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許久,雲山大陣之中日月與外間不同,故而無法判斷時間。
顧盈盈走到一堵牆前面,不由得蹙眉:“澤蘭,把這堵牆炮轟了!居然和我玩陣中陣,當我顧盈盈吃素嗎?”她退後幾步,等着傅澤蘭指揮聖陽郡王親衛發炮。
一陣陣轟鳴聲中,高牆轟然倒塌,顯出一個陣法。
“此陣,像魂轉魄移陣,卻又不像。恐怕,是雲山陣法的精髓。大家小心!”顧盈盈走進陣法,身體無大礙,卻覺得心緒十分不寧。
又向前幾步,似乎墜入夢幻之中。
……
“涵哥,非晚又送吃的給你了嗎?”少年婁晏青輕輕偏頭,走進營帳之中。
“嗯,你拿一些走吧,我吃不完。”少年楊毅涵聲音平靜。
“別別,上次被她知道,她差點沒把我煮了。我可是再也不敢了!”婁晏青一副很有後怕的樣子。
“好好的,她煮你幹什麼?”楊毅涵有些不解。
婁晏青眨眨明亮的雙眼:“我說涵哥,你該不會真以爲,她只是答謝你教她騎馬吧?”
楊毅涵的鷹眸看了一眼婁晏青:“你是不是想多了?”
“涵哥,你是不是太不自信了,”婁晏青有一種想打人的衝動,“你的外貌加上你的武功,能迷倒一羣人的好不好!”
婁晏青出身顯赫,父親是兵部尚書,長相雖然也不錯,武功也好,可是比起楊毅涵,似乎,就差了那麼一些。就如同星光閃耀的時候,一輪明月擺到你面前,那星光是不夠看的!
偏偏涵哥常常不以爲意。對那些花癡少女不屑一顧。
當然,婁晏青後來才知道,他因爲練武功的問題,還不能成親。
……
“涵,你看我都從你的馬背上摔下來摔傷了腳,你要是教我輕功。就不會這樣了!”白非晚坐在椅子上,美眸一眨一眨地看着從不遠處走過來的楊毅涵。
大丫頭素蓮在一旁幫腔:“是呀是呀。小姐連路都走不了了呢!”
“我早就說過,我的馬只認我,你還要騎上去,自作孽。”楊毅涵淡漠地說。
“涵,你從來都不憐香惜玉!”白非晚嘟起好看的雙脣,一副委屈的樣子。
楊毅涵微微嘆息:“飛揚,你教她輕功吧!”
“喂,涵,你怎麼能這樣!我是讓你教我!”白非晚懊惱地說。
然而楊毅涵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又不傻。行軍打仗也有幾年了,如何會不知道,白非晚用的是苦肉計?明知道他的馬會摔人,還要騎上去?
……
白非晚策馬飛馳在草原上,銀鈴般的笑聲在曠野迴盪。
“涵,”她回頭微笑。“你會不會編狗尾巴草?”
楊毅涵在後面緩慢地策馬跟上,搖了搖頭。
白非晚下了馬,摘了幾根狗尾巴草遞給他:“那你學嘛!”
“學來幹什麼!”他不以爲意。
“當然是編來送給我呀!涵,你到底懂不懂女孩子心思呀!”白非晚失落地甩手。
“爲什麼要懂!”他淡漠如昔。
白非晚嘆口氣,給自己鼓勁: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罷了罷了。滴水石穿,總有一天能打動他的!
她想着。拽着手中的草自己編了起來。
楊毅涵看着她編了許久,才擡起頭,看着遠處的牛羊。
白非晚拿着編好的花環,順着楊毅涵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成羣的牛羊,和一位牧羊女。
“涵,你不會是在看那個女子吧!”白非晚不滿地皺眉。
“什麼?”楊毅涵不明就裡。
“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白非晚追問。
楊毅涵沉默了很久,纔開口:“你比她好看。”
……
“娘,娘,您還要看我嫁人呢,您要堅持住呀,大夫馬上就來了!”白非晚哭着拽着她孃的手。
白夫人微垂雙眸,喏嚅着開口:“毅涵,毅涵……”
楊毅涵走上前來:“白夫人!”
“毅涵,我就這一個女兒……當初,我讓非晚的爹選了你……教她馬術,就是看中你,沉穩有責任心……非晚這孩子,心思雖多,卻並不壞……你,日後要,幫我照顧她……”
楊毅涵微微蹙眉:“白夫人,男女有別,我……”
“毅涵,我只是讓你照顧她……而已,我以血咒請示蒼天,如果,你沒有照顧好非晚,讓非晚受到了傷害……你所愛之人,定會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血色的花開在白夫人的衣衫之上,乾枯的手垂落下來。
白非晚趴在白夫人的身體上,哭得肝腸寸斷。
哀悽的哭聲中,楊毅涵嘆息着轉身離去。
……
“小姐,小姐,快回來,小姐!”丫鬟們喊叫着,追着前方的白非晚。
白非晚右手緊握着一把匕首,絲毫不管不顧身後的丫鬟,半跑半輕功地飛奔出白府。
婁晏青剛要走出營帳,就差點撞上迎面跑來的白非晚。
“涵,你帶我走吧,”白非晚淚流滿面地抓着匕首,跑到楊毅涵面前,“我不要嫁到南臨去,你帶我走吧!”
婁晏青看着情緒激動的白非晚,有些慌張:“非晚,你,你先把匕首放下來,別傷了自己!”
白非晚不爲所動:“涵,我求你了,你帶我走吧!”
楊毅涵微微嘆息:“我不可能帶你走。西陲和中原聯姻是歷代大梁傳統,皇上選了你,我怎麼可能帶你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還是回去吧!”
“你還是不喜歡我是不是!五年了,你還是不在乎我!”白非晚哭得聲嘶力竭。
“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我不能成親。南臨不一定是一個壞去處。”
白非晚秀眉一皺:“涵,你是真的不愛。我愛你,所以我明白,爲了愛,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不計代價。可是你是真的……那麼。就算你不愛我,我也要你永遠記住我!”
精緻的鑲着寶石的匕首刺入楊毅涵的心口。
婁晏青大驚,連忙伸手摁住了白非晚的手:“非晚,你瘋了!大夫,快!”
軍醫給楊毅涵包紮好傷口,走出營帳。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幸好,這匕首再深一點。楊統制就性命不保了。”
婁晏青松了一口氣:“那現在情況如何?”
“需要休養一段時日,不能挪動,也不能有情緒波動。”
婁晏青點點頭。
白非晚想要進去看他,卻被婁晏青攔下:“你要是再有什麼過激的舉動,涵哥可就真的死了,難不成你真的下去陪他?”
白非晚不服氣:“陪他又怎樣!你以爲我不敢爲他死嗎!”
婁晏青語塞,頓了半晌纔開口:“你太過烈性,不懂得什麼是能屈能伸,以柔克剛。”
白非晚苦笑:“柔。有用嗎?如果有用,溫柔賢惠的娘爲什麼總是不受爹喜歡?如果有用,難道我乖乖聽話,就不用嫁到南臨去了?”她落寞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出一道長影。
……
涼州的夜晚,冷風吹拂。
“涵,你真的不願意帶我走嗎?”白非晚美眸含着淚水。看着楊毅涵的背影哀求。
楊毅涵沉默了一會兒:“我不可能離開,更不可能帶你離開。我答應你娘要照顧好你,所以忠部和瑾部會留在涼州和南臨一帶。過幾個月,我也要調任東海海疆都護府。你自己保重。”
“涵,你是不是因爲楊家的原因?如果你是要復興楊家,我願意幫你!”白非晚哭喊着開口。
“謝謝,但是我不需要。”傷勢還沒有完全復原的楊毅涵捂着心口。輕功離去。
……
長安城,毅勇侯府。
“你剛纔給我的東西,都是真的嗎?”楊毅涵緊鎖雙眉。
“涵,你難道不相信我麼?我在南臨王府隱忍八年,爲的就是能幫你拿到有用的證據。何況,我和顧家又沒有仇,幹嘛要誣陷顧家?”白非晚神色有些受傷。
一別經年,再相見,已經是八年後。她,已經不是雲英未嫁的她;而他,已經闖出一片天地,似乎還有了心愛的女子。
爲什麼?這一切本應該屬於她!爲什麼歲月讓一切變成這副樣子!
不,她不相信,那個唐晚,雖然有幾分才華,可是其貌不揚,還出身低微,憑什麼配得上涵!
她,一定要把這一切都拿回來!
楊毅涵閉上鷹眸,沉思良久。
非晚不知道,唐晚就是盈盈。可是,爲什麼是顧家,是誰都可以,爲什麼偏偏是顧家!
盈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爲難?
母妃自焚前的話又迴盪在耳邊:“曜兒,你舅舅已經死了,就連母妃和你表弟也已經沒有活路了。你逃出去之後,一定要爲楊家報仇,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爲楊家報仇!母妃會一直在天上看着,看着那些害我們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曜兒,去找顧家……”
他在那一瞬間,突然覺得無法呼吸。母妃,顧家……母妃,顧家……
所以,母妃最後的那一句話,是因爲,母妃早就察覺到了,是顧家做的!
盈盈,我該如何是好?
從七歲那年起,我的人生只有母妃交代的這一個使命。爲此,我不惜練天道神功,發奮努力地盡我所能,走向權力中心,把所有真相查明。
然而最後,那個真相,卻等同於讓我親手殺了你!
或許,此生註定孤獨;而我們,註定不能走到最後。
ps:
二更!有一種想要說什麼卻無從說起的感覺……