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盈盈的手頓了一下,卻很快繼續攻勢:“本宮相信他們!”
“相信他們?自然是要相信,死人,是最值得相信的!”
李琛話音未落,後方突然大動,塵土飛揚間,現出十萬大軍。
顧盈盈看到天空中曼陀羅宮用來報平安的煙花,終於鬆了一口氣。李琛震驚回首,就看見那所謂的被殺的三人,領着剛纔棄甲逃跑的十萬大軍,攻向了自己的軍隊。
上官烈攻打中路,直搗李琛親衛軍,鄧惠傑攻打西路,顏良輝攻打東路。
眼見敗局已定,李琛決定逃跑,然而剛策馬飛奔幾步,一隻暗箭射中他背心,李琛翻身落馬,再也沒有站起來。一個不起眼的親衛走上前,在他耳邊幽幽地說:“背叛不該背叛的人,你,活,該!”
顧盈盈站在城樓之上,剛想指揮軍隊圍捕李琛,就看到李琛中流矢而亡。這一變故,實在有些始料不及。
程梓興等人全部活捉。
宣政殿內,顧盈盈拿着李琛身上拔下的箭矢端詳了許久:“這箭,不是御林軍的,也不是殿前司的!”
李筠坐在龍椅之上,微微蹙眉:“還有第三方勢力的存在?”
顧盈盈垂下眼瞼,沉吟片刻:“皇上,不如,從這支箭開始查,說不定會有收穫?”
“朕會讓金衣衛去查,如今長安人心浮動,你要多費心思了!”
“臣遵旨!”控制輿論,對掌控消費行業的她,是最在行的事情。
回到聖陽郡主府,顧盈盈對私人秘書顧少寧吩咐了一些事情,就來到主廳無爲廳。
顏良輝喝了兩口菊花茶。見到顧盈盈走了過來,連忙站起身行禮:“末將參見聖陽郡主!”
“免禮,坐吧!”顧盈盈坐下,理了理雪白的裙裾。
“幸好這次郡主有遠見,先埋了幾個地雷在李琛身邊,否則我們真的是刀下亡魂了!”顏良輝神色鄭重。
“說說事情經過吧!”
“程梓興出其不意將我們幾個都圈禁起來,我是用了毒才逃了出來,後來協同那幾個地雷。把上官烈和鄧惠傑一同救出,又封鎖了消息。那十萬士兵,是我們算準回攻時機,在路上遇到的,就順帶組織了過來。”
顧盈盈一手托腮,聽着顏良輝簡單敘述了當時的狀況:“你這次表現很好。機變不錯。這兩日皇上大約會召你們入宮,嘉獎肯定是會有的。曼陀羅宮這邊,我也會給你獎勵。如今大局未定。你各方面都要多加註意!”
“是,郡主!”顏良輝眉眼間透着意氣風發的喜色。
隨風突然來報:“宮主,德妃在宮中畏罪自殺了!”
顧盈盈嘆息一聲:“後宮女子,哪一個不是命苦?”
走進內閣,顧昌正在和其餘人商討着什麼。
顧盈盈坐在一旁,聽了幾句,才知道是人事調動的問題。
李筠雷厲風行地查處了協同李琛造反的人,程梓興等人一併處斬。
八皇子一派倒了,一下子朝廷空出許多位子。
“此事,還是要聽皇上的意思。在協同六部慢慢商議,如今大局未定。在這裡商量也沒有用。”顧盈盈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這一個表態,明眼人很快看出,聖陽郡主是實打實的保皇派。
自然,君命不可違,敢忤逆皇上,那就不要活了便罷!
一時衆人散去。顧昌緩緩開口:“盈盈,你還是在怕功高蓋主嗎?”
顧盈盈沉默良久纔開口:“爹,等長安大定,我,就離開朝廷。”
顧昌輕聲嘆息:“也好。人人都說,顧家百年,風光無限,可是,有誰知道顧家人要經過什麼樣的錘鍊,要謀劃多少,又要犧牲多少?”
想在長安站穩腳跟,沒有犧牲是不行的。
“爹,顧家的犧牲,向來都是交給女子的,”犧牲畢生的幸福去政治聯姻,是顧家女人的宿命,“不過,我也不會牽連顧家!”
“你這次回來,一直住在聖陽郡主府,不就是爲了萬一獲罪,不牽連顧家?”顧昌如何不明白她的用心?
顧盈盈淺笑:“爹,你最通透。哥哥性子穩重有餘,卻不如弟弟機變靈活;弟弟秉性至純,還需要多點撥。長安,日後就交給你們了!”
“你要離開?”顧昌有些驚訝。
“不離開,是不可能真正放手的。”她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
“那,你的婚事?”女兒已經十九,只是如今的狀況,還有誰會娶她?誰敢娶她?
顧盈盈搖頭,她已經不想嫁人了。絕子殘軀,何況是真的沒有合適的人選。
“隨緣罷了。”
兩日後,那隻來歷不明的、要了李琛性命的箭矢,終於是有了結果。
範麟軒帶着御林軍搜查到了趙王府,卻發現,幽禁趙王的地方,只剩下一具屍體。
“此事離奇,而且事關皇親,處理不好,怨聲載道,罵名千年。”李筠嘆息,這個老五,幽禁了也不讓他好過!
“的確如此,此事,皇上還是大張旗鼓地查明,才能封住悠悠之口!”顧昌給着自己的建議。
“下旨,由韓王、齊王、楚王,和聖陽郡主,一同查明!”讓皇親查皇親,是最好的選擇。
顧盈盈走進刑部:“屍檢結果出來了嗎?”
李章走在她身旁:“出來了,是父皇駕崩當日死的。”
“如此說來,事情又複雜了許多。我不太相信李嵐已死,想先看看那具屍體。”李嵐那樣厲害的人物,怎麼可能說死就死?
走進停屍間,顧盈盈翻開蓋着屍體的白布。屍體的容顏的確是李嵐,但是知道世間易容術,自然不會憑一張臉斷定。易容容易。可是要在身體各個地方模仿的相似,是很難的。
她擡起屍體的雙手,查看了很久。
齊王李冠已經有些受不了,畢竟這是他多年來支持的五弟,如今落得這個下場,實在是……
李章則是對屍體有些噁心,看着顧盈盈擡起屍體的雙手,不禁出聲阻止:“盈盈。這樣能看出東西嗎?”
“這雙手,也沒有端倪,的確是練武之人的手。”她放下那雙手,開始查看屍體的傷痕。
驗屍她是不會的,她只是想確定這就是李嵐,同時發現真正的死因。
“脖子上的累痕。確實是白綾,而且角度是自殺。”顧盈盈嘆息着。
如此說來,李嵐。是真的死了!
那個紅衣張揚的男子,那個武功卓絕、深藏不露,卻獨獨對顧盈盈一往情深,愛而不得終至流連花叢醉生夢死的人,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曲江的畫舫上,對她許下“拿江山爲聘,許你一世繁華”的諾言。
而如今,終究是成王敗寇,死於非命。
閉上雙眼。輕嘆一口氣。世事就是這樣無常,如果當年。顧盈盈嫁給李章,也許此生都能遠離爭權奪利,做一對比翼齊飛、才傾天下的富貴閒人;如果當年,顧盈盈的花轎真的被李嵐截下,也許李嵐會成爲蓋世明君,而顧盈盈能夠成爲一代賢后。帝后同尊。
如此想來,倒是如今的她,把這繁華長安攪成一灘渾水,剪不斷,理還亂。
一步錯,步步錯。從最開始的錯過,就註定了這樣的結局。
李嵐,也許我會一直記得你。記得你,被命運捉弄了,的可惜。
再睜開眼睛,已經是一片清明:“把結果報給皇上吧!”
李冠和李章沒有明白,爲何聖陽郡主看上去似乎有許多惆悵,然而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李曜卻隱約推測得到。
你是在爲李嵐惋惜嗎?
還是隻是在嘆息自己?
“對了,盈盈,趙王妃說,她想見你!”李章突然開口。
“見我?”顧盈盈有些詫異。
趙芷柔之所以嫁給李嵐,不過是因爲趙家和賢妃。從這一點上講,那個女子,也是可憐人。
“趙王妃找我何事?”顧盈盈擡頭詢問李章。
李章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要見?”
她沉吟片刻:“要見,一起見,免得她有什麼過激的舉動,還要嫁禍到我身上。”
走進趙王府的主廳,那個外表溫柔的女子一身素縞地坐在主位上,神情淡漠而悠遠。
“臣女參見趙王妃!”顧盈盈沒有忘記禮數。
趙芷柔沒有叫她起來,卻笑了:“成王敗寇,我還是趙王妃嗎?”
顧盈盈徑自起身,坐在李章下手,對面是李冠,李冠上面是李曜。
“趙王妃有話不妨直說,皇上有旨,趙王府,會一直存在,您也一直會是趙王妃!”顧盈盈說。
趙芷柔無奈地笑:“趙王都不在了,趙王妃還有什麼意義?何況……”
她頓了很久,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無奈、惆悵、嘆息、嫉妒:“何況,在他心裡,趙王妃始終另有其人!”
顧盈盈不動聲色:“王妃有話不妨直說。”
趙芷柔突然笑了:“你要我直說,你不怕,他們聽到?”
“臣女行的端坐得正,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顧盈盈平靜地說。
“你還真的是大膽,也許只有你這樣無所畏懼的女子,他纔看得上吧。可是終究,他因爲你,幽禁在這裡,把天下抱負悉數廢棄,最終只有放棄自己!”趙芷柔一改昔日溫柔本色,有些歇斯底里。
顧盈盈沒有回答。
“你知不知道,他有那麼多女人,可是他一個都不愛!那年我剛進府,就聽到一個姬妾跳了霓裳羽衣舞,被他凌遲處死。我才知道,霓裳羽衣舞,是趙王府的禁忌。後來,有個庶妃因爲詬病你的詩作,被他扔去喂老虎。我才知道,他心裡的人,原來是你。”
李冠和李章聞言都十分驚訝。李冠從來沒有發現李嵐的這份心思,而李章就更不用說了。
顧盈盈淡淡地笑了:李嵐和李章,果然是不同的,一個熱衷於顧盈盈的模仿者,而另一個則把顧盈盈放在一個女神般不可褻瀆的位置;一個因爲愛而不得醉生夢死流連花叢,而另一個心灰意冷潔身自好。
ps:
一更!感謝汀蘭之露和茈葉的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