傾世容顏,除了顧家的身份背景,她還有什麼讓人“神魂顛倒”的價值?
而聰明——女人越聰明,結局只會越悽慘。
若不是因爲這一張臉……
“所以,世子妃到底想要做什麼?”
“如果我要給你看一樣東西,你敢來嗎?”
顧盈盈面紗下的雙鳳眸盯着白非晚看了許久。
她有所察覺,白非晚再這樣說,是最明智的;她心高氣傲,這樣的激將法或許有用;但是她知道,看一樣東西,絕對沒有什麼好事!
那麼,這一切決定權都在她,也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還是自己找安全地方涼快去?
然而,白非晚實在是一條線索,南臨那邊的事情,趙王果然做得滴水不漏,她一點也查不出來。如果放掉這條線索,實在可惜。
大不了就是一條命,死了說不定還能回到現代。自己從來都是,風險偏好型。
如是想着,她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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